淮军初基自咸丰十一年(1861)十一月,曾国藩与李鸿章于安徽舒庐一带招募淮勇;以至同治元年(1862)正月安庆立营,可谓为淮军萌芽时期。自同治元年三月至五月之间,轮船运兵援沪,先后到达部众,共计六千五百人,是为淮军初建的基础。当时共有十个营头,分为十三营,计亲兵营二营,林字营二营,开字营二营,其余春字、铭字、鼎字、树字、庆字、熊字、垣字各为一营。加上续到的淮扬水师九营,是李鸿章援沪时的全部兵力。李鸿章最初的兵力,见《李文忠公奏稿》,卷一,页2。但鸿章到沪不久,即以署理苏抚而有地方兵柄,乃使其所辖部从随之增多。但由于李鸿章的权衡运用,使能得以发展者,则只有淮军。至其所循途径,则系采取混融合并之法,实为淮军扩张的重要因素。 沪上诸军杂处李鸿章以淮军统领与淮扬水师的主帅,而兼为江苏巡抚。进至接收前任薛焕所遗旧部,并处于地方团练、英法军与会防局等中外军伍杂错的上海,随时与诸军并肩作战。其发展之迹,遂亦交织于诸色军伍并峙之中。同时在战争进行之际,淮军乃借合并他军与拣收降众,而迅速扩张,更加深其间脉络之棼乱,难于条分缕析。若就苏抚辖下而言,除团练、会防局、常胜军以外,在平吴末期,鸿章所部号称水陆七万之众,却并非尽属淮军。所以研究淮军的组织成分,首须明了其所处环境,确定其相关分子,立明界线;然后始可于此复杂的情况中,确定淮军集团,再进而探讨其组合的实质。 以李鸿章所辖部众而言,有以巡抚身份而统驭的防军,系前任巡抚薛焕从各方征集而来者,水陆约有四万人。鸿章并不以其为可恃的兵力,却又不能骤然遣撤。另一支太湖水师,则系同治元年八月,由曾国藩在安徽上游所创建,共成十营。建置太湖水师之议,始于咸丰十年(1860)三月,即曾胡所拟的援吴三支水师,与议淮扬水师同时。同治元年,由曾国藩、李鸿章、杨岳斌(载福)、彭玉麟等着手筹划。而实际经手造船集军者,均出于曾国藩一人之手。元年八月借彭杨工匠,于安徽铜陵峡造船,并由杨岳斌之外江水师,借调李朝斌为统领。所组成之各营,大半出自外江水师,而彭玉麟之内江水师,亦供给一两营。是为太湖水师成立的来历。这支水师的下驰,虽为时较晚,却应视为苏沪地方之军,归隶江苏巡抚统驭。最后为淮扬水师九营与淮军陆勇十三营,系李鸿章个人亲统之军,以为援沪目的而来者。 淮扬水师李鸿章在名分上虽为淮扬水师建军之主,且自咸丰十一年六月以来,始终与统领黄翼升相处颇得。但这支水师成军的来历及组成成分,则始终与湘军关系极密,固结地沿承着湘军传统精神,不惟并无淮军色彩,而与李鸿章的关系,也只是借黄翼升个人的接触。各营均系间接统属。此中主要关键,其一由于淮扬水师为曾国藩一手办成,李鸿章毫未与闻问。其二由于淮扬水师统领与营官均借自湘军外江水师;其饷项分自内江水师(或称内湖水师)。其三由于淮扬水师无论新营旧营皆系募自湖南。故与曾国藩、杨岳斌、彭玉麟极密切接近,而与李鸿章则甚为疏淡。湘军水师之分内湖(后称内江)外江,始自咸丰四年十二月十二日湖口之役。太平军于湖口设栅筑垒,将湘军水师截断,留于长江者为外江水师,由杨岳斌统领;隔于鄱阳湖者为内湖水师,由彭玉麟统领。至于淮扬水师与太湖水师,实为湘军水师之分支,其关系如下简表: 湘军水师内湖水师(彭玉麟) 外江水师(杨岳斌)淮扬水师 (黄翼升)(按: 黄原系内湖水师,后入外江) 太湖水师(李朝斌) 又: 淮扬水师九营营官为: 欧阳利见、蔡东祥、王东华、陈东友、张元龙、张光泰、杨宏胜、成俞卿、赖荣光,俱出身湘军水师,至沪以后,增至十二营,所增三营为张学仕、龙玉麟、李才喜所统。是以言淮军者,必不及淮扬水师,其故在此。 最初十三营淮军的基本骨干,当以李鸿章所率援沪的陆师十三营为主,此为淮军建军之根本,极为重要。由安庆成军起始,以迄光绪甲午、庚子两役以后之没落为止,其重要脉系,均成于援沪之役。淮军特色,亦于此期酝酿完成。惟其头绪纷繁,最难追索。如要分析其组成成分,首在把握营伍的单位,探其来源,从而看出其性质,了解其特色。 淮军一系以平吴诸军为重要,平吴之役以最初之十三营为最重要。然此十三营之成分,亦并非李鸿章一手组成,几乎各有渊源。虽然出于咄嗟募集,实际上也可以说是艰难缔造。首就亲兵营两营来说,原非李鸿章的亲兵,乃是两江督标亲兵,即借自曾国藩的亲军,为韩正国统带。这两营实源出于湘军。刘体智: 《异辞录》,卷一,页28:“文正又以亲军二营佐之,当时所谓赠嫁之资者是也。”其次,开字营两营,系借自曾国荃,为程学启统带,本身也是湘军,惟其中多为两淮子弟。李鸿章之借调程学启,曾于同治元年二月初二日函曾国荃有云:“窃闻侍坐之言,似我公无意东行。鸿章欲固请之,未知有当于高深否耶?师令鸿章添募淮勇,故调程学启两营,精悍而有纪律,为皖人之倡,意甚宏远。程将感我公生成厚德,并无二心。惟敝部除张遇春一营外,均系新勇,战守难恃,远征异地,若无精兵宿将,立有覆败之虞。公爱我者,当必有以成就之。程将随行,鸿章应善为拊循,务以见惠为幸。俟贵军进巢、含时,即借余光间道以去。”(《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3。)除开字营外,李氏尚欲借国荃他营,曾国藩先函商询,并未见许。国藩函云:“少荃准于二月杪赴镇江,弟能早十日赶到,则诸事皆妥。除程学启外,少荃欲再向弟处分拨千人,余亦欲许之,不知弟有何营可拨,渠赴镇江,即日将有悍贼寻战,新勇太多,实不放心。弟进攻巢县、和含一带,不妨稍迟,待新军训练已成,再行进兵可也。”(《曾文正公家书》,卷六,页13。)再次,林字营两营,为滕嗣林、滕嗣武统带,虽非湘军,却系薛焕使之在湖南招募而来。这支军队,本有四千人,但被曾国藩裁汰,截留一千,编为淮军的林字营。《曾国藩未刊信稿》,页28,同治元年二月复薛焕函:“去年尊处派赴湖南招勇之滕嗣林,弟因其人数太多,舟行不易,札令截留后二批,专带头批四千人回沪。不料其费尽气力,无船可搭。又经官(官文)、李(李续宜)两帅批令全数遣撤。弟批令酌留千人来皖听调,滕嗣林已于正月杪来敝处,刻下饬令认真操练,将来亦随少荃由陆路东下。”复次,熊字营为陈飞熊统带,垣字营为马先槐统带,均系曾国藩在湖南所新招,原备陈士杰率领,随同李鸿章援沪,因士杰不愿前往,此两营拨归淮军。同上书,页47,同治元年三月复陈士杰函:“敝处援沪之师,三月初八,李少荃督带头批坐洋船下驶,三日而至。望后二批,亦即到沪,熊、垣两营,在皖稍加训练,已缄致沪上放船来接,初十后亦可启行。”