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乡愁蓝调[试读]
致简体中文版读者
《地下乡愁蓝调》有缘面对大陆的读者,是当初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完全无从想象的。这是我的幸运,应当说声谢谢。 这些文字之中,最远的篇章成于一九九五年,我二十四岁。刚服完兵役,未来是一则则待填的申论题,胸口堵着各种跃跃欲试的渴望,写文章便成了自我证明的凭据。彼时作文偶有机会在报端杂志发表,下笔亦全凭直觉,不大有余裕介意读者的目光、想象读者的面目——那连“傻胆”都称不上,纯粹只是懵懂。写完交稿,亦无从揣想文字印出去又会导引出哪些事情。如今回头看那几篇成于九○年代的旧稿,义无反顾的抒情和悲壮,确实是“后青春期”的尾大不掉。然而那样的热切,如今是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接下来十多年,断断续续地写,积累的文... 查看全部[ 致简体中文版读者 ]
张晓舟: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序马世芳《地下乡愁蓝调》/张晓舟 一个漂亮的名字——地下乡愁蓝调。然而这不是一杯小资调调、供你在秋日午后发呆的鸡尾酒。当然,一个正在向自己青春告别的人,总难免要频频回头,一再去舔自己青春的血,并骄傲地说:这也是时代的血,大地的血,诸神的血。 蓝调——这并不是一本关于蓝调布鲁斯的书,但书中所写的人与乐,都少不了蓝调血脉和布鲁斯根基。而有关台湾民歌运动之风起云涌,以胡德夫后来的命名,也不妨笼统称作“海洋蓝调”,它也难免受启于鲍勃·迪伦们,但更离不开本土的山川海洋,以及环球同此凉热的、汹涌的大时代。 地下——这个词一直被当作一个简单粗暴而又方便有效的标签,用来与“主流”、“流行”对立,划分... 查看全部[ 张晓舟:乡愁是给不回家的人 ]
你和我和一只狗叫布
——兼序马世芳的《地下乡愁蓝调》/詹宏志 那时候,一九七○年代才刚刚翻开第一页,本名Kent La Voie的乡村摇滚歌手灰狼罗伯(Lobo)的一首歌已经唱遍了全世界。 那首歌叫做《我和你和一只狗叫布》(Me and You and a Dog Named Boo),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音韵可爱,朗朗上口,全都跟着唱: Me and you and a dog named Boo Travelin and livin off the land Me and you and a dog named Boo How I love being a free man 我们是一群... 查看全部[ 你和我和一只狗叫布 ]
门,消失的酒吧与青春期
我一直记得不可遏抑地想听Doors的那种感觉。十七岁那年的一个冬夜,离大学联考还有一百三十九天。独自站在亮晃晃的公车里看着窗外冷清的街景,身上散放着适才跟友朋聚会沾染到的烟味,忽然极度想听Doors,想让冷飕飕的夜里多出一些距离遥远的、素色的颓废声响。下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所有的店家都打烊了,路灯照着无人的巷弄,小蝙蝠绕着圈盘旋飞舞。想起前几天把Doors的卡带都借给M了,顿时觉得前所未有地空虚起来。 我跟M是在校刊社认识的。高二那年我跟他竞选社长没选上,M当选之后便邀我做社团的首席干部。在一学期的共事中,我对M产生出一种既是革命同志又是竞争对手的微妙情感:瘦长的M总是显出一种不慌不忙的早熟姿... 查看全部[ 门,消失的酒吧与青春期 ]
二十岁的佩珀军士与十六岁的我
