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一样,两边脸颊陷了下去,下巴上的胡子冒了出来,她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的下巴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她担心地问:“你在那边——好累呀?” “不累呀,技术方面的事情,不用什么体力的。”他摸摸自己的脸,说,“瘦了吧?睡不好……” 他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她心里发毛,心想我的脸颊是不是也陷下去了?她小声说:“怎么你去二队那边……也不告诉大妈一声呢?欢欢老问起你呢。” 他仍然盯着她,也小声说:“那天走得很急,我没时间过来告诉你——们,后来在严家河等车的时候,我到邮局去告诉了老大,以为他回来时会告诉你们的,可能他忘了。以后不能指望别人,还是我自己过来告诉你一下。” 静秋吓了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这些天在找他一样。她声明说:“你告诉我干什么?我管你——到哪里去?” “你不管我到哪里去,但我想告诉你我到哪里去了,不行吗?”他歪着头,有点不讲理地说。 她窘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赶快跑到后面去了。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才又跑回来,看见他坐在她桌子跟前,正在翻看她写作用的本子。她抢上去,把本子合起来,嗔怪他:“怎么不经人家许可就看人家东西?” 他微笑着,学她的口气问:“怎么不经人家许可就写人家?” 她急了,分辩说:“我哪里写你了?我提了你的名,道了你的姓?我写的是……决心书。” 他好奇地说:“我没说你写我呀,我是说你不经那些抗日英雄许可就写人家。你写我了?在哪里?这不是你写的村史吗?” 静秋不知道他刚才看见她的决心书没有,很后悔说错了话,也许他刚才看见的是本子前面的村史。还好他没再追问,而是拿出一支新钢笔,说:“用这支笔写吧,老早就想给你买一支的,没机会出去。你那支漏水,你看你中指那里老是有块墨水印。” 她想起他的确说过要买支笔给她。因为他老爱在衣服上面口袋那里插好几支笔,有一次她笑他:“你真是大知识分子,挂这么多钢笔。” 他笑着说:“你没听说过?挂一支笔的是大学生,挂两支笔的是教授,挂三支笔的是——”他卖个关子,不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