是以李鸿章所统十三营基本部队,有八营与之素无关系,且系自四处借调而来,足征其军之本质,自始即甚为复杂。 除前述八营之外,其余五营,本为李鸿章一手招募,应可视为纯粹的淮军。惟细加推考,其组军来源,也是小有曲折。此五营营头分为春字、铭字、鼎字、树字、庆字,俱系两淮健儿,俱出庐州府,亦系应鸿章征召而来,确应为淮军集团的核心。但就两淮地方讨论,其间又有差别。此一核心力量,有三个不同成分、不同来源。李鸿章最亲之嫡系,只有张遇春所统带的春字营,成军最早。见本书第一章第三节所叙春字营的成立。至于刘铭传的铭字营和潘鼎新的鼎字营,也是出于皖北团练,原属六安李元华统带,早随元华转战多年。而元华与鸿章初均为皖北办理团练的绅士,彼此并不相属。所以此二营实系取自别支。《剿平粤匪方略》,卷二五四,页3—4,页5;《重修安徽通志》,卷一五,页32,卷一六,页9。至于张树声的树字营,原与李鸿章最近,为其父文安所招,文安去世后,自成一支,与刘铭传、潘鼎新两部俱为合肥西乡民团。嗣后同隶李元华部下。是以李鸿章所招募的铭、鼎、树三营,俱出自李元华所部民团。《异辞录》,卷一,页26—27;《续修庐州府志》,卷三四,页21,《张树声传》所叙树军起源。此外,吴长庆的庆字营,则出于与李元华民团素有夙怨的解团。解团亦为合肥西乡团练,为解先亮所组成,先亮出身佣工,勇敢善战,组团甚早,为合肥县知县英翰所收用,故又称官团,与其他团练有官团民团之别。而诸团之间,“寇至则相助,寇去则相攻,视为故常”。及鸿章招募淮军,则兼收而并蓄之。同上书,卷一,页26:“英果敏(英翰谥果敏)任合肥县时,依乡绅解某(即先亮)诨名解五狗子者,治官团。同时李采臣(李元华字采臣)方伯,率西乡诸圩,治民团,实为淮军之先导。官民分两党,各不相下,李部健将,其后有铭、盛、树、鼎四军,隶李文忠公麾下,同时乡曲,悉被引用,解部因有夙怨,患不相容,故莫之从。泊先文庄(刘秉璋谥文庄,声木之父)出为将,始招至军。其著者,曰解先,曰解向华,皆战死。曰黄桂荣,以伤废。曰吴武壮(吴长庆谥武壮,即庆字营创始人)仕至广东提督。曰王占魁,仕至广东高要镇总兵。曰叶志超,仕至直隶提督。功业盛衰,则有幸有不幸焉。” 又: 《续修庐州府志》,卷四九,页16,有《解先亮传》。 十又: 徐珂: 《清稗类钞》,第二十三类,页161:“合肥久稽捻,乡民争筑圩自御,捻最惮者曰解先亮,圩据青阳之西,南接舒城,后为楚军乡道。其与之相角者,大潜山之刘圩,周公山之张圩,紫蓬山之周圩,推六绅李元华都转总练务,军‘队埠寺’以御捻为名,限保划段,纠众敛谷。既,英翰权县篆,主解圩,与诸练首势不能容。英恃官威,李倚练众,日事抄掠。”三营以外,另有一营,须特别一提,此即前曾述及的李济元一营。见本书第一章第三节。李济元为安徽建德人,本系太平军降将,历年统带建德团练,咸丰十一年六月正式成营,虽系皖勇,却出自皖南。淮军初成之时,由曾国藩拨交李鸿章,移营安庆,与淮勇同扎一处。同治元年二月,国藩分别至各营察看,济字营尚在其内。及至三月援沪之行,竟无李济元军。实因建德乡人禀留,复为曾氏调守池州、太平、石埭、东流一带,此后济元未再加入淮军,却是守建德的重要将领。《曾文正手书日记》,同治元年二月初四日记。 又: 《曾文正公兵事手札》,页50,同治二年三月十五日致李榕函。 又: 周馥: 《玉山文集》,卷二,页37,“咸丰十一年,湘军克复安庆,调济元随同李文忠(鸿章)所募淮军,往平吴会。济元已率队至安庆,会皖南余贼尚炽,乡人禀留,复折回建德。旋调守池州府石埭、太平、东流诸县城”。 淮军营伍的扩充鸿章到沪之后,不久接署苏抚,已为地方封疆大员,以此十三营基本兵力,实无法当此庞大局面。上海四周皆敌,在在需兵,募勇添兵,势所必然,但鸿章的运用,则是极尽巧思,使淮军借此得以大事扩张,惟其营伍来源之繁杂状况,较原十三营不啻加深十数倍。 淮军陆营统观淮军到沪之后,增立营头达三十有余。计有淮军亲兵、奇字、建字、玉字、有字、升字、志字、桂字、介字、魁字、松字、虎字、濂字、鹏字、云字、得字、盛字、传字、良字、昌字、忠字、荣字、群字、义字、德字、勋字、胜字、善字、敏字、庞字、会字、芳字、华字、振字、聘字、常字、学字、护军、护卫、抚标亲兵等营,诸营来源,可略述于后: 淮军亲兵营,为李鸿章之弟鹤章所统带,成营稍后于附轮援沪之诸营,系由陆路绕江北而至沪者。《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23。 奇字营,为刘士奇所统带,本系薛焕派滕嗣林在湖南所招募,当时仅到沪七百人,即为此营。《剿平粤匪方略》,卷二八七,页2,薛焕奏:“滕嗣林新募之勇,到沪者仅七百人,余俱未到。”又,卷二九五,页13。淮军未经交战之先,奇字营已屡建功勋,遂为李鸿章收入淮军。 建字、玉字、有字等营,系就太平军降众编成。刘铭传、潘鼎新守浦东时,南汇太平军守将什天安吴建瀛、琳天福刘玉林及方有才,于同治元年五月初一日(1862年5月28日),率所部万人投降。经李鸿章裁汰之后,多留皖北之人,成立诚勇六营,以吴建瀛所部为建字营,刘玉林所部为玉字营,方有才所部为有字营。《李文忠公奏稿》,卷一,页16—18;《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34。 升字营,系在上海成军,为覃联升统带,覃联升系淮军初成时,借自鲍超所部的三参将之一。同治元年六月开始成军,调至浦东作战。《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6,同治元年二月十三日致鲍超函:“覃连(联)升、宋友胜、杨鼎勋三员,蒙准饬随往,感激之至。可否暂派为先锋官,俟抵下游,如开募新营,或他营有须整饬调换之处,再行酌量位置,未知尊意以为妥否?该员等亦愿如此否?敬求示及。” 志字营,全为淮勇,为张遇春子张志邦所统。约在同治元年八月成营。《李文忠公奏稿》,卷三,页37—42。 桂字营,为张桂芳所统带,全为淮勇。桂芳昔为李鸿章皖北办团练时的旧部。其营约成于同治元年八月。《续修庐州府志》,卷九六,页2;《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23。 介字营,原为垣字营,在沪作战已数月之久,颇为得力。嗣以同治元年八月马先槐去职,由符信统带,乃改名为介字营。