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宝典[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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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直这样吗,只要是书就看不进去。你男朋友的书不读还过意不去,装模作样拿来翻翻,比吃药还快,书名五个字儿你读仨就能睡着。你问我写这么多累不累呀,读着都犯困。我说又不是字帖,俩字儿的书你买呀?你说我给讲讲得了。我挺心寒的,TATA。我并没指望你对我的书有多大的兴趣,但也不希望你把文学看成特没劲的一件事,我生命中七成的欢乐与痛苦都源自我的和别人的书。不过我还是问你想听哪本,我给你读。你继续奇怪怎么有闲心写么多本。这不他妈废话吗,就写一本你养我呀? 你吃软了,意识到这可能会刺痛我,你软软地问,那为什么杂志随手翻哪都能看,书就不行呢,读哪哪烦,你说你没见哪个咖啡馆不放杂志放书的。我今天再告诉你一... 查看全部[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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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这本书事儿多,按杂志的写法,先说哪都成。从2005年讲吧,我之前在上海待一年,做出版,没我的编制,没三险一金,所以叫特约编辑,意思是一有活儿就约我。可是白天黑夜都有活儿,仿佛上半年的北极和下半年的南极拼在一起,一年四季的极昼。我打算不干了,去长沙。MSN签名是老子要闪了,请我吃饭的以后算利息还。于是张珏来了,他没钱,还特想送我。我朋友都是又穷又仗义。我请他吧。这名字是不是得加重,好像是你和我之外上来的第一个角色,又进了小说的模式,我真不适合写杂志。 跟他一起来的是他痛苦的失恋的过渡期的女友,头冠三个定语的女孩自己长得又高又瘦,我没记住名字,好像他们也没处多久。第三个出场的是我当时的女... 查看全部[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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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这种书信体小说都是带日期的,前面有个栏头——TATA什么的,后面是年月日,好弄清楚两封信隔多长时间。书信体的节奏一般是开始三五天一封,讲俩人相识,一种模糊的友谊;中间是一两星期写一次,故意让两人轨迹不交叉,各忙各的,借此展现当代社会风貌,笔锋一转,却发现思念挥之不去;为了将情节及情绪推向高潮,最后爱情中的弱势人物恨不得一小时发一封,信也越来越短,从三五页到电报文,直到我死了这三个字。说正题,2和3相隔两个多星期。 俩礼拜也没干什么,写一闹鬼的短篇,到七千字就卡那儿了。挺没劲的,就讲一桌子人吃饭,多一空座,一副餐具,酒过三巡——你看,它又来了——有人发现那空杯子里居然有酒,而且在不知不觉地... 查看全部[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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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人同学请我吃饭,接一活儿,说是给诺基亚本色什么型号的手机写一本色主题的小说。我乐了,他给我的活儿他抽两成,可是这种活儿万一不给钱,送一手机怎么办呢?我说最近在读黑帮史,可以从美国十九世纪的情人节大屠杀写起。就是一伙黑帮冒充条子在另一伙黑帮交易毒品时闯进去,放下武器,面墙搜身,接着冲着他们后脑勺一人一枪。他直摇头,却说有意思。 大学巡讲,西部,成都,重庆跑一圈,费用由联想笔记本出。 “我没讲稿。” “写一篇就可以。” “一篇稿子读个十几遍,我会把自己弄吐。” 博客,要更新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躺在沙发上,思考能源危机。 “我跟他们主编说好了,只要更新,有话题,就编辑到首... 查看全部[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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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点你一次,TATA,你还没回信。你号码停用了。你老换,我这样的前男友很多吗?我没长篇写,距上本书完成已经十五个月。《为他准备的谋杀》每到五万字,就重写一次,就好像小时候玩魂斗罗,明知道会死在第三关却还乐此不疲地有空就玩。再过三个月是一年半,之后继续耗六个月就是两年没写书,我少年时立志写小说那会儿曾想象过完成作品的乐趣,这个后来体验到了,挺美的。但是我当年没想过写不出来会有这么焦虑。 焦虑,像浸在身体的湿气一般令我四肢无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有时候我真想你,或者任何一个长相甜美女孩,跟白裙仙女似的降落在这里,不一定说话,就靠沙发旁,我能抓着她的手,安稳睡去,熬过漫长夜晚。可是你不会来,还得... 查看全部[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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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人同学又请我吃饭。真佩服他,这工作我干不了。我要是有这脸皮,咱俩能不好到现在?刚分手那会儿,我那么想你还能死等你电话。可是你没打。你在干吗?你不难过吗?那对你而言就不叫失恋吗?过了两个月是我先打电话给你的。你他妈什么意思啊?换什么号啊? “关于《TATA》,我跟几个出版社谈过了,反正你书虽不畅销,小钱还能赚点,他们也愿意做。” “您别着急,我还没写呢。” “这两天我就想你,你不能永远三五万的量,要是最后文学史再没你位置,两空。” 我们都不爱喝酒,都有文学追求,他说话东北口音,笔录下来却全是普通话。 “改成《他她》怎么样?他和她。” 他哪来的一脸狞笑?那还不如叫《男与女》或是《知... 查看全部[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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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我了,你不回件我没法写《TATA》, 挺好一献殷勤的机会,显得我痴心不改的样子,成《恋爱宝典》了,跟他妈给《葵花宝典》写教参似的。 我去年下半年看伍迪艾伦,《性爱宝典》的英文名是《Everything You Always Wanted to Know About Sex But Were Afraid to Ask》。