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试读]
1974年静秋被学校选中参编辑新教材
01 1974年的初春,还在上高中的静秋被学校选中,参加编辑新教材,要到一个叫西村坪的地方去,住在贫下中农家里, 采访当地村民,然后将西村坪的村史写成教材,供她所在的K市八中学生使用。 学校领导的野心当然还不止这些,如果教材编得好,说不定整个K市教育系统都会使用,又说不定一炮打响,整个L省,甚至全国的初高中都会使用。到那时,K市八中的这一“伟大创举”就会因为具有历史意义而被写进中国教育史了。 这个在今日看来匪夷所思的举动,在当时算是“创新”了,因为“教育要改革”嘛。文化大革命前使用的那些教材,都是“封、资、修”的一套,正如伟大领袖毛主席英明指出的那样:“长期以来,被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们统治着。... 查看全部[ 1974年静秋被学校选中参编辑新教材 ]
亲爱的山楂树啊,你为何发愁
走出县城,就开始翻山了。应该说山也不算高,但因为背着背包,提着网兜,几个人都走得汗流浃背,于是张村长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最后背上也不空了。三个“女的”有两个的背包都不见了,光提着脸盆等小件,还走得气喘吁吁的。 静秋是个好强的人,虽然也累得要死要活,但还是坚持要自己背。对她来说,吃苦耐劳基本上成了她做人的标准,因为静秋的父母在文化大革命中都被揪出来批斗了,爸爸是“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妈妈是“历史反革命的子女”。静秋能被当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享受“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的待遇,完全是因为她平时表现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时时处处不落人后。 张村长见大家有点“苟延残喘”的样子,就一直许诺:“不... 查看全部[ 亲爱的山楂树啊,你为何发愁 ]
山楂树在哪里?
安黎嗓子很好,是所谓的“洋嗓子”,自称“意大利美声唱法”,比较适合唱这类歌曲。每到星期天休息的时候,安黎就跑到静秋家,让静秋用手风琴为她伴奏,尽情高歌一阵。安黎最喜欢的歌就是《山楂树》,至于她喜爱这首歌到底是因为觉得这歌好听,还是因为她也同时爱着两个人不知如何取舍,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静秋听张村长提到“山楂树”,还真吃了一惊,以为他也知道这首歌。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是真有这么一棵树,而且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几个人的“奋斗目标”了。 背包压在背上,又重又热,静秋觉得自己背上早就让汗湿透了,手里提的那个装满了小东西的网兜那些细细的绳子也似乎早就勒进手心里去了,只好不停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 查看全部[ 山楂树在哪里? ]
那就是西村坪
歇过一阵之后再背上背包,提上网兜,静秋的感觉不是更轻松,而是更吃力了。可能背与不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先甜后苦,总是让后面的苦显得更苦。不过谁也不敢叫一声苦。怕苦怕累,是资产阶级的一套,静秋是唯恐别人会把她往资产阶级那里划的。本来出身就不好,再不巴巴地靠着无产阶级,那真的是自绝于人民了。党的政策向来是“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那就是说你要比出身好的人更加注意,绝对不要有一丝一毫非无产阶级的言行。 但是苦和累并不是你不说就不存在的,此时的静秋恨不得自己全身的痛神经都死掉,那就不会感到背上的沉重和手上的疼痛了。她只能拿出多年练就的绝招来帮助自己忘记身体的苦痛:胡思乱想。想得太入神的时候,她往往能产... 查看全部[ 那就是西村坪 ]
静秋只得和村长的女儿挤一个床
02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都不愿意一个人“掉单”住在张村长家,跟他女儿挤一床。静秋看看问题不好解决,主动说:“那你们两个住一起吧,我住张村长家。”那两个女生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当天就没什么活动安排了,大家自己安顿下来,休息一下,晚上再上张村长家吃饭,说好明天正式开始工作,大多数时间会用来采访村民,编写教材,但也会安排跟贫下中农一起下地,干点农活。 晚上,张村长带其他人到他们的住处去了,家里就只剩下静秋跟大妈两个人。大妈把静秋带到她二闺女的房间,让她把行李放在那里。那个房间像静秋去过的那些农村住房一样,黑糊糊的,只在一面墙上有一个很小的窗子,没安玻璃,只用玻璃纸糊着。 大妈开了灯,灯光很暗,勉强看... 查看全部[ 静秋只得和村长的女儿挤一个床 ]
“贪贪队”的房里传出了琴声
静秋这才知道张家还有一个儿子,她问欢欢:“你知道三爹在哪里呀?” “知道,在贪贪队。” “贪贪队?” 大妈解释说:“是在勘探队,小孩子说不清楚。” 欢欢拉着静秋的手:“走呀,走呀,到贪贪队去呀,三爹有糖吃。” 静秋跟着欢欢往外走,刚走了一小段,欢欢就不肯走了,伸开两手要人抱:“腿腿晕了,走不动了。” 静秋忍不住笑起来,一把抱起欢欢。别看欢欢人儿不大,还挺沉的呢,静秋走了大半天路,现在再抱欢欢,觉得特别沉。但欢欢不肯走路,只好抱一段歇一阵,她不停地问:“到了没有?到了没有?你是不是忘记路了?” 走了好一阵儿,还没到,静秋正要再歇息一会儿,突然听到远远的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手风琴声,她没想到这个小山村... 查看全部[ “贪贪队”的房里传出了琴声 ]
她在尽情欣赏他不革命的地方
03 静秋像等着玩魔术的人揭宝一样,等待欢欢的三爹从那房子里出来,她想如果他不是那个拉手风琴的,就是那几个唱歌的当中的一个。她没想到在世界的这个角落,居然有这么一群会唱《山楂树》的人,也许这里的村民都不知道这首歌是苏联歌曲,所以这些勘探队员可以自由自在地唱。 过了一会儿,静秋看见一个人抱着欢欢出来了。他穿着深蓝色齐膝棉大衣,大概是勘探队发的,因为静秋已经看见好几个穿这样衣服的人在房子周围走动了。欢欢挡住了他脸的一部分,直到他快走到她跟前,放下了欢欢,静秋才看见了他脸的全部。 静秋看一个人的时候,总像是脑子里有一双眼睛,心里有另一双眼睛一样。脑子里的那双眼睛告诉她,这个人不符合无产阶级的审美观,... 查看全部[ 她在尽情欣赏他不革命的地方 ]
“我不是作家”
“我不是作家,”静秋不好意思地说,“你别乱叫。我们从县城过来的。” “那肯定累坏了,因为从县城过来只能走路,连手扶拖拉机都没办法开的。”他说着,向她伸过手来,“吃糖。” 静秋看见他手中是两粒花纸包着的糖,好像不是K市市面上买得到的。她羞涩地摇摇头:“我不吃,谢谢了,给小孩子吃吧。” “你不是小孩子?”他看着她,像看个小孩子一样。 “我……你没听见欢欢叫我‘姑姑’?” 他笑了起来,静秋很喜欢看他笑。 有些人笑起来时,只是动员了脸部的肌肉而已,他们的嘴在笑,但他们的眼睛没笑,眼神仍然是冷漠的,甚至是仇恨的。但他笑的时候,鼻子两边现出两道笑纹,眼睛也会微微眯缝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他的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查看全部[ “我不是作家” ]
烈士的鲜血真的浇灌了那棵树?