《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22,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七日上曾相:“开字三营,熊字二营,打仗甚好,奇字一营,战守好,俱镇篁人,介字一营,即马先槐原营改归符信管带,队伍尚整。” 松字营,为郭松林统带,松林原为湘军曾国荃部,同治元年六月单身赴上海,投效淮军。李鸿章命就上海防兵选练五百,成立松字营,是年九月加入作战。同上书,卷一,页35,同治元年六月三日复曾国荃函:“郭松林来沪,正值紧急之际,鸿章稔知其打仗奋勇,因调沪中旧营,令其选练五百人,求公赏借,勿苛责之,鸿章当时时箴砭其过。” 云字营,原为上海防军之云南兵劲勇,为周士濂统带,李鸿章予以改编,约与松字营同时成营。 盛字营与传字营,分为周盛波、周盛传兄弟所统,周氏兄弟原为合肥西乡团练之一,与张树声、刘铭传相为犄角,后归隶李元华部。当淮军自安庆附轮援沪时,周氏兄弟各率营众,随李鹤章绕江北陆路东下。是以最初十三营中,并无盛字营和传字营,而此支部队,实应视为淮军的基本骨干。《续庐州府志》,卷四八,页16,《周盛传传》。又,《异辞录》,卷一,页26—27。 良字营,淮军援沪之初,李鸿章所率之督标亲兵,分为韩正国与周良才所统,到沪不久,周良才因病请假离队。至同治二年初,由周良才另成立良字营,加入作战。《曾文正公日记》,同治元年三月七日记。又,《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47,同治元年七月二十六日致曾国藩函云:“周良才久病乞假,去此良将,可惜。” 胜字营,为李胜所统,李胜原为李鹤章所率以绕江北东下的淮军亲兵,后乃改为胜字营。《李文忠公奏稿》,卷六九,页27;《续修庐州府志》,卷三六,页100。 昌字营,为周寿昌降众改编而成。周寿昌即太仓太平军佐将钱寿仁。同治元年十二月初七日(1863年1月25日)率所部两千人投降,乃编为昌字营。《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52。 忠字、荣字、群字、义字各营,俱出自常熟降众,多属皖北人,其忠字二营为骆国忠所统,荣字二营为国忠子金荣所统,群字二营为佘拔群所统,义字二营为董大义所统,同治二年(1863)七月成军。谭嘘云: 《常熟记变始末记》,卷下,页3—5;谭嘘云: 《守虞日记》,页1—12。 勋字营,为杨鼎勋所统,鼎勋亦为李鸿章借自霆军三参将之一,在沪成立勋字营。同治二年五月协助刘秉璋、潘鼎新进攻浙东。李鸿章为援沪准备,在安庆时,向鲍超借其哨官三名,带赴上海。其中覃联升立升字营,杨鼎勋立勋字营,而宋有胜则统带水师,均在沪渎,建立大功。 又: 陈昌: 《霆军纪略》,卷一四,页1—2。 芳字营,又名先锋营,为张士芳所统带,同治元年闰八月在徐州招募。同治二年七月加入作战。《李文忠公奏稿》,卷四,页25、47;《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5。 华字营,为吴毓芬所统带,毓芬与弟毓兰原均为皖北办团练的绅士。李鸿章援沪之时,亦加入淮军,初在营务处经理饷项,同治元年冬成立华字营,加入作战。《异辞录》,卷一,页50;《李文忠公奏稿》,卷七二,页43—44。 濂字营,为杨宗濂所统带,同治元、二年间成军。《申报》,光绪元年正月二十四日载。 得字营,为徐得胜所统带,同治二年正月加入作战。 常字营,为况文榜所统带,文榜本系浙江巡抚王有龄部将,以总兵统带贵州常锐勇。咸丰十一年(1861)杭州城陷,文榜突围出,诏命革职,交曾国藩审讯。鸿章以其作战奋勇,留于上海。初仍以防军视之,后每战立功,改常锐勇为常字营,以为淮军部众。《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7。 虎字营,为梁安邦所统带,原亦为上海旧有防军,兵多川籍,素以能战知名,为鸿章所留。 护军营,为郑海鳌所统,全部自皖北招来。驻防上海,拱卫淮军大营营务处,甚少参战。《重修安徽通志》,卷一七,页13,其中所言之郑占鳌为郑海鳌之误。《李文忠公奏稿》,卷五,页46。 护卫营,为曹仁美所统,系李鸿章的随身亲兵。 抚标亲兵营,全为淮勇,系以江苏抚标名义编组而成,统带何人,尚未能查知。 会字营,为周志鸿所统带,此营全系英军在松江九亩地训练而成之中国军队。此支军队与常胜军毫无关系,却系旧有防营改编。英国海军司令何伯(Sir James Hope)在同治元年五六月间,向李鸿章商调一千人,交英国军官训练。鸿章即拨当地防军予之,乃全为新式之洋枪队。共为二营,初由周志鸿统带,名为鸿字营,于同治元年九月加入作战,改称会字营。嗣后又改由余在榜统带,代为训练与会带之英国军官名金思立(Kingsley)。金毓黻、田余庆合编: 《太平天国史料》,页336、338、349、373、401;《吴煦档案中的太平天国史料选辑》,页108、111、170。 又: 王萃元: 《星周纪事》,卷下,页19。 除前叙诸营之外,尚有恩字、德字、振字、学字、聘字、鹏字诸营,无法考知其成立来源,以及统带之人为谁。《昭忠录》各卷。 淮军水师除以上陆营之外,淮军尚有其自己的水师。淮军水师,既非淮扬水师,也非太湖水师。所能考知的共有六个营头,李鸿章援沪之初,上海已有水师,为曾秉忠所统的三百六十只师船,全系广勇,经李鸿章裁遣一半,仍由曾秉忠统带,此为旧有水师防军。后再精简编组,改派曾守忠、蔡渭川、曾敏行等分别统带,仍称师船。《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40—41。 最早的一支淮军水师,为孙善成的炮船,号为善字营。善成出身湘军外江水师,富有作战经验,鸿章原欲置于淮扬水师内,未果,乃别成为善字营水师,随淮军东援上海。《李文忠公朋僚函》,卷一,页8,同治元年二月二十五日复黄翼升函:“敝处现有无为州外委孙善成,带炮划五只投效,弟察看该弁勇均尚精壮,船炮皆好,在外江随剿有年,已收入行营,聊备驱使,将来淮扬师船下驶,即令随同雄麾前赴镇江。” 李鸿章到沪不久,曾收编郑国魁、郑国榜等人的枪船,立为魁字二营,嗣为淮军中最得力的一支水师。《续修庐州府志》,卷四八,页8,《郑国榜传》。 