“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it was twenty years ago today... 那年夏天,《佩珀军士》(Sgt. Pepper)出版之后整整二十年,刚上高中的你在中华商场买到了这张唱片。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周末下午,你把大盘帽塞进书包,一路搭公车到中华路南站,挤进纠结奔流的人潮,穿越骑楼下连绵不绝的摊位,做奖杯的、修随身听的、展示币钞邮票的、挂着军服制服的、算命的、卖面的……憋着气避开楼梯间臭气四溢的公厕,爬上二楼,走进最角落的那间唱片行。你一手紧攥着书包,一手慌慌地翻着架子上一排排的唱片封套。几经搜寻,心脏猛然一跳,这帧在旧杂志上看过的著名封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你毫不迟疑地... 查看全部[ 二十岁的佩珀军士与十六岁的我 ]
寂静的声音,一九六六
天哪,我真想听听他们制造出来的声响。这几个小伙子替自己取名Diamond(当时的乐团都比照老外,直呼洋名),成员包括三兄弟和一个临时征招的贝司手。从发式来看,他们大概都还在念高中吧。很显然,这是一个情绪欢快、组织松散的业余团体。就跟这天轮番上台的其他七八个乐团一样,Diamond唱的都是英文歌。根据当天的演出记录,他们的开场曲是《寂静之声》(The Sound of Silence)。不久之前,这首歌正在排行榜上大放异彩呢。 在那样的年代度过青春期是什么滋味?我只能胡乱猜想。这是一九六六年十月,“中国广播公司”的音乐厅,背景布幕上的字样大约是“全国纪念 国父诞辰/畅销音乐听众同乐晚会”。这一... 查看全部[ 寂静的声音,一九六六 ]
一个唱垮了政权的摇滚乐团
乐团——“宇宙塑料人”(Plastic People of the Universe)。毕竟在那些观光客的例行活动之外,我还是偷时间跑去唱片行,买了好几张他们的专辑。店员听说我要买“宇宙塑料人”的唱片,还露出“阁下十分识货”的赞许表情哩,害我虚荣了好几天。 据说他们前前后后出了十来张唱片,我只买到五张,其中两张还是九○年代捷克剧变之后的重组演唱会实况。CD附的说明小册是十几页密密麻麻的捷克文,我只能望纸兴叹。不过我还是在其中一篇评述文章的末段,辨认出作者署名:瓦茨拉夫·哈维尔(Václav Havel),剧作家,捷克共和国总统。 反复听着手上这几张专辑,从七○年代初期偷偷录下的地下演唱会实... 查看全部[ 一个唱垮了政权的摇滚乐团 ]
【附记】
二○○一年,贺拉夫萨因癌症去世,享年五十岁。二○○五年一月,娄·里德和早已卸下总统职务的哈维尔相隔十五年之后在布拉格重逢,媒体多有报道。 “宇宙塑料人”在一九八八年(“丝绒革命”前一年)解散,改组为Plnoc。一九九七适逢“七七宪章”二十周年,“宇宙塑料人”在哈维尔的敦促下重组举行巡回演唱,并且发表了实况录音。一九九八年,“宇宙塑料人”赴纽约演出,并且和娄·里德同台表演了“地下丝绒”的名曲《甜蜜的简》(Sweet Jane)与《脏污大道》(Dirty Blvd)。贺拉夫萨逝世之后,“宇宙塑料人”仍然继续在欧美巡回演出,极受好评。二○○七年二月,“宇宙塑料人”应邀赴台北演出,这是他们首度来到亚... 查看全部[ 【附记】 ]
青春舞曲
—— 我的记忆,关于那些歌 一九八一年夏天,我十岁。全校小学生去阳明山郊游,我走在山路上,有些累了,吹着风,想找首歌替自己打气,便唱起了李建复的《渔樵问答》: 喝一杯竹叶青/唱一声水花红 道什么古来今/沉醉嘛付东风…… 老师说:马世芳,你怎么这么来劲啊,唱的这是什么歌呀。我便害羞地住嘴了。 二十四年后,为了制作“天水乐集”的复刻版专辑,重听这首歌的录音,蓝调吉他、梆笛与弦乐呼应交响,李建复的声嗓清澈嘹亮,编曲的创意与成熟令我惊诧不已。这才憬悟当年自己唱着的是什么样的歌,当年那群二十啷当的音乐人又是多么有勇气、多么有才华…… 当年的制作人李寿全回顾那张专辑,有感而发:“如果现在才要做... 查看全部[ 青春舞曲 ]
我凉凉的歌是一帖药