“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么谦虚,进步肯定很快。”他站住,微微转过身,“但撒谎不是好孩子,你肯定会拉。你带琴来了没有?”他见她摇头,就提议说,“那我们转回我那里,你拉两曲我听听?” 静秋吓得乱摆手:“不行,不行,我拉得太糟糕了,你拉得——太好了,我不敢拉。” “那改日吧。”说完,他继续往前走。 静秋不置可否,好奇地问:“怎么你们那里的人都会唱《山楂树》?” “这歌挺有名,五十年代很流行,很多人都会唱。你也会唱?” 静秋想了想,没说自己会唱还是不会唱。她的思绪一下子从《山楂树》这首歌,跳到今天路上看见的那棵山楂树去了:“歌里边说山楂树是开白花的,但是今天张村长说山上那棵山楂树是开……红花的。” “嗯,... 查看全部[ 烈士的鲜血真的浇灌了那棵树? ]
结果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静秋吓坏了,她们一家住在妈妈学校的宿舍里,如果他写信到学校,肯定被妈妈先拿到了,那还不把妈妈吓死?从小到大,妈妈都在嘱咐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从来没告诉过她怎样才算失足了,所以在她看来,只要是跟一个男生有来往了,就是失足了。她紧张地说:“不要写信,不要写信,让我妈妈看见,还以为……” 他回过头,安慰她:“不要怕,不要怕,你说了不写,我不会写的。山楂花不是昙花,不会开一下就谢掉,会开好些天的。到五六月份的时候,你随便抽个星期天来一趟就能看见了。” 到了张村长家,他放下欢欢,跟她一起走进屋子。家里人大多都回来了,长芬先自我介绍说她是大姐长芬,然后就很热情地为静秋介绍每一个人,“这是二哥” “这是... 查看全部[ 结果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
“K市八中教改小组”忙起来了
04 从第二天开始,“K市八中教改小组”就忙起来了,每天都要采访一些村民,听他们讲抗日的故事,讲农业学大寨的故事,讲怎么样跟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作斗争的故事。有时还到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去参观。 一天的采访完毕后,小组的人就在一起讨论一下,该写些什么,每部分由谁来写,然后大家就分头去写,过几天把写的东西拿到组里汇报,大家提些意见,做些修改。除此之外,他们每个星期要跟生产队的社员们下地劳动一天。社员们星期天是不休息的,所以静秋他们也不休息。小组的成员轮换着回K市,向学校汇报教材编写情况,顺便也休息两天。 每个星期三和周末,张家的二闺女长芳就从严家河中学回来,她跟静秋年龄相仿,又睡一个床,一下... 查看全部[ “K市八中教改小组”忙起来了 ]
老三清床单,静秋抱着他的大衣
有天早上,静秋起床之后,正想叠被子,却发现床上有鸡蛋大一块血迹。她发现是自己“老朋友”来了,把床单弄脏了。她的“老朋友”总是这样,一遇到什么重大事情就冲锋在前。以前但凡出去学工、学农、学军,“老朋友”总是提前到来。静秋连忙把床单换下来,用一个大木盆装了些水,偷偷摸摸洗掉了那块血迹。乡下没自来水,静秋不好意思在家里清床单,估计也清不干净。那天刚好是个雨天,好不容易等到中午雨停了,她连忙用脸盆装着床单,下河去清。 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沾冷水,她妈妈很注意这点,总是把经期沾冷水的坏处强调了又强调,说不能喝冷水,不能吃冷东西,不能洗冷水,不然以后要牙疼、头疼、筋骨疼。但今天没办法了,希望沾一次冷水不会... 查看全部[ 老三清床单,静秋抱着他的大衣 ]
你去上班吧
静秋去夺脸盆,说:“你去上班吧,我自己拿回去,太谢谢你了。” 他不给她脸盆:“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上班的地点移到这边来了,正好去大妈家休息一下。” 回到家,他告诉她后面屋檐下有晾衣服的竹竿,他找了块抹布帮她擦干净竹竿,又帮她把床单晾了上去,然后找了两个夹子夹住。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仿佛是手到擒来,很熟练,也很自然。静秋不禁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会做家务?” “常年在外,都是自己做。” 大妈听见了,打趣他:“夸嘴呢,你的被子、床单都是我家长芬拿过来洗的。” 他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吹了。静秋想长芬一定是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替他洗被子床单? 那段时间,老三几乎每个中午都到大妈家来,有时睡个午觉,有时... 查看全部[ 你去上班吧 ]
他给她拿来一本厚厚的书
他饶有兴趣地问她:“你觉得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小说?我觉得你是个当作家的料,你有很好的文笔,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有一双诗意的眼睛,你能看到生活中的诗意……” 静秋觉得他又开始“文妥妥”了,就追问:“你总说‘诗意’‘诗意’,到底什么是‘诗意’?” “按以前的说法,就是‘诗意’;按现在的说法,就是‘革命的浪漫主义’。” “你懂这么多,为什么不写小说呢?” “我想写的东西,肯定是没人敢发表的东西;能发表的东西,肯定是我不愿意写的东西。”他笑了笑说,“你可能一进学校就是文化大革命,但我是读到高中才遇到文化大革命的,我受资产阶级的影响肯定比你深。我读书的时候,一直想考大学,进清华北大,不过生晚了点……” “... 查看全部[ 他给她拿来一本厚厚的书 ]
静秋说:“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
“都是我妈买的。我爸是当官的,但我妈不是。你可能听说过,解放初期,颁布了新婚姻法,很多干部都把他们乡下的老婆离掉了,在城里找了年轻漂亮、知书识礼的女学生做老婆。我妈妈就是这样一个女学生,资本家的小姐,可能为了改变自己的政治地位,就嫁给了我爸爸。 “但她觉得我爸爸根本不能理解她,所以她内心永远都是苦闷的,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书本之中。她爱买书,她有很多书,不过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她胆小,就把很多书烧掉了。我跟我弟弟两个人藏了一些。这书好不好看?” 静秋说:“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但我们可以批判地吸收……” 他又像看小孩子那样看着她:“这些书都是世界名著,只不过——现在在中国遭到这种厄运,但是名著终归是... 查看全部[ 静秋说:“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 ]
参观黑屋崖
05 这一天,静秋跟教改小组的人到村东头去参观黑屋崖,这里是个大山洞,听说抗战期间曾经是抗日救国人员的藏身之地。但后来被汉奸告了密,日本鬼子包围了黑屋崖,二十多个藏在那里的伤员和村民被堵在里面。日本鬼子放火烧了那个山洞,跑出来的被乱枪打死了,没跑出来的就被烧死了。到现在还看得见被烟熏黑的洞壁。 这是西村坪村史上最沉重的一页,教改小组的成员都听得热泪盈眶。参观完后,本来是吃饭时间,但大家说革命先烈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抛头颅,洒热血,牺牲了自己的生命,难道我们晚点吃饭都不行吗?于是大家顾不上吃饭,就开会讨论编写这一课的事情,一直到下午两点才散会。 静秋回到大妈家,没看见老三,心想他肯定来过了,现... 查看全部[ 参观黑屋崖 ]
她听见那个令她心头发颤的声音
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老三喜欢,他一定是中午闲着没事,才到大妈家来玩一玩的。也许他就是书中说的那种花花公子,使点小手腕,把女孩子骗到手了,就在自己的“猎人日记”里记上一笔,算作自己的辉煌战绩,然后就出发到别处去骗别的女孩了。 静秋觉得自己已经被老三骗了,因为她已经放不下他了,他肯定看出来了。也许这就是妈妈经常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想起《简·爱》里的一个情节。简爱为了让自己放弃对罗切斯特的爱,每天对着镜子说:“你是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你不值得他爱,你永远不要忘记这一点。”静秋也想把镜子找出来,对自己说这句话,但她觉得那样就是承认自己爱上他了,但她连对自己也不敢承认这一点。她还是个高中生,人... 查看全部[ 她听见那个令她心头发颤的声音 ]
“怎么不经人家许可就写人家?”