除善字、魁字以外,铭军中尚有水师二营。一营为冯席珍统带,冯本薛焕旧部,已革道员,因在淮军立功而开复原官。另一营为靳春和统带。鼎军中亦有水师一营,为徐道奎所统,道奎则系曾秉忠旧部。春字营亦有水师一营,何人所统待考。此外尚有李正佩所统带的枪船,其性质类似水上的民间团练。是以淮军水师的实力,略与淮扬、太湖两支水师相当。 常胜军裁遣余众淮军除水陆各营外,平吴战役结束后,复增添一支军队,即常胜军的裁遣余众,改为淮军新式枪炮队二营。咸丰十年(1860)美国人华尔(Frederick Townsend Ward)编练一支洋枪队,同治元年(1862)正月,江苏巡抚薛焕为定名常胜军。是年八月二十八日(1862年9月21日)华尔阵亡于浙江慈溪。其部众改由美人白齐文(Henry Andrea Burgevine)接统,不久白齐文以抢饷滋事革职。其军暂由英国军官奥伦(John Yate Holland)接统。为时很短暂,奥伦即请假回国。同治二年二月初七日(1863年3月25日)另以英国军官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继任,直至同治三年四月二十五日(1864年5月30日)常胜军裁撤。该军裁撤之后,所有军械枪炮帐篷器具,均缴交淮军,特留洋炮队六百名,由副将罗荣光管带,洋枪队三百名,由原会带常胜军总兵李恒嵩督率,实际则为游击袁九皋统带。此时平吴军事已完,浙江军事亦近尾声,是以在淮军发展的第一个重要阶段,这是最后加入的一支。《吴煦档案中的太平天国史料选辑》,页125—127,吴煦上李鸿章会详;《李文忠公奏稿》,卷六,页52—55。 淮军营伍形成之分析以上所述,是单就淮军营伍的来源作考察,其他因素,暂不讨论。惟淮军的成立发展,均以援沪奠其始基,自成军以迄平吴军事结束,几无时不在扩张,经此三年间的酝酿,使各个不同来源的营伍,渐次同化,形成自具特色的一个军系,这是十分重要而值得注意的。 综观平吴时期淮军营伍,可以说是极其纷杂,头绪极其繁乱,处处有待于李鸿章之组织与融合。是以论到淮军形成的各个分子,可以“杂糅”二字表称之。单就营伍而言已是如此,其他因素,尚不计在内。自然也是淮军与湘军显著的不同之处。 李鸿章受命募勇援吴,一切章制,俱承曾国藩所教,亦以墨守湘军成法为本务。但到沪之后,战事顺手。发展迅速,扩地日广,兵员颇不敷用。不得不取变通之法,兼纳并蓄,以应事实上的需要。鸿章所学得于曾氏的心传,亦不得不予舍弃。即曾国藩本人亦不加苛求。李鸿章原意,虽未必要循广收杂揽之策,以谋淮军的发展扩张,但为时势所趋,遂亦逐渐地转其智虑,用心于此种组合的形式。而鸿章的组织长才,亦借此发挥至于极致。 分析淮军的营伍成分,至少不下十种类别。兹分述于后: 第一,招集李鸿章的皖北旧部,即他早期所统带的团练,如张遇春的春字营,张桂芳的桂字营,但并非淮军得力骨干。 第二,收编淮上原有团练,如刘铭传的铭字,潘鼎新的鼎字,张树声的树字,周盛波的盛字,吴长庆的庆字诸营,均系两淮旧有团练,亦即构成淮军的重要核心。 第三,借兵异军,如韩正国的督标亲兵营,程学启的开字营,均为借自湘军,程部开军实为淮军早期第一劲旅。 第四,借将带兵,如借鲍超部下的覃联升、杨鼎勋等组成的升字营、勋字营,借曾国荃部下的郭松林统带松字营。郭杨两部,亦构成淮军主力。李鸿章四处求将带兵,除向曾国荃、鲍超借调之外,并曾向李续宜求将。其在沪致续宜函:“目前无可任之将,公处有将一二千人者,见惠为祝。”(《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3。) 第五,取别军代募之勇,如马先槐的垣字营,陈飞熊的熊字营,为曾国藩代募。滕嗣林的林字营,刘士奇的奇字营为截取薛焕所募。 第六,改编原地防军,淮军在上海的补充与扩张,当地四万防军,是一个大的来源,当然防军一向是虚伍缺额与良莠不齐。为应急需,李鸿章亦不得已而用之。经逐渐裁汰,选其精锐,用湘军规制,重加编组,居然面目一新。但除况文榜、冯席珍、梁安邦等人系以原将统原有之兵外,其余均另委统将。鸿章改编防军的办法,主要是因所谓“就地淘洗”,“择将而使”。终竟使罢疲之兵,转变为能战之军,的属不易。就地改编防军,曾国藩亦有此意,曾于同治元年四月二十日函告李鸿章谓:“薛部亦可酌调数营回沪,改用楚师营制营规,并交松岩(刘郇膏字松岩)训练。数月之后,阁下带三四千人赴镇(镇江),松岩留沪,此其张本矣。”(《曾文正公书札》,卷一八,页30。) 又: 同治元年八月二十五日李鸿章致李桓函:“薛部旧有兵勇,不下五万。经鸿章陆续简汰,遣去三万余人,大概洋烟油滑之徒,流而为匪,去而投贼,任其所之。现计由上江带来水陆万人,下游挑练汰存万余人,不足三万。”(《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59—60。) 第七,收编降众,淮军营伍的一个重大来源,是收编各地降将降卒,其数量远在防军之上。大支降众如南汇的吴建瀛等、常熟的骆国忠等、平湖的陈殿选等、嘉善的陈占榜等,为数各不下万人。其余许多小支降众,尚不在内。是以收编降众,实为淮军到沪后最重要的兵力来源。 第八,委托洋将练军带军,如英军所代练的会字营。 第九,收编常胜军的余留,这支队伍虽然最后加入淮军,但以其久经西人统带,武器精利,而且富于作战经验,确更能使淮军生色不少。 第十,招募新勇,此本为一军中经常工作,而湘军将帅尤勤于致力招募,无不以为严守之心法,战事稍缓,均乘机返里,亲自招勇。如曾国荃、曾贞幹、李续宜、彭玉麟、杨岳斌、鲍超、萧启江、李元度、张运兰、刘蓉、彭毓橘、黄翼升等人,均有返里招勇之举。而淮军成立之后,三年之间,李鸿章本人始终未作此计。初至上海不久,尚袭湘军旧习,于同治元年(1862)七月委张树声、吴长庆回皖招勇。计招树字一营,铭字两营,鼎字两营,庆字两营,开字两营,共九营,此后再无统将返乡招勇之事。《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40、45;卷二,页38。同年秋冬之际,又派张家瑜至江北募勇五营,但其中有不少为都兴阿部下的扬州防勇,化名应募,并非纯粹新勇。《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65—66。