——“民歌”小史 多少靴子在路上,街上 多少额头在风里,雨里 多少眼睛因望而受伤 我是一个民歌手 我的歌 我凉凉的歌是一帖药 敷在多少伤口上…… ——《民歌手》,余光中诗、杨弦曲,一九七五年 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日子,流行歌曲排行榜上最受欢迎的,是一群穿着T恤牛仔裤、背着吉他、自己写歌自己唱的年轻人。他们几乎都还在学校念书,尽管动辄出现十几万张唱片的销售纪录,这些人还是很少想到靠唱歌维生。他们最痛恨别人叫他们“歌星”,而宁愿被称作“歌手”。在这段长达七八年的时间里,这些自弹自唱的年轻人不仅彻头彻尾改变了台湾人对流行音乐的想法、创造出一个以学生为主的庞大消费群,更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歌... 查看全部[ 我凉凉的歌是一帖药 ]
“美丽岛”的前世今生
一九七三年,“笠”诗社的前辈女诗人陈秀喜写了一首题为《台湾》的诗,反映了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同时也把对未来的寄托,重新放回了脚下这片土地: 形如摇篮的华丽岛/是 母亲的另一个/永恒的怀抱 傲骨的祖先们/正视着我们的脚步/摇篮曲的歌词是 他们再三的叮咛/稻米/榕树/香蕉/玉兰花 飘逸着吸不尽的奶香/海峡的波浪冲来多高/台风旋来多强烈 切勿忘记诚恳的叮咛/只要我们的脚步整齐 摇篮是坚固的/摇篮是永恒的/谁不爱恋母亲留给我们的摇篮? 七○年代初,台湾被迫“退出”联合国,短短三年不到,就失掉了二十多个“邦交国”。彼时我们对这片岛屿最常用的称呼是“自由中国”,警察满街追捕长发“嬉痞”然后抓... 查看全部[ “美丽岛”的前世今生 ]
关于《列侬回忆》
光环毁弃,美梦骤醒 —— 关于《列侬回忆》 假如七○年代的降临意味着一连串残酷的幻灭,那么约翰·列侬的这篇访谈,很可能是其中最狠最痛的一击。一九七○年,列侬早已对昔日的“披头士”身份和所谓六○年代神话深恶痛绝。身为这桩神话的创建者,他决定当着万万千千观众的面,亲手揉碎它。就像《上帝》(God)这首歌里唱的: 我曾经是织梦的人/但现在我已重生 所以亲爱的朋友/你得自己过下去 梦已经做完了……1 这篇石破天惊的访谈录,不妨视为一次压抑了三十年才终于爆发的呕吐,一场透过对话开展的驱魔仪式。而它的背景音乐,当然就是一九七○年的《塑料小野乐团》(Plastic Ono Band)专辑。 《... 查看全部[ 关于《列侬回忆》 ]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胡德夫,朋友都叫他Kimbo。他的个人专辑《匆匆》终于出版了:从一九七七年录制第一首创作歌曲到现在,将近三十年,我们才等到这张唱片,沧海桑田,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张专辑是在Kimbo少年时代读书的淡江中学旧礼拜堂录的,那架老钢琴也是四十年前就在那儿了。时值盛暑,聒噪的蝉声也跟着钢琴一起入了歌。制作人郑捷任让录音机一直开着,随便Kimbo要唱什么都好,就这样一路录下去。情绪卡住的时候,他们便和录音师陈冠宇一起去操场打橄榄球。 专辑问世之后,感动涕零者有之,意犹未尽者有之,也有人觉得录音可以更好、编曲可以有更多想法,还有人说,Kimbo根本就应该出一张现场演唱会实况专辑,那才是真精神... 查看全部[ 这是最最遥远的路程 ]
有一阵风——《地下乡愁蓝调》后记
——《地下乡愁蓝调》后记 “你们你们,你们不能在椰子树上钉东西!”从行政大楼跑出来的女人说。她跑得很喘,讲话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没有钉,我们用胶带贴,应该没关系吧。”我说。 “不行不行,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乱贴还得了!你们再乱贴我要叫警卫来了。” “好啦好啦。”我和SY只好把那叠传单放回脚踏车篮子里,不情不愿地离开。骑到路口,我们回头看了椰林大道一眼,每隔一株椰子树,便贴着一帧约翰·列侬长发披肩满面髭须的黑白肖像。我和SY贴了大半条椰林大道,总有几十张吧。两大排的列侬像,看起来还满壮观的。 “这样也可以了啦,意思到了。”我说。 “是啊。剩下的我拿回宿舍发,没关系。”SY微笑道。他是... 查看全部[ 有一阵风——《地下乡愁蓝调》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