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一样,两边脸颊陷了下去,下巴上的胡子冒了出来,她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下巴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她担心地问:“你在那边——好累呀?” “不累呀,技术方面的事情,不用什么体力的。”他摸摸自己的脸,说,“瘦了吧?睡不好……” 他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她心里发毛,心想我的脸颊是不是也陷下去了?她小声说:“怎么你去二队那边……也不告诉大妈一声呢?欢欢老问起你呢。” 他仍然盯着她,也小声说:“那天走得很急,我没时间过来告诉你——们,后来在严家河等车的时候,我到邮局去告诉了老大,以为他回来时会告诉你们的,可能他忘了。以后不能指望别人,还是我自己过来告诉你一... 查看全部[ “怎么不经人家许可就写人家?” ]
挂三支笔的是什么?
“是什么?挂三支笔的是什么?是作家?” “挂三支笔的是修钢笔的。” 她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问:“那你是个修钢笔的?” “嗯,喜欢鼓捣鼓捣小机件,修修钢笔手表闹钟什么的,手风琴也敢拆开了瞎鼓捣。不过你那支笔我拆开看过了,没法修了,要换东西,不如再买一支,等我有空出去给你买一支。你用这支笔,不怕把墨水弄到脸上了?你们女孩最怕丢这种人了。” 她没说什么,因为她家穷,买不起新笔,这支旧笔还是别人给的。 现在他把那支新笔递给她,问:“喜欢不喜欢这支笔?” 静秋拿起那支笔,是支很漂亮的金星钢笔,太漂亮了,简直叫人舍不得往里面灌墨水。她想收下这支笔,再付钱给他,但她没钱,这次下乡预付的伙食费还是她妈妈问人借... 查看全部[ 挂三支笔的是什么? ]
静秋羞得满脸通红
06 又过了几天,轮到静秋回K市休息,她的轮休排在星期三、星期四两天。 前两次轮休,静秋把机会让给了那个叫李健康的男生,因为他其实不那么健康,脸上老有包块长出来,需要经常去医院检查。静秋把轮休机会让给他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没路费钱。那时她妈妈每月的工资才四十来块钱,要养活她跟妹妹两个人,还要给下农村的哥哥一些零用钱,又要周济在乡下劳动改造的父亲,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所以她能省就省了。 但这次不行了,她的班主任托回去休假的人带信来,说学校汇演,他们班还等着她回去排节目,一定让她回去一趟,把班上的舞蹈编好了,教给同学们了才能走。班主任说已经发动全班同学为她募集了来去的路费,这次一定要回去了。 静秋的妈... 查看全部[ 静秋羞得满脸通红 ]
他把那张纸推到她面前
静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央求长芳去解释,说我跟你二哥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长芳总是嘻嘻笑:“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我不去做恶人,要说你自己去说。” 静秋临走前一天,长林自己找她来了,红着脸说:“我妈叫我明天送你一程,山上人少,不安全,山下路远,还怕涨水……” 静秋赶快推脱:“不用送,不用送,我不怕。”然后又担心地问,“这山上有……老虎什么的吗?” 长林老实相告:“没有,这山不大,没听说有野物,我妈说怕有……坏人。” 静秋竭力推辞了,大妈也出面说了一通,静秋也推辞了。她其实还是很想有个人送她的,一个人走山路,实在是有点胆战心惊。但一想到接受了长林这个情,以后拿什... 查看全部[ 他把那张纸推到她面前 ]
他没穿他那件蓝色棉大衣
大妈说:“我也正想要你帮忙买点东西。”大妈拿出一些钱,“你回去了,帮我们长林买些毛线,帮他织件毛衣,颜色、式样都由你定。我听你大嫂说你蛮会织毛衣,你这身上穿的是自己织的吧?” 静秋不好推脱,只好收下了钱,心想:不能做大妈的儿媳,帮她儿子织件毛衣也算是补偿吧。 那一晚,静秋怎么都睡不着,她把那张纸拿出来看了又看,他的确是那样写的。但他是怎么知道她明天要回去的呢?他明天不上班吗?他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有他做伴,她心里很高兴,但是女孩防范的是男人,他不也是个男人吗?两个人在山上,如果他要对她做什么,难道她还打得过他? 说实话,静秋就知道男人对女人构成威胁,但并不知道这个威胁具体是怎么回事。“强奸”... 查看全部[ 他没穿他那件蓝色棉大衣 ]
大妈想让你做他儿媳妇,你知不知道?
他也一个劲地望着她笑:“看见你出门了。开始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你——今天不上班?” “换休了,”他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早上吃东西了没有?” 她老实回答:“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我们可以走到K县城去吃早点。”他把她背的包都拿了过去,“你胆子好大,准备一个人走山路的?不怕豺狼虎豹?” “长林说这山上没野物,他说,只需要防坏人……” 他笑起来:“你看我是不是坏人?” “我不知道。” 他安慰她说:“我不是坏人,你慢慢就知道了。” “你昨天……好大胆,差点让大妈看见那个纸条。”她说了这句,就觉得两个人像在搞什么鬼一样,有点狼狈为奸的感觉,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的脸一下... 查看全部[ 大妈想让你做他儿媳妇,你知不知道? ]
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组织吧?