此外又派张士芳至徐州招募马队,但为数甚少,不足以成营伍。嗣后直至平吴军事告终,更无大举招募新勇之事。加之返乡招募,各方疑忌甚大,沿途又时生阻挠,不似湘军的单纯,此亦为重要原因之一。《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24,上曾相:“新募各营,其有成军起程禀报到辕者,求通行沿途营卡放行,张树声等五营,李世忠来咨,疑为奸细,竟有留难之意。即都(都兴阿)黄(黄彬)各处,嫉忌多端,千里募军,殊为耽心。” 总之,淮军的形成,时势的影响,与李鸿章个人的作风,均极关重要。分而言之,约可归纳四点: 其一,淮军到沪之初,兵单任重,防区太广,不能不迅速扩张兵力。《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43,同治元年七月八日致曾国荃函:“沪军单薄,就地淘洗,终难收效,奈力量不能远募,只好择将而使。”其二,鸿章部下,历练的统将太少,不得不借材异地,成军之初尤其显著。同上书,同治元年三月初二日复李桓函:“各营官尚有可用之材,但无统将。楚中诸老,虽相爱之甚,竟难以偏裨畀我。”其三,淮军甫抵上海,即行参战,迄少止息,既缺统将,更无法抽派统将返乡招募。其四,李鸿章富于智略,善于运用现有实力,尤喜引用降将,奖拔极优,然此不惟朝内视为逾格,亦颇失旧属之心。刘声木: 《苌楚斋三笔》,卷一,页3:“同治三年(1864),甘肃平凉道合肥李季荃观察鹤章,因统领淮军,未能大得志。致书先文庄公(刘秉璋)云: 恨不能读书成进士,入词馆,为带勇根基云云,先文庄公以书戏之云: 带兵最合法有十等,一为粤捻匪投诚。次为土匪投诚。三为光棍地痞。四为行伍。五为不识文字。六为秀才。七为五贡。八为举人。九为进士。十为翰林。公本为六等,何必羡慕九、十等耶?云云。先文庄公之言,实属愤激之论。” 淮军组成的主要营伍,于平吴时期,几完全确定,此后新添营头极少。旧有诸军,凡数十不同之源头,则于平吴军事结束之后,逐渐合并为大支。淮军至此,已完成其自有的系统,以舒庐所出铭、鼎、树、盛、庆为其核心,而附以开、奇、松、勋诸军,是为淮军的主要骨干。《异辞录》,卷一,页28:“湘潭郭武壮(松林谥武壮),为忠襄(曾国荃谥忠襄)爱将,以勇冠其曹,中同袍忌,蜚短流长,颇有谤言。李文忠(鸿章)常戏曰: 某与某事争功欤?抑争风也。旋请于文正,以之自随。华阳杨忠勤(鼎勋谥忠勤)不得志于霆军鲍忠壮(鲍超谥忠壮),与李文忠同以羁旅在湘军,互相引重,交谊颇笃。援苏军起,荐忠勤往。文正又以亲军二营佐之,当时所谓赠嫁之资者是也。其后程军(学启)独树一帜,郭杨二将先从文忠介弟季荃(鹤章)观察为裨将,既而与淮将铭、盛、树、鼎四军合力排观察去,诸军皆自立,不相统属。论者常哂之曰: 铭、盛、树、鼎犹鸟也,而无翼,今得郭杨以为之翼,于是乎飞矣,湘淮蝉蜕之形始此。” 续添之淮军营伍至平捻时期,上述诸军之外,续增营头数起,但已不似在沪时之头绪纷繁,而其增扩方式,亦有不同。兹略述之: 忠朴营,为李鸿章六弟李昭庆所统,共为四营。同治四年(1865)曾国藩剿捻之初,命昭庆招募,营头虽系新添,其统领则为淮军旧将。《续修庐州府志》,卷四八,页3—5,《李昭庆传》,所载英朴四营,为忠朴四营之误。 泉字营,曾国藩受命剿捻,以淮军为主力,尤器重李昭庆,所部近万,泉字营,则为昭庆亲军。江世荣编: 《捻军史料丛刊》,第三集,页74,同治四年冬,曾国藩致苏廷魁函:“李幼泉(昭庆字幼泉)一军,明年正月亦可赴豫会剿,该员虽未多历行阵,而器识深稳,似亦足以办贼。” 凤字营,为董凤高所统,凤高出身于树字营,亦为平吴旧将。剿捻之时,李鸿章就徐州防营改编,成立凤字七营。周世澄: 《淮军平捻记》,卷一一,页6:“凤字营者,向为徐州防兵,自公(指李鸿章)奏撤徐台,即以徐防马步兵勇从新整顿,改名凤字营,交董凤高统带者也。” 顺字营,为马德顺所统带,同治六年(1867)四月,李鸿章借调左宗棠所部湘军骑将马德顺,募练骑兵三营,号为顺字营。《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六,页10;《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七,页2—3。 仁字营,为唐仁廉所统带的骑兵,仁廉本为太平军降将,加入霆军,嗣成为军中重要将领。同治六年(1867)七月,霆军大部遣撤,而将仁廉所部挑选精壮八百名,带战马千匹,拨与李鸿章,鸿章为之“酌立营制,重整规模”,成立仁字马队三营。嗣后仁廉遂长为淮军将领,未返原军。陈昌: 《霆军纪略》,卷一三,页6—8。 武毅军,系统指李昭庆所部诸营而言。后归郭松林统带,成为淮军劲旅之一,与铭、鼎、盛、树、庆诸军齐名。《淮军平捻记》,卷一一,页6。 良军,此并非新立营头,系以庆军为主,配以各散营,如刘玉龙、况文榜各部,由刘秉璋统带,秉璋字仲良,故以良军称之。 大致言之,剿捻时期,淮军新添营头不多,而新加入的分子更少。因此时淮军虽继续扩张,已不借别立营头为手段,而系就固有诸军铭、鼎、盛、庆、树、开、奇、松、勋诸大支,各自增立营伍,其总成则亦为淮军本身的发展,且更具淮系特色。 平捻之后,淮军营伍成分更形固定,极少新立营头。在同治九年(1870)虽因曾国藩的奏请,由铭军部将丁寿昌另募乐字马步三营(实两营三哨),但已是偶然之举了。《李文忠公奏稿》,卷一七,页21—24。 非“淮军”之淮勇此外尚有以淮勇、淮军相称,而实际并非淮军的一些营伍,必须加以辨明,以免混淆和产生误会。这里至少有三支不同的淮勇,必须提出叙述: 一为马复震的淮勇,亦为最早的淮勇,其成军略早于淮军的春字营。马复震安徽桐城人,咸丰十年二月二十一日(1860年3月13日)投效曾国藩大营,曾氏为进规桐城计,命其招募震字一营。嗣后拨归左宗棠部,即改为湘军矣。《曾文正公手书日记》;《李文忠公奏稿》,卷二九,页23—24。一为张锡嵘的敬字营,锡嵘安徽灵璧人,翰林院编修,初官云南,后随曾国藩剿捻,成立敬字三营,号为淮勇。《曾文正公奏稿》,卷二五,页59—60。一为郭宝昌的卓胜营,宝昌安徽凤阳人,出陈国瑞部下,后自成一军,号卓胜营,所部多淮北勇,时人均称之为淮军。郭宝昌与义弟运昌出身,俱见刘体智: 《异辞录》,卷一,页44。 综观淮军的营伍组合,其所具有的特质,显然与湘军不同。若于其他因素不论,单就军伍来源而言,则分子庞杂,为最显著的一端。然以如此头绪繁乱之营伍,以之构成为一完整体系,则统帅的领导,与其融冶磨拭的工夫,当系最重要条件,而李鸿章军事统驭及组织才略,实于此达到极高的表现。 第二节淮军将领的乡土成分 与社会成分淮军之建军,虽然分子庞杂,但无论其酝酿的初期,与其扩张的经过,地方意义仍极重大,乡土色彩仍极浓厚。惟其结合的实质则不若湘军之深固严密。 讨论淮军的乡土色彩,自难尽悉其兵勇籍贯,只可能就大致情形来看。而于主宰一军的将领,居于领导地位者,对其军影响甚大,则必须尽可能地历察其生长环境、身世习性,亦即探究其加入淮军以前所具之素质,以便了解淮军风气之形成。惟以限于资料不足,自难期十分精密。 淮军统将表所谓淮军将领,应先划定界限,作取舍标准。此处所定范围,用两项原则概括。其一,以官至提镇与道员以上之将领为限。其一,则取营头之创始人。二者资格须具其一。兹据现有资料所得,列一简表如后。本表制作,所根据传记性的资料,不下三百余篇。但遗漏之处,仍所难免,当随时增订之。本表须说明者,一为身份栏,所谓湘军,团勇、团首、工、商大抵均为平民;所谓行伍、防军,自然应指绿营,武科与世职例当为防军,但亦有未入防军者。一为官至栏,除营头经始人外,武官最低为总兵,但总兵衔则不列入,至少须为记名总兵,署任与实缺总兵又高过之,均尽量记入。文官最低为道员,但道衔不列,至少须为记名道,又文官必须亲戎事者始视为将领,营务处诸文员均不在内,将另章叙述。一为勇号与勋赏栏,清代赏给勇号分为两类,一为清字勇号,一为汉字勇号,而以清字勇号为贵。同时凡赏给勇号必因战功而得,且必为战胜而得,而且须有出众之功绩始能获得,故勇号可表示出作战之能力。至于勋赏,五等爵固不易得,其世职轻车都尉、骑都尉亦不易得,但死后恤赏通常可因战功得骑都尉与云骑尉。爵赏以及赏穿黄马褂,均须有戡定之功或大捷,方可获得。故列出俾知其功勋。淮军将领的乡土成分就上表来看,淮军将领的乡土成分,皖籍分子占大多数。四百三十二人中,安徽籍者有二百七十九人,占百分之六十四,湖南籍居次,计四十一人,占百分之十,已远在安徽之下,其余四川、江苏、直隶、贵州、江西、湖北、河南、法国等有籍贯可查者,共二十九人,占百分之七,其余未能详知者八十人,占百分之十八,即令全非皖籍,仍不能影响安徽成分的重要性。是以淮军的营伍来源虽杂,而其构成分子,则仍注重地方色彩。军伍的维系力量,实赖乡土关系。 淮系组成时之条件与环境依据前表所具的实质,于李鸿章组军的策略,更较容易了解。李鸿章的编练淮军,本承曾国藩编湘勇的成法,以就本乡本土招募为主。但为时势环境所限,并不能从容将事。仓猝之中借湘勇,改防军,收降众,用洋兵。其所谓“千手千眼,十摩十荡”者,一以上海四面受敌,待援方殷,需兵正急,无暇稍缓时日;二以蓦越敌区,返乡增募,诸多阻难;三以即令能招募若干,亦不易筹措巨款,雇轮运载。因此不得已而就当地取材,量为任使。虽然如此,在兼收并蓄的过程中,李鸿章仍巧妙地把握住一项重要原则,即尽量地拣选两淮健儿,尤其降众分子的收编,最足以显示他的用心。 淮系中之防军上海原有防军,水陆号称四万之众,水师多为广勇,陆师则多为川黔军,均与以前江南大营有关。惟在咸同之交,薛焕又招募一些湘淮兵勇,此则为李鸿章首先吸收的对象。如郑国魁的水师,大部为皖北盐枭,且为郑氏一手组成,附属于江南提督曾秉忠,鸿章则用为亲军水师。而以曾部为附庸,并一再裁减,最后留曾敏行一支,亦于平吴后遣回原防,不再留用。 淮系中之降众关于降众的收编,李鸿章尤注意两淮分子,如其所收南汇降将吴建瀛部,编成诚勇六营,多为皖北籍。《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页34,同治元年六月初三日函曾国藩:“吴建瀛守南汇,简汰部众,编成六营,中多皖北人,当可得力。”常熟降将骆国忠父子为凤阳人,董正勤、董正明为合肥人。太仓降众周寿昌为桐城人,其下部众亦俱为皖北人。同上书,卷一,页45,同治元年十二月初十日函曾国藩:“常昭踞逆钱桂仁、骆国忠屡求人转恳投诚。四江口大捷后,求催益力,鸿章但令与该酋素识之游击周兴隆由福山间道入其城,微察虚实。周兴隆至彼,见该城多系皖楚人,万众欢跃,愿即纳款。”此外平湖降将钱玉兴为寿州人,城降将吴秉权为合肥人,嘉善降将余嘉鳌为怀宁人,以及乍浦海盐的降众,均以皖人为多。同上书,卷四,页29,同治二年十二月初五日致曾国藩函:“平湖、乍浦、海盐、嘉善四城,先后纳降,皖人为多。”历观李鸿章所收编各地降众,几无不考虑皖北的乡土关系。其所以采取这种措施,其一因太平军在皖北盘踞颇久,裹胁极众,后多进占江南各地。湘军克复安庆之后,太平军益为不振,此时震于淮军的声势,随之相继乞降。同上书,卷一,页42,同治元年七月初八日致曾国荃:“敝乡人陷在忠党(指李秀成部)最多,来归者相望于路,谓贼情人人欲散,忠逆亦不自持。” 又: 同书卷二,页48,同治元年十二月十五日致曾国荃:“常州之伪护王陈坤书,系粤西老酋,与忠逆积怨甚深,终必投诚。希留意。至其胁众,半系皖人,闻鸿章之来,皆愿就抚,但解散安插殊不易言。”其二在于程学启以皖籍降人,而受大用,对太平军颇具引诱之力。程学启对于皖籍太平军的投降,影响极大,亦构成平吴成功的重大关键。《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9,上曾相函:“常昭踞逆钱百顺,桐城人,密托程学启乞降,所部二三万,存饷二十万,可支数月,俟嘉定克复,我军进昆山,便以城来归,鸿章不绝其求,然力鉴李世忠之骄横,童容海部下之反复。当与程学启慎图之,不敢稍涉大意。闻因桐城亲族,惧其株累,怂恿而出。苏州吴江各小股,亦有求抚者。忠贼(指李秀成)西上,留守者遂多携贰。”其三因上海淮军,人数本不多,而降众俘虏则与日俱增,遣散不易,且地居江海之间,尤难远送。乃挑选壮者以为兵勇,一以减遣散之劳费,一以增淮军之兵力,一以便控制将遣之降众。《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四,页24,同治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函曾国藩:“平乍嘉兴之贼,纷纷说降,惟降人太多,遣散殊难,地居江海之偏,尤难远送。”