07 静秋笑道:“你怎么像小孩争嘴一样?别人要织一件,你也要织一件?”说到这里,又有心试探一下,“你还要我帮你织毛衣?你不会叫你……爱人帮你织?” 他急了:“我哪里有爱人?你听谁说我有爱人?” 她见他没爱人,心里很高兴,但嘴里却继续冤枉他:“大妈说你……有爱人,说你上次就是回家探亲去了。” 他大喊冤枉:“我还没结婚,哪来的爱人?她肯定是想把你跟长林撮拢,才会这样说。你到我们队上去问问,看我结婚了没有。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组织吧?” 静秋说:“我干吗去你队上问?你……结婚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好像也觉察到自己有点失态,笑了笑说:“怕你误会。” 静秋心里觉得很温暖,他一定是喜欢她的,不然... 查看全部[ 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组织吧? ]
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相信你的妈妈
他轻声说:“你妈妈是个伟大的母亲,她为了孩子,可以忍受一切痛苦和羞辱。你不要太难过,很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厄运,但是只要熬出来了,就会像你说的那个朱老师一样,昂首做人,不再为这些痛苦了。” 静秋觉得他有点阶级阵线不清,那个姓朱的是叛徒,我的妈妈怎么能像她那样呢?她赶快解释说:“我妈妈不是历史反革命,她后来就被‘解放’出来了,她又可以教书了,是那些人搞错了,我外祖父曾经参加过共产党,后来搬去另一个地方,找不到组织了,就被当成自动脱党了。解放初期,把他抓起来关进监狱,还没等到事情弄清楚,他就病死在监狱里了。但那不是我妈妈的问题……” “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相信你的妈妈,即使她真是历史反革命,她仍然是个伟... 查看全部[ 重要的是你自己要相信你的妈妈 ]
我父亲在省里被批斗
他把头伸给她,等她来打,见她不敢碰他,才缩回去,说:“我妈妈可能比你妈妈还惨。她年轻的时候,可以说是很进步很革命的,她亲自带领护厂队到处去搜她那资本家父亲暗藏的财产,亲眼看着别人拷问她的父亲,她不同情他,她觉得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革命。虽然她后来跟我父亲结了婚,但她一直很低调,只在市群艺馆当个小干部。她嫁给我父亲那么多年,也一直跟她的资本家父亲划清界限,但她骨子里还是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喜欢文学,喜欢浪漫,喜欢一切美的东西。她看了很多书,很爱诗歌,自己也经常写一点,但她不拿去发表,因为她知道她写的东西,只能算得上小资产阶级的东西。‘文革’当中,我父亲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遭到批斗,... 查看全部[ 我父亲在省里被批斗 ]
“这肯定是你乱编的。
她看他这么乖,说不准跟她去K市就不敢跟她去,她一感动,胆子就大起来:“如果不耽搁你工作的话,你……就在县城等我吧。我坐明天下午四点的车,五点到县城。” “我在车站等你。” 又默不作声地走了一段,静秋说:“你讲故事我听吧,你看过那么多书,肚子里肯定有不少故事,讲一个给我听吧。” 他就讲了几个故事,每讲完一个,静秋就问:“还有呢?还有呢?”他就又讲一个。最后,他讲了一个没题目的故事,大意是说有一个青年,为了挽救他父亲的事业和前程,答应娶他父亲上司的女儿为妻,但他心里是不愿意的,这事情就一直拖着。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想娶那个姑娘为妻,但那个姑娘知道了他跟另一个姑娘有过婚约,就不信任他... 查看全部[ “这肯定是你乱编的。 ]
老三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她
08 星期四下午,静秋匆匆赶到长途车站,挤上了开往K县城的最后一班车。没想到车刚开出K市就抛锚了,停在一个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地方,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重新听见汽车发动机声。 静秋急得要命,等赶到K县城,肯定七点都过了,车站都关门了,不知道老三还会不会等她。如果他走了,她今天是没法赶回西村坪了,只好在K县城找个地方住一晚上。但她身上的钱买了车票之后就没剩下什么了。她想:万不得已的话,只好把大妈请她买毛线剩下的钱用来住旅馆了,只不知道住一夜旅馆要多少钱。 当她的车开近K县汽车站的时候,她看见老三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她。车一停,他就跑到车门口向里张望,看见她了,就跳上车来,挤到她跟前:“以为你不... 查看全部[ 老三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她 ]
那边就是那棵山楂树
她知道他是在让给她吃,哪里会有不爱吃香肠的人?她一定要他吃,说你不吃,我也不吃了。两个人在那里让来让去,主人看见了,乐呵呵地说:“你们这两口子怪有趣的,蛮恩爱呢,要不我再给你们煮两根?” 老三赶快掏钱,连声说:“那就多煮几根吧,我们可以带在路上吃。” 吃完饭,他问静秋:“今天还回去不回去?” “当然回去,不回去在哪里住?” “想不回去当然能找到住的地方,”他笑了一下,“还是回去吧,不然你又怕别人说这说那。” 一路上,他都牵着她的手,说天太黑,怕她摔跤。两个人的手一直抓在一起,有点汗涔涔的。他问:“我牵着你的手,你是不是……好怕?” “嗯。” “以前没人牵过你的手?” “没有。”她好奇地问,“你... 查看全部[ 那边就是那棵山楂树 ]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好快,好大声
静秋哪里敢看,吓得撒脚就跑,被他一把拉住,扯到自己怀里,搂紧了,安慰说:“骗你的,哪里有什么冤魂,都是编出来吓唬你的。”他搂了她一会儿,又开玩笑说,“本来是想把你吓得扑进我怀里来的,哪里知道你反而向别处跑,可见你很不信任我啊。” 静秋躲在他怀里,觉得这样有点不大好,但又很舍不得他的怀抱,而且也的确是很怕,就厚着脸皮赖在他怀里。他在双臂上加了一点力,她的脸就靠在他胸膛上了。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身体会有这样一股令人醉醺醺的气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气息,就觉得有了个人可以信任依赖一样,心里很踏实,黑也不怕了,鬼也不怕了,只怕被人看见。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好快,好大声。“其实你也很怕,”她抬头望着他,“你... 查看全部[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好快,好大声 ]
没生气,怕你连牵手也不喜欢
走了一会儿,静秋见他不说话,小心地问:“你……生气了?你不怕我摔跤了?” “没生气,怕你连牵手也不喜欢。” “我没有说我不喜欢……牵手……” 他又抓住她的手:“那你喜欢我牵着你?” 她不肯说话。他偏要问:“说呀,喜欢不喜欢?” “你知道——还问?” “我不知道,你让我琢磨不透,我要听你说出来才知道。” 她还是不肯说,他没再逼她,只紧紧握着她的手,跟她一起走下山去。摆渡的已经收工了,他说:“我们别喊摆渡吧,我们那里有句话,形容一个人难得叫应,就说‘像喊渡船一样’,说明渡船最难喊了。我背你过河吧。” 说着,他就脱了鞋袜,把袜子塞进鞋里,把鞋用带子连起来,挂在自己颈子上,然后把几个包都挂到自己颈子上... 查看全部[ 没生气,怕你连牵手也不喜欢 ]