其四说降之时,双方均先谈定条件,太平军允献城献财剃发,李鸿章则允酌量收编,授以官职。由此种种,鸿章于收降之际,特别把握地方色彩,权衡任使,量加重用,并不加以歧视,而降将亦无反侧。 非两淮分子之重要领袖淮军中一部分非安徽籍的部众,有湘楚勇,有贵州勇、川勇,及江苏地方兵勇。其独当一面的统将,有湖南的郭松林、刘士奇、滕嗣武、唐仁廉、胡良作、段、罗荣光,四川的杨鼎勋、徐邦道,江苏的王永胜、陈振邦、吴凤柱、吴元凯,贵州的聂桂林,湖北的孙显寅、宋德鸿,李鸿章均加重用依信,并无歧视。诸将出身,虽来路不同,但投入淮军之后,均愿为淮系将领,亦不再存别志。最值得注意的,诸将领中如郭松林、罗荣光、胡良作、滕嗣武系出身湘军,杨鼎勋、唐仁廉系出身霆军,徐邦道为防军傅振邦旧部,陈振邦为陈国瑞之义子。刘士奇、王永胜、聂桂林本为防军,除刘、王、聂之外,诸人均可回复原军,但实际上并无此事发生。其中因素虽多,而略可推知者,一为诸将之在淮军中均能充分发展其才力。如郭松林于同治五年在湖北臼口覆军,势难再起,而鸿章仍重用如昔,复令其统领武毅全军。刘体智: 《异辞录》,卷一,页46:“臼口之败,郭武壮(松林)为贼擒,全军覆没,陷俘虏中,贼不知其为统将也。有降卒纵之出,乃得免,旋乞病归。次岁(同治六年)再出,招集旧部,声势复振,克以功名终。综其生平战绩,皆与李文忠俱也。” 又: 《湘乡曾氏文献》,第八册,页5079,同治五年十二月除夕日,曾国荃致函曾国藩:“若参劾太重,则郭(松林)究系肯战,比拥兵不战者究高一筹。且其胞弟阵亡,族亲阵亡者数员,身带七伤,左足已废,实亦不忍重劾。”一为李鸿章维系部将,极为固结,此为其最成功处,亦为形成淮系的重要因素。鸿章借湘军程学启为将,曾氏兄弟屡次求还,又: 赵烈文: 《能静居日记》,同治六年四月二十八日记:“去腊初六郭松林之败,所带步军九营,另伍维寿马军五营,皆新卒不能战。十一月二十三,在德安城外,偶小胜,二十六即败,犹不至甚,贼旋西去。官军追之至皂市,为贼回马枪反扑,遂大溃,仅存四五营而已。郭被擒,用洋枪捶之,股皆青黑,乃纵之归。其统带遂撤,军亦散去。”鸿章均推拖婉拒,形之奏牍者一次,见之函稿者近十次。《李文忠公奏稿》,卷二,页27;《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14、16、22、25,卷五,页2、4,共六通函,均为拒调程学启者。曾国荃求调郭松林助攻金陵,鸿章亦借故不予。《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五,页23。甚至曾国藩屡调淮扬水师黄翼升,前后函商,凡十三次,鸿章均加拒绝。曾国藩怒甚,告以具折奏参翼升,鸿章竟以奏留相抵,以致曾李龃龉。同上书,卷三、四,自同治二年五月以迄十月苏州克复,李鸿章有关拒调黄翼升之函不下十通。 又: 赵烈文: 《能静居日记》,同治二年十一月初三日记:“揆帅(曾国藩)屡调黄军门翼升不至,信札凡十三次,而李少荃径具片奏留,揆帅甚怒。拟参革职,褫去黄马褂,不准留苏,来皖察看差遣,已缮稿矣,今得是信(指克复苏州)而止。”嗣后光绪六年鲍超恢复霆军,奏调唐仁廉,亦为鸿章婉拒。一为李鸿章的威望权势,与日俱增,诸将亦愿追随麾下,以求晋身之阶。而在鸿章运用,又极喜奖拔部属,又能代承其过。一为诸将各私其军,各私其部曲,鸿章亦极尊重诸将意见。如铭军必以刘氏一姓接统。是以除唐定奎以外,刘盛藻、刘盛休续统铭军颇久。《异辞录》,卷三,页9:“一铭军,刘壮肃(铭传)曾与文忠要约,继为统领者,必以刘氏子弟。”庆军必以庐江一系接统。刘声木: 《苌楚斋随笔》,卷二,页13:“同光间吴淞驻扎淮军五营名曰庆字军,旧为先文庄公(刘秉璋)剿平发捻逆匪时所统带亲兵五营。先是文庄公与故相李文忠公鸿章以公事龃龉,遂谢病归。以此军让归同邑吴武壮公长庆统领。吴卒复归同邑狼山镇总兵曹肯堂军门德庆。曹卒复归同邑(处州)镇总兵班福斋军门广盛。班卒于光绪末年,此军亦遂遣散。”郭松林殁后,以松军旧将李长乐继任。杨鼎勋殁后,以勋军旧将段继统。是以鸿章私其私亦重他人之私,淮军之赖以维系不坠,除乡土色彩以外,此亦构成重要因素。 淮系分子间的私谊关系与乡土色彩有连带关系者,则为李鸿章与诸将之私谊,以及诸将彼此间的私谊。私是湘军淮军共同的特色,也可以说两军最成功处也在于此。两者比较,只是淮军不及湘军程度之深厚而已。其维持统系,虽然依据制度,实则制度本身亦含有深厚的个人关系成分。《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一四,页22,致李宗羲函:“涤帅与弟,治军十余年,皆先选统将,而后募营,其营哨须由统将自择。呼应较灵。”乡土色彩,所重在于乡谊;诸将各统其军,所重则在于私谊。两者均建立于个人关系之上。在私谊中其更亲近的维系关系,则为宗族、姻亲、年谊、师弟等类,在淮军将领中,存在甚为普遍。淮军将弁间的关系,以兄弟相依者极多,如李鸿章与弟鹤章、昭庆;张树声与弟树珊、树屏及从弟尔荩;周盛波与弟盛传,宗弟盛长、盛朝、盛鼎;潘鼎新与从弟鼎立;郭松林与弟芳、文武;刘士奇与弟士珂;郑国榜与弟国谟、国俊;吴毓芬与弟毓兰;董凤高与弟明礼;唐殿魁与弟定奎;刘东堂与弟盛;卫汝贵与弟汝成,孔昭右与弟昭左;李正与弟正銮、正清,从兄正芳;曹德庆与弟耀衢;骆国忠与弟国孝;刘克仁与胞弟吴宏洛,都是比较显著的淮军将领。其他如父子叔侄孙辈同军者,有吴毓芬与侄育仁;张遇春与子志邦、侄志鳌;刘铭传与侄盛藻、盛休、盛科、盛、东堂,与侄孙朝干、朝祜、朝林、朝聘等;潘鼎新与从侄永常、永胜;周盛波与从侄家瑞;骆国忠与子金荣;丁福昌与子功懋;高燮均与子佑卿、侄慕樾。姻亲关系,若李鸿章与张绍棠,刘铭传与杨鼎勋,刘秉璋与吴长庆,张树声与叶志超。此外师弟相从者,大体系与李鸿章之间的关系,若刘秉璋、潘鼎新,均属鸿章亲弟子。刘声木辑: 《清芬录》,卷一,页11,引《清风室文钞》卷六,李鸿章文《刘仲良(秉璋字仲良)宫保七十生日序》云:“余念吾二人者,少相师友,长托肺腑,戮力行间,同甘苦者有年。” 又: 《异辞录》,卷一,页3:“文庄至京,在文忠(李鸿章)丁未会试之先。既文忠成进士,李翁(文安字愚荃,鸿章父)谓: 吾儿新贵,可取资焉。是后文字皆就文忠是正矣。” 又: 《苌楚斋三笔》,卷六,页5:“先文庄公于道光年偕同邑潘琴轩中丞鼎新,入都求学,时合肥李玉泉比部管理庐州会馆。因往见之,各面试文一篇,大为嘉许,为安置于会馆。读书月余,比部私问会馆长班云: 新来之刘少爷潘少爷长(常)出门乎?长班对曰: 两位用功读书,足不出户,会馆中人虽多,从未见有此。比部大喜,自是优加爱礼。命受业于其子文忠公鸿章。卒皆成名。”周盛波、周盛传、张树声、张树珊、刘铭传、郭松林、杨鼎勋、杨宗濂亦师事鸿章,是以淮军诸将之间,私谊之重,胜过统属关系。 淮系分子之出身研讨淮军将领的社会成分,自以了解其加入淮军前的身份为准,愈接近原始愈好,但限于材料之不易搜集,乃至虽翻阅三百余种传记及传记性的文献,仍难齐全。不过就现有资料考察,尚足以了解大致情况。因为前人叙传人物习惯,凡出身科名者必多列举。故可相对了解其余人的身份。 基层分子淮军的成员,就基层而言,自以农工分子为主,与湘军相似,即太平军基层组织又何尝不然,正不必强作比较,特意标榜。至于将领的出身背景,虽比较重要,但亦须审慎讨论。若一定以阶级对立,以分别湘军与太平军的不同,则不免流于牵强。以淮军与太平军相较,自然漏洞更多。其不同点,自有其他因素存在,但绝非阶级对立。一军的性质、风气、精神的形成,有许多复杂因素,而将领的个性、出身与生成环境,自是最为重要。当一军风气长成后,其整个团体的精神志趣,是汇集无数复杂因素而成,再以团体与团体相比较,如湘军、淮军、绿营、练军之间的相互对比,则其各军特色,灼然可辨。本节先就个体研讨,其团体精神风气,当另章叙述。 科甲出身与平民、防军、降将淮军将领之有科名者占最少数。计进士两位,举人两位,诸生十五位。另武科十六位,但可以不必计入。因为武科出身者,必入防营以为将弁,可列于防军之中。合计有科名之缙绅共十九人,再加捐职一人,仅及全数百分之五。合防军、行伍、世职、军功,再加武科十六人,其应为武职身份者计五十人,占全数百分之十二。其余出身湘军、霆军、豫军、团勇、工、商、无赖合计有一百二十余人,均应为平民身份。发捻降将计十九人,除吴秉权为监生外,其余亦均为平民。合计平民应占全数三分之一。当知乡土农工分子实在淮军领袖中占重大分量,而绅士则为少数。 淮系核心分子的社会成分淮军诸将虽同为提镇大员,而其地位的轻重,则相差悬殊,必须进而讨论其核心人物的社会成分,即淮军中大支军旅之统将,亦即其各集团领袖的出身背景。淮军主要军旅有十一大支,计为武毅军、铭军、开军、奇军、鼎军、盛军、树军、庆军、松军、勋军、仁军。诸军统领: 武毅军李昭庆为捐职,李长乐为行伍,聂士成为武科。铭军刘铭传、刘盛休、唐殿魁、唐定奎俱为乡民,刘盛藻为生员。开军程学启为降将,王永胜为防军。奇军刘士奇为防军。鼎军潘鼎新为举人。盛军周盛波、周盛传、卫汝贵俱为乡民。树军张树声为廪生,张树珊、张树屏俱为乡民。庆军刘秉璋为进士,吴长庆为世职,叶志超为乡民,曹德庆为武科。松军郭松林为平民。勋军杨鼎勋为防军。仁军唐仁廉为降将。加上最高统帅李鸿章为进士。合而观之,二十六人中有科名者五人,捐职一人。平民、行伍、防军、世职、武科与降将共有二十人。所谓缙绅阶级共只六人。在淮军核心人物中仍未占到最高成分。单就此点与湘军比较,则有显著的不同,因为湘军重要领袖多数均有科名,而淮军反是。湘军重要领袖为进士出身者有曾国藩、胡林翼。举人出身者有江忠源、邹汉勋、左宗棠、李元度、唐训方、刘于浔。五贡出身者有刘长佑、曾国荃、陈士杰、刘蓉、刘典、刘坤一、杨昌。诸生出身者有邹寿璋、罗泽南、王鑫、彭玉麟、刘岳昭、席宝田、曾贞幹、江忠义、江忠淑、萧启江、曾国华、李续宜、蒋凝学、刘锦棠、魏光焘。此处提出,并非要证明淮军中的阶级成分,而是要根据其领袖们的原始素质,以了解其团体所形成的特色。 出身背景在淮系中的意义李鸿章统驭淮军,很善待部属,并不过分重视他们的出身背景。这与他不重视营伍来源是一致的。李鸿章最重视诸将所表现的才能,如能统军作战,具有韬略,或有一技之长,鸿章均用其所长,而略其所短。如其所派疏长庚在皖北募勇,深为彭玉麟所诟病。若疏长庚之为桐城匪类,早为人熟知,曾国藩亦登录日记,而鸿章仍予任用,曾向曾国藩申说道理,同治元年十一月十三日(1863年1月2日)致函国藩称:内有疏长庚者,程学启因其熟谙桐庐旧时敢战之勇,又其才便捷,可出入滁、全、六合榛棘之地。因请檄令往募,该营到沪,再派帮带开字副营之都司何安泰管带,庶训练有方。如久留上游,断难依任。《李文忠公朋僚函稿》,卷二,页41。于此足以显示鸿章用人的基本观念。以疏长庚已为著名痞棍,有一长足录,尚且用之。其余所以能网罗弛之士,以及游弁降卒,自更不待言。反过来说,若贪惰无能,即使科甲正途出身,亦不为其所喜。如随同鸿章援沪的黄瑞兰,本为合肥世族,举人出身,应为淮军中可造之材,但因太仓招降偾事,继又在津防表现庸劣,遂予撤差,并不再加录用。光绪十年九月二十六日(1884年11月13日),鸿章于奏陈中说明经过:查看隶试用道黄瑞兰,与臣同乡,同治元年调充上海前敌文案。因招降太仓州逆匪偾事,被贼囚禁,旋经官军克复该城救出。嗣于光绪五年,由工部主事指捐道员到省,叠经委办营务处及旅顺口工程,并未专办水师营务。于兵船规制用法懵无所知,该员貌似质直,而举动任性,办事糊涂,文武将吏皆不愿与之共事。迹其语言狂妄,似有心疾者。臣不敢任徇庇同乡之咎,是以撤去差使。该员赋闲两年,时怀怨望,复自行赴京,钻营保荐,在言者或受其欺蒙,而其人实不堪任用,虽无实在劣迹可指,若令会同统带水师赴闽,断不可靠,自应作为罢论。《李文忠公奏稿》,卷五一,页54。比较湘军分子之不同就组成分子以论湘淮军,其根本差别,在于两军所生成的环境不同。而后日的发展,又随各将领之不同身份背景、不同习性而有别。湘军编练的宗旨,在矫正绿营的积习。其经始极为慎重,最重要的原则,如曾国荃所谓:“用诸生讨训山农。”《湘军记》,曾国荃叙。王运亦言:“以召募易行伍,尽废官兵,使儒生领农民,各自成营。”王运: 《湘军志》,卷一五,页1。是以罢防军,用儒生领农民,才是湘军分子组合的基本观念,亦即湘军领袖们所常抱持的基本原则。而在淮军分子中,以团勇、太平军降众及防军的成分为最大,其分子多半久经战阵,与湘军之纯由山农募练成军者不同。两集团的成分既然不同,其所能产生的后果,可以推断而知者,一在于接受训练的能力,一在于形成的风气与精神,一在于其集团之固结状况。均将于后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