长林打了水,挑上肩,默不作声
长林打了水,挑上肩,默不作声地往家走。静秋跟在后面,胆战心惊,她怕长林把刚才看到的事讲出去,让教改小组的人听见,那她就算完蛋了。她想趁到家之前的那点工夫给长林嘱咐一下:“二……二哥,你别误会,他只是接了我一下,我们……” “他刚才说过了。” “你不要对外人讲,免得别人误会。” “他刚才说过了。” 回到家,个个都显得很惊讶,大妈一迭声地说:“你一个人跑回来的?走的山路?哎呀,你胆子真大,那条路,我白天都不敢一个人走的。” 09 那天晚上,静秋很久都睡不着,一直都在担心长林会把看见的事说出去。刚才他是没对其他人说,但那不是因为她在那里吗?等到背着她了,他会不会对大妈讲?如果他今晚真的是在河边等她回... 查看全部[ 长林打了水,挑上肩,默不作声 ]
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对大妈和长林察言观色,看有没有迹象表明长林已经告诉他妈了。对长林,她担心还少一点,长林像个闷葫芦,应该不会跑到教改组去传这些话。但如果让大妈知道了,那就肯定会传出去了。 可看来看去的结果,是把自己完全看糊涂了。有时大妈的表情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样,有时又好像是没听到风声。静秋的心情完全是随着自己的猜测变化:以为大妈知道了,就胆战心惊,寝食不安;觉得大妈还不知道,就暗自庆幸一番,嘲笑自己杯弓蛇影。 老三仍然跑大妈家来,不过他上班的地点移到村子的另一头去了,所以他中午不能来了。但他晚上常常会跑过来,每次都带些吃的东西来,有两次还带了香肠过来,说是在一户村民家买的... 查看全部[ 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 ]
大嫂说:“老三,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跟他一起走山路后,她跟他说话就变得很冲,特别是当着外人的时候,总有点恶狠狠的样子,好像这样就能告诉大家她跟他没什么。而他正相反,以前他跟她说话,总是像个大人对小孩说话一样,逗她,开解她。但现在他胆子好像变小了一样,仿佛总在揣摩她的心思,要讨她喜欢似的。她抢白他一句,他就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带点不讲理的神情跟她狡辩了。他越这样可怜巴巴,她越恼火,因为他这个样子,别人一下就能看出破绽。 刚回来的那几天,老三还像以前那样,见她在房间写村史,就走进去说要帮她写。她小声但很严厉地说:“你跑进来干什么?快出去吧,让人看见。” 他不像以前那样固执和厚颜无耻了,她叫他... 查看全部[ 大嫂说:“老三,你说是不是?” ]
“大哥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的。”
“大哥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的。” “我说呢,你怎么舍得上我这里来。”他给她找来一把椅子,又给她倒杯水,“我已经吃过饭了,说说看,老大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看我要不要过去吃一筷子。” 静秋站在那里不肯坐:“大哥叫你现在就过去,有个人表坏了,叫你去修的。大哥带了一些鹿肉回来,叫你去吃。” 老三同寝室的一个中年半截的人开玩笑说:“小孙哪,鹿肉可不要随便吃噢,那玩意火大得很,你吃了又没地方出火,那不活受罪?我劝你别去。” 静秋怕老三听了他的话真的不去了,连忙说:“不要紧的,鹿肉火大,叫大妈煮点绿豆汤败火就行了。” 哪知屋里的几个男人都嘻嘻哈哈笑起来,有一个说:“好了好了,现在知道怎么出火了,喝绿豆汤,哈哈哈... 查看全部[ “大哥让我来叫你去吃饭的。” ]
撒这样的谎,应该不算什么罪过
他安慰说:“撒这样的谎,也不会害了谁,应该不算什么罪过。即使别人相信长林说的话了,我也会告诉他们那没你的事,是我在追求你,拦在路上要背你的。” 一个“追求”把静秋听得一惊,从来没听人直接用这个词,最多就说某某跟某某建立了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在他借给她的那些书上看到“追求”这个词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刺耳,怎么被他当着面这么一说,就听得心惊肉跳的呢? 他恳求说:“你别为这事担心了好不好?你看你,这些天来,人都瘦了,两只眼睛都陷下去了。” 她心里一动,呆呆地看他,暮色之中,她觉得他好像也瘦了一样。她看得发呆,差点掉到田埂下面去了。 他伸出手来,央求说:“这里没人,让我牵着你吧……” 她四面望了一下... 查看全部[ 撒这样的谎,应该不算什么罪过 ]
静秋开始帮长林织毛衣
10 一连过了好些天,都风平浪静,连静秋也开始相信不会有什么事了,大概长林真的是个老实人,答应了老三不说出去,就真的不会说出去,她多少放心了一些。 心比较安定了,静秋就开始帮长林织毛衣,她目测了一下长林的身高、胸围,就起了针,挑选了一种比较粗犷但又好织的花,就开始织起来,她想赶在走之前织完,所以每天都织到很晚才睡觉。 大妈看见了,就说:“不急,不急,织不完,你带回去织,织完了再叫我们长林去拿,或者你来玩的时候带过来。” 静秋一听,越发想赶在走之前织完了,免得留下一个尾巴,以后就得再见长林。很奇怪的是,她不怕别人误会她跟长林有什么,她只怕长林自己有那个心思,到时候她不能答应他,就伤害他了。 有一... 查看全部[ 静秋开始帮长林织毛衣 ]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核桃送回去给妈妈吃
静秋望了一眼他的脚,发现一双鞋都走破了,脚趾头露了出来。她说不出话来,只呆呆地看那鞋。他看见了,赶快把鞋脱了,踩到脚下去,羞愧地说:“我脚重,费鞋,是想打赤脚的,但山里冷……” 她有点哽咽,死命忍住了,问:“是大嫂叫你去的?” “不是。想早点拿来,你妈吃了早点好。”他几口扒完饭,“我出工去了,还可以算半个工。”说完就走掉了,过了一下,又扛着个锄头跑回来,“找张报纸盖住篮子,别让欢欢都吃了,你别看他人小,他会用门夹核桃吃的。” 静秋看他把鞋塞到门外的柴火堆里,回头嘱咐她:“莫告诉我妈,她回头骂我娇气,又不是进城,穿什么鞋。” 长林走了,静秋从柴火堆里翻出那双鞋,想帮他洗洗补补,但发现有一只的底子... 查看全部[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核桃送回去给妈妈吃 ]
她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
她想到要用自己来报答长林,又不可避免地想到老三。从内心来讲,她更愿意这一篮子核桃是老三送来的,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她就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卖”给老三。 她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长林到底是哪点不如老三?不就是个子矮点,人长得没老三那么 “小资产阶级”吗?但是我们看一个人,不是应该注重他的心灵方面吗?怎么能只看外表呢?但她马上又反驳自己:你怎么能说老三的心灵方面就不如长林呢?他不也很关心照顾你吗?还有,他总是义务帮别人修笔、修表、修钟,自己花钱买零件,从来不收人家一分钱,这不也是心灵美的表现吗?听说他还是他们勘探总队树的标兵,因为他是自己主动要求到野外作业队来的,他本来是分在省城的总部工作的。人家放... 查看全部[ 她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 ]
“你不告诉我,还不许别人告诉我?”
隔了两天,老三拿来一大袋冰糖交给静秋,说:“你拿给你妈妈治病。” 静秋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需要冰糖?” “你不告诉我,还不许别人告诉我?”他好像有点抱怨一样,“为什么你能告诉他们,不能告诉我?” “哪个他们?” “还有哪个他们?当然是你大妈,你大嫂,你二哥他们。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告诉你我不是他们家的。”她愣在那里,搞不清他是在真生气还是在开玩笑。 他见她理屈词穷的样子,就笑了起来:“不是在怪你,是在跟你开玩笑。长林告诉我的,他说他只能弄到核桃,弄不到冰糖,但是没有冰糖这药就没效。” “这么大一袋冰糖,得要多少钱?” “这么大一篮核桃,得要多少钱?” “核桃是树上摘的。” “冰糖是树上... 查看全部[ “你不告诉我,还不许别人告诉我?” ]
“好了疮疤忘了痛”
11 人说“好了疮疤忘了痛”,这话一点不假。静秋担了一段时间的心,发现没事,胆子又大起来,又敢跟老三说几句话了。刚好大妈和村长回大妈娘家去几天,大嫂去严家河会丈夫,把欢欢也带去了,白天家里除了静秋,再没别人。 老三下了班,就早早跑过来帮忙做饭,自己也不在食堂吃,到这边来吃。他跟静秋两个一个烧火,一个炒菜,配合得还挺默契。 老三会做油盐锅巴,他煮了饭,先把饭用个盆盛出来,留下锅巴在锅里,撒上盐,抹上油,用文火炕一会儿,铲起来就是又香又脆的锅巴。静秋吃得爱不释口,晚饭干脆就不吃饭,只吃锅巴,吃得其他人莫名其妙:放着白白的饭不吃,去吃锅巴,城里人真怪啊。 长芬见大妈不在家,也把自己谈的男朋友带回家来... 查看全部[ “好了疮疤忘了痛” ]
她的毛衣布满了线疙瘩
“山上那棵山楂树开的花就是这个颜色。你不是说想看那树开花的吗?” 她笑他:“我想看那棵树开花,你就穿了红色的毛衣,让我把你当山楂树?” 他不回答,只望着她棉衣领那里露出来的毛衣领。她有点明白了,他一定是为她买的,所以是红色的。果然,她听他说:“说了你不要生气,是……给你买的……” 她刚好就很生气,心想他一定是那天走山路的时候,偷偷看过她毛衣的真实面目了,不然他怎么会想起买毛线给她? 那天在山上走得很热,他早就脱了外衣,只穿了件毛衣,但她一直捂着件棉衣不肯脱。他问:“你热不热?热就把棉衣脱了吧。” “我……不习惯穿毛衣走路,想把里面的毛衣脱了,只穿棉衣。” 他很自觉地说:“那我到那边去站一会儿,... 查看全部[ 她的毛衣布满了线疙瘩 ]
没想到吧?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她看他的表情很无辜,心想可能是冤枉他了,也许他没看见。她那一路上都跟他在一起,他应该没机会去看她毛衣反面。可能他只是觉得那毛线颜色好,跟山楂花一个颜色,所以就买了。 她连忙解释说:“没什么,跟你开个玩笑。” 他如释重负:“噢,是开玩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她这样怕她生气,使她有一种自豪的感觉,好像她能操纵他的情绪一样。他是干部子弟,又那么聪明能干,人也长得很“小资产阶级”,但他在她面前那么老老实实,胆小如鼠,唯恐她生气,让她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自觉不自觉的就有点想逗弄他一下,看他诚惶诚恐,好证实她对他的支配能力。她知道这不好,很虚荣,所以尽力避免这样做。 她把毛线包好,还给他:“我不会要你... 查看全部[ 没想到吧?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
你不要出去做零工了吧
她妈妈的确不放心,总是担心她在外面做零工受伤,说做零工的受了伤,连劳保都没有的,那你一生就算完了。几个钱事小,一条命事大。但她知道几个钱的事不小,你没那几个钱,就买不回米来,你就饿肚子。再说她家也不仅仅是缺“几个钱”,是缺很多钱。她妈妈经常问别的老师借钱,常常是一发工资就全还账了,发工资的第二天就要开始借钱。她家经常是把肉票、鸡蛋票给人家了,因为没钱买。她哥哥下乡的那个队,收成不好,知青们都要问父母拿钱去买谷打米才有饭吃,因为分值太低,一年做的工分还不够口粮钱。 这些年,多亏她每年夏天出去做零工,很能帮贴家里一下。她总是安慰她妈妈:“我做了这么久零工,不还是好好的吗?这么多做零工的,你看见几个... 查看全部[ 你不要出去做零工了吧 ]
叶老师:小孙在家里有未婚妻的
12 过了两天,大嫂回来了,家里又安静了。长芬的“脸”也不来了,老三队上那天也要开会,没时间过来。晚上,大嫂带了个同事叶老师来请教静秋,问男人的毛裤怎么织前面那个开口。 静秋知道那个开口怎么织,但叶老师不仅问静秋怎么织出一个口,还问她那个口要织多高才方便她丈夫解手。静秋是从别人那里学织那个开口的,织的时候从来不去细想那开口是干什么的。现在叶老师一说“解手”,把她闹个大红脸,慌忙说:“干脆我帮你把这点织了吧。”说完就快手快脚地帮忙织起来。 叶老师一边等她织那个口子,一边跟大嫂聊天:“余敏,秋丫头实在是太能干了,人又长得漂亮,难怪你婆婆这么上心地要把她说给你家老二。秋丫头,就嫁给老二吧,你嫁这里来... 查看全部[ 叶老师:小孙在家里有未婚妻的 ]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现在知道他在家里有个未婚妻,静秋突然觉得像翻出了很多旧照片一样,那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一切,但当时就是看不见。她跟老三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好像自己一向引以为骄傲的判断力、自持力都不存在了一样。他就像一阵强劲的风,刮得她脚不点地跟他走,思维变缓慢了,听觉变迟钝了,但笑神经却特别发达——当然都是傻笑神经。 她又回想起回去的那天,走在山上的时候,他讲过那个故事,还拿罗密欧朱丽叶做例子,替那个甩了前一个女友的青年辩护,其实那就是在说他自己。回来的那天晚上,走在山上的时候,他又变相地承认了他牵过别人的手。 想到这点,她就悔之莫及。怎么当时就没听懂呢?如果听懂了,那他来抱她的时候,她就会对他... 查看全部[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
“原来你也有这么坎坷的经历?”
静秋难受地说:“我真的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 大嫂说:“后来我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我又觉得应该跟你提提长林的事,还应该把我自己的经历跟你讲讲,说不定对你有好处。”大嫂叹口气,“其实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我自己。我以前也是城市户口,但我父母被打成右派之后,就丢了公职,成了无业人员,靠做零工为生。后来城市搞清理,把无业人员都赶到乡下去,我们一家才去了那个穷山沟。” “原来你也有这么坎坷的经历?”静秋同情地说,“我一来就觉得你不像这里的人,连你的名字都跟这里的人不同。” “现在还不是成了这里人了?你以后也要下农村的,还不知道下哪个老山里去了。其实这里靠县城,离K市也不远,算是比较富庶的地区... 查看全部[ “原来你也有这么坎坷的经历?” ]
静秋听得心乱如麻
静秋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呆呆地坐在那里。 大嫂说:“我劝你别打老三的主意了,趁早忘了他。你听听我的教训,就知道当官的人家不是我们这些人高攀得上的了。我家被赶到农村之前,我也有个男朋友的,爹也是个官,不过没老三的爹官大,听说老三的爹是军区司令,我那男朋友的爹只是军分区的一个官。但是干部家子弟都是一样的,他们见多识广,接触的人多,也不愁找不到对象。 我那男朋友家里一开始就不同意他跟我来往,干部家庭是很讲门当户对的,但我男朋友那时坚持要跟我好,只不敢把我带家里去。后来听说我家要下农村了,他就慌了,想开个后门把我一个人留下,但没那么大的身手,最后也就吹了。幸好我那时把握得住自己,一直... 查看全部[ 静秋听得心乱如麻 ]
他的表情“像遭炮烙一样”
13 第二天,静秋就厚着脸皮向教改组的几个人借钱,说是为妈妈买冰糖急需的。已经到了快回去的时候了,大家身上都没剩下什么钱,李师傅和陈校长两人凑了十八块钱,借给静秋了。 大妈他们那天也回来了,晚上的时候,静秋听见老三在堂屋跟欢欢玩耍,就赶紧拿了钱,走到堂屋去,见他坐在一个很矮的板凳上,欢欢趴在他背上跟他亲热。老三看见她,仰起脸跟她打招呼,但她板着脸不说话,把钱丢在他腿上,说:“谢谢你帮我买冰糖,你看看这些钱够不够。” 他的表情使她想起鲁迅的《祥林嫂》里面的一句话“像遭炮烙一样”,她看见他那样望着他腿上的钱,像那钱在烫他的腿,而他不敢伸出手去碰一样。他无助地抬起头望她,仿佛在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 查看全部[ 他的表情“像遭炮烙一样” ]
长林激动得不得了
她感觉他还站在那里,但她不回头望他,只抖抖索索地在本子上写字。过了一会儿,她觉得他不在那里了,就转过头,他果然不在那里了。她又很失落,满以为他会在她身后多站一会儿,甚至一直站着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本来想得好好的,要忘记他,忘记他,再不把他当回事了。事前也觉得这事做起来不难,碰见他了,她也真的能恶狠狠地跟他说话。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时候,她的心也很坚定,似乎不为所动。但等到他真的走了,她就慌了,只会怨恨地想: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才说了这么几句,他就跑掉了? 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简直算得上丑恶,别人讨好你,怕你生气的时候,你就大大咧咧的,专门说些伤害别人的话;等到别人跑掉了,你又后... 查看全部[ 长林激动得不得了 ]
你有没有旅行袋?拿得出手的包就行
静秋很惶恐,觉得这事已经超出预算了,说好只是长林两兄妹去K市玩,顺便把核桃带过去的,现在却好像搞成长林初次登门拜访丈母娘一样了。她想阻止,但又说不出口,盛情难却,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这么欢天喜地的,自己怎么好兜头泼一盆冷水?再说,大妈也没叫长林去了她家就叫她妈“丈母娘”,只说叫“老师”。难道在大妈家住了这么久,别人的儿女要去你那里玩一下,你都不肯? 老三站在一帮忙忙碌碌的人中间,显得很迷茫,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等到他问出是在打点长林去静秋家的行装时,他的脸色明显变了,愣愣地站在那里,跟那群忙碌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静秋看着他,有点幸灾乐祸,心想:谁让你有未婚妻的?兴你有未婚妻,就不兴我有人帮个忙... 查看全部[ 你有没有旅行袋?拿得出手的包就行 ]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赞成的
他被她抢白这一下,很长时间没缓过气来,好一阵,才说:“刚才我回去拿包的时候,写了这封信,希望把我的意思说清楚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一路顺风。”他放下一封信在她桌上,看了她一会儿,就出去了。 静秋看看那封信,折叠得像只鸽子。她想这一定是绝交信,因为他说了,是他回去拿包的时候写的,也就是在知道长林要去送她的时候写的,他还能说什么? 她不敢打开,只盯着那封信,恨他,在心里骂他:你倒是手脚利索啊,这么快就把绝交信写好了,好占个主动,说明是你甩了我的?你逞什么能?我根本没答应过你,有什么甩不甩的?都是你这个骗子,自己有未婚妻,还在外面骗别人。 她也想写封信给他,把他狠狠骂一顿,但她觉得那也挽不回脸... 查看全部[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赞成的 ]
她又想起老三的那封信
静秋狼狈不堪,没想到家里的窘境全都让长芳两兄妹看见了。但她又有点庆幸,幸好今天来的不是老三。不然的话,老三见到这种状况,他这个在干部家庭过惯了的人,还不掉头就跑?那还不如叫她死。 吃过饭,静秋送长芳两兄妹到市里去,还来不及逛商店就快到下午四点了,三个人急急忙忙赶到长途车站,买了最后一班车的票,长芳两兄妹就回家去了。静秋很惭愧,人家两兄妹花了车票钱,等于就是帮她把核桃送回来了。 回到家,静秋来整理自己的东西,吃惊地发现她还给老三的钱不知被谁塞在那个军用挂包里。她努力回想她还钱之后的一切,想不出他怎么有机会把钱放在那里。难道他今天实际上是跟在她后面的?如果是,那他有可能是在她脱毛衣的时候把钱塞在挂... 查看全部[ 她又想起老三的那封信 ]
这封信多半是一个总结报告
静秋看过的最高水平、最朦胧的“情信”,是一个已经下了乡的女伴左红拿给她看的,作者是左红仰慕的一位同班男生,那男生送了个本子给左红,扉页上就写着一句话:“美丽的鲜花为勇士而开放。”这个还真把静秋难住了,拿不准到底算不算“情信”,好像有点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感觉,而不是特指左红和那男生的。不过左红很快发现那个男生有了一个女朋友,所以对这句话的诠释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这差不多是静秋“破译”史上唯一一个污点。 老三这封信显然不能算作“情信”,因为通篇没有“她在丛中笑”,也没问一句“愿意不愿意跟我玩朋友”,更没有问“我俩的关系能不能比同志关系更进一步”。对她的称呼就是“静秋”,没有省掉姓氏,也没有加“亲爱的... 查看全部[ 这封信多半是一个总结报告 ]
还是舍不得撕掉老三的信
静秋打心眼里恨那些写“反标”的人,这样写一下到底起什么作用?你写得痛快,别人跟着你遭殃。每查一次“反标”,核对一次笔迹,静秋就觉得自己的脑细胞肯定吓死了不少。有一次,“反标”竟然就出在静秋那个班的教室里,而且她那天正好在教室外的小黑板上出班级的黑板报,还没写完,就听到学校高音喇叭叫大家去大操场,然后就听见宣布出现了“反标”,还点明了出事地点,说是高一一班的黑板上。 静秋一听,差点吓晕过去,难道自己刚才办黑板报的时候不小心写错了什么?后来他们班的人都被赶到另一间教室去了,又是每个人在一张白纸上写规定的几个句子。 那次很快就抓获了那个“现行反革命”,是静秋班上一个傻乎乎的男生,叫涂建设。他放学了没... 查看全部[ 还是舍不得撕掉老三的信 ]
她好想去西村坪看山楂花
15 静秋回到K市的第二天,就开始跟班上课了。不过那时候的学生,大多数时间是走出课堂,到社会上去,学工、学农、学军、学医,反正什么都学,只不学书本知识就是了,所以静秋回来后不久,她那个班就轮到学医了。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在班主任带领下到D县的关林镇去了,那里有个军医院的分院,学生们就住在附近农民家里,在军医院学医。静秋因为家里没钱,付不出路费和伙食费,就跟几个家庭有特殊困难的同学留在K市,被塞到K市的几个医院里去学医。可学校觉得静秋她们几个留在K市的学生,没有达到下农村去的那种艰苦程度,对她们的成长不利,于是派K市八中附小的教导主任郑主任带领他们几个学中医。 郑主任的家在严加河下面的一个叫付家冲... 查看全部[ 她好想去西村坪看山楂花 ]
他们扔了花跑掉了
五月底的一个星期天,天气很好,静秋起得比较早,想把家里的床单洗洗,下午还要跟郑主任学扎针灸。她刚打开门,就发现几个小男孩嗖地一下从她家门前跑掉了。她懒得去追,因为她家门前也没什么东西可偷可拿可破坏的,最多把她门前一张旧课桌里放的几双旧鞋偷跑。如果那些鞋不是旧到了极点,她也舍不得放在门外。 她溜了一眼那张旧课桌,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插着一束花,红红的,还有绿叶。瓶子已经倒在了课桌上,里面的水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流,有一枝花已经被人从瓶子里抽了出来,扔在地上,估计就是刚才那几个小孩干的。可能他们看见了这束花,就想偷一枝,刚抽出来,她就出来了,所以他们扔了花跑掉了。 她愣了片刻,... 查看全部[ 他们扔了花跑掉了 ]
对老三,静秋就没有这个把握
有一天,张克树把信放在静秋家门前的一只旧鞋里,因为他要赶在船厂中学上课前到这来,所以来得很早,静秋家还没人起来。隔壁的那位严老师起得早,看见了那封信,就擅自拿走了,而且当仁不让地拆开来看了。 那封信首先就谈当前国际国内形势一片大好,然后谈到我省我市形势也是一片大好,再谈到我校我班形势还是一片大好。这样好了一通,就用掉了两三页纸。不过那就是当时的写法,没谁能够免俗。那封信只在最后写了一下很敬佩静秋的才华,有点惺惺相惜,英雄识英雄的意味。当然最后没忘记问静秋愿意不愿意跟他玩朋友。 大约连严老师这样的人也看出这事静秋没责任,所以严老师把信交给了静秋的妈妈,叫静秋的妈妈找静秋好好谈谈,一定要教育静秋好... 查看全部[ 对老三,静秋就没有这个把握 ]
她吓得惊醒过来
她吓得惊醒过来,满身是汗,好半天才相信这只是一个噩梦。但梦中的那一幕却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她上小学的时候看见过的游街情景。记得别人说那个女的以前是个妓女,解放后改造好了,还结了婚,领养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跟静秋一个班。游街之后没几天,那个女的跳进附近的堰塘淹死了,肚子里装满了水,浮在那个脏乎乎的堰塘里,几天都没人愿意去把她的尸首捞上来,怕脏了自己的手。静秋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要叫那个女的“破鞋”,也不知道什么是“通奸”,但自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穿破了的鞋,宁可打赤脚,听到一个“通”字,都觉得恶心,“奸”字就更不用说了。 她惶惶不可终日,看到那些住在学校的老师,就觉得他们的眼光有些异样,好像他们已经传... 查看全部[ 她吓得惊醒过来 ]
她哥哥还欠队里口粮钱
16 虽然静秋连老三的确切通信地址都不知道,只在西村坪的地址后加了个“勘探队”,但她估计老三收到了那封信,因为他没再送什么东西来。 令人振奋的是暑假快到了,静秋又可以去做零工了。她准备把一个暑假做满,一天也不休息,乐观地估计,可以挣到八九十块钱。 钱还没拿到手,她已经在制订预算了。首先要还掉老三的钱,然后给妈妈买个热水袋。妈妈犯病的时候,常常会腰疼,需要一个热水袋焐在那里。现在都是用个玻璃瓶子装了热水当热水袋用,但瓶子有时会漏水,而且焐的面积有限。 她计划开了工钱就去买半个猪头回来吃,因为一斤肉票可以买两斤猪头。猪耳朵、猪舌头卤了吃,猪脸肉做回锅肉,剩下的七七八八的可以做汤。一想到蒜苗炒出来的... 查看全部[ 她哥哥还欠队里口粮钱 ]
大嫂说过,当官的我们高攀不上
她想起大嫂说过,当官的我们高攀不上。她懂大嫂的话,但只有亲眼看到过地委大院了,才有了切身的体会。老三跟她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世界的人。现在她坐在那里等地委书记,感觉就像是在等老三的爸爸一样,满心是愤懑和不平。为人不做官,做官是一般,老三的爸爸肯定也是这样对待平民百姓的。又等了一会儿,好几个家长害怕起来了,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让我们在这里坐着,他们去搬兵,待会儿把我们全部都抓起来了,不用别的罪名,就加个“冲击革命政权机构”,就可以把你扔进监狱了。 这一说,在场的人都紧张起来了,静秋的妈妈也说:“我们回去吧,别人可能还当得起这个帽子,我们这种人家,是再也禁不起这顶帽子了。打了就打了,... 查看全部[ 大嫂说过,当官的我们高攀不上 ]
等三天,静秋才找到一份工
就这样坐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甲方”来要人,说是需要壮劳力,因为是从停在江边的货船上把沙卸下来,挑到岸上去。静秋自告奋勇地要去,但“甲方”看不上她,说他不要女的,女的挑不动沙。李主任叫静秋莫慌,说等有了比较轻松的工再让你去。 又坐了一阵儿,来了另一个“甲方”,这回是要打夯的,静秋又自告奋勇,但那个“甲方”也不要她,说她太年轻,脸皮薄,打夯是要大声唱歌的。静秋说,我不怕,我敢唱。“甲方”就说你唱个我听听。静秋觉得那人有点流里流气的,又碍着“弟媳妇”在旁边,就不肯唱。 “甲方”说:“我说了吧?你根本不敢唱,这活只能找中年妇女干,人家那嘴,什么都唱得出来。” “铜婆婆”说:“我敢唱,我也会唱。”当... 查看全部[ 等三天,静秋才找到一份工 ]
静秋挑着沙从窄窄的跳板上走过
静秋不理他们,心想:你脱的不怕丑,我看的还怕丑了?她只埋头整理自己的箩筐、扁担。开工时间到了,她跟着一群男人下河去。货船跟河岸之间搭着长长的跳板,只有一尺来宽,踩上去晃晃悠悠的。下面就是滔滔的江水,正是夏天涨水季节,江水带着泥沙,黄中带红,看上去尤其可怕,胆子小的人可能空手都不敢走那跳板,更莫说挑一担沙了。 很久没挑担子了,刚一挑,觉得肩膀痛。幸好她的扁担跟随她多年,是根很好用的扁担,不太长,而且很有韧劲,挑起担子来忽闪忽闪的。会挑担子的人都知道,如果一根扁担不能忽闪,直杠杠的,挑着就很累,如果一根扁担能忽闪忽闪的,就可以和着你走路的节奏,晃晃悠悠,使你觉得担子轻了不少。 那一担沙,少说也有一... 查看全部[ 静秋挑着沙从窄窄的跳板上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