你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打听吗?注意,About Love,Not Sex。 反正你们是没什么隐私,女孩不都这样吗,你一跟她们走近,就毫无节制地对你倾诉她们的爱情,哪个男友好,可以爬十四楼给你买瓶水,哪个男友差,打车接你一趟都一脸屎相。整个晚餐冗长而无趣,多少个艳遇的好... 查看全部[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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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紧张的,仿佛站在讲台上,下面几十个学生无心听讲,我在黑板上把题目写下来,有点猥亵的意思,胆怯地手持教棒,在每个字的下方点一遍。看明白了吧,同学们,跟我一起读——第一次真那么重要吗? 是这样的,TATA,当你在各种场合问了这个问题,你会发现所有回答的人都说——这不废话吗。然而略一迟疑,你奇怪对这个观点正反两派的都是这么反应。不同于大多数未解的命题,这一命题几乎没有中间态度,就像是一个城市被一条大河分成了两半,两岸的人永远处于对立面,却没有人会居住在河流之上。 可能是2003年,我刚写完第一本书还没出版,也没退学,赶上非典放假去上海玩,住在姚远宿舍。他也写东西,我们当时都非常有名,在同一家杂... 查看全部[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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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过后我从上海回北京,补两个星期的大一的课。我准备学校收大二学费时走人,我已经托人在武汉找了一份工作,走之前我去朋友学校把借她的书要回来。那是我唯一一次走进女生宿舍,不同颜色的内衣挂在每个人的床头。她问我环境还好吧,算干净吧。我不敢抬头地撒谎说挺干净的。她要请我吃晚饭。我说现在才一点半。 “那我们不管,”我朋友说,“你可以看杂志等我们上课回来。” 全是你爱看的那种,TATA,瑞丽,时尚,ELLE,我对粉红色的唇膏配粉红色的眼线实在没什么兴趣。百无聊赖我就起身看床头挂着的Bra来比比谁的胸更大。 约莫两点钟有个女孩闯进来,打开门看见我,吓了一跳。“你是干吗的?” “学生。” “那你为... 查看全部[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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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总这么矫情,爽都爽了还扮可怜。TATA,有谁能在我这样的长期焦虑之下,能活蹦乱跳地回想过去呢?我表弟以前说过,欢乐的时候唱支歌,悲伤的时候写首诗。虽然他没写出过一句诗,留下的全是天灾般的歌声,不过我认同这句话。他爱看书爱文学,二十岁以前看《故事会》,二十岁以后读《知音》和《青年文摘》,欢乐而自在;我也爱文学,我十岁以前看《红楼梦》和《维特》,十岁以后读《包法利夫人》和《红与黑》,进入青春期读萨德和《金瓶梅》,二十岁以后充满忧伤与绝望。如果你耐心把小说分行,就当我正写一首巨长无比的烂诗。我的悲伤毫无价值,可是延绵不绝,唯我独有。 又激动了,忍不住地矫情。说点我从北京回家的事,不长,与恋爱无... 查看全部[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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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吧,TATA,该讲你的前辈了,虽然她比你小八岁,八八年的,究竟还是入门比你早,我二十岁认识她的,二十三岁不到认识你的。我们会在天亮以前被陌生的伴侣问一些问题——有多少个,有外国人吗,少数民族有吗,鄂伦春人有吗,平均年纪是多少?每过一年,她们都长一岁,我也是。我的前辈们都已经不惑了吧,TATA? 我不知道这本书有没有插画,四色还是黑白,写几十页了刚想到这个。要是画就先画点点,前面的人我都没写长相,我不喜欢小说里的相貌描写,我一直试图把文字与影像疏离开。 我没跟你讲过点点,即使我跟你在电视看到她的时候,也没提这姑娘我以前处过。我今年看电视老看见她,是不是她越来越红了。因为没什么大转变,求求... 查看全部[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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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一节说点点,从九岁开始讲,够早的。学校开运动会,观众也不能闲着,拿一个赤黄绿蓝白五个色儿的翻板,别坐乱了,记住下面的吹哨的老师,打1你翻白,打2翻蓝,打3还翻白,远远看去几千人拼着单调的图案和口号,努力拼搏,预祝成功什么的。挺傻的,而且不得闲。主席台一望,几千人集体献媚。我们小时候都违心干过,我不知道现在小孩子还搞不搞这个。点点也有翻板,坐那儿,周围人都不认识。把数字和颜色写手上,打什么看一眼,下午就挺不住了,那么多零食没吃呢,旁边一男生呆头呆脑的。她三年级,她觉得高年级男生都呆。女的还行,跑起来胸前还动。 “你帮我翻。”她说。 “我也得翻啊。” “你不是有两只手吗?我一吃东西可就没... 查看全部[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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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应该做个流水一样的结语。 郑婷婷,十七岁时与一个犹豫而忧伤的男孩网恋。退学以后男孩从南宁转了两次车跑到西安寻她。他在附近租了半年的房子,每天在路口等她出现,陪她上学放学。被父亲发现的那天,男孩不得不买了逃往上海的车票。郑婷婷送他的路上提出可以开间房候车。怯弱的男孩竟然紧张地用手指接受了对方的恩赐。两年之后郑婷婷考到上海,可是再也没有找到他。 刘妍从不会给我讲这些,她说我们现在在一起并属于对方,够了,你和我过去什么样,以后什么样,有心的人会感觉到。每个恋人走后都会留给我一些东西,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内敛与克制。 她们都一样,她们都是初恋,在一起,结束自己的少女生活。陈静馨与男友恋爱三年,S... 查看全部[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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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SA打电话给我,半夜两点钟,我那时特难受,盖两层被子全身发汗。她不知道,她喝了酒,睡不着。她问我为什么不联系她,为什么不联系。她喜欢一句话说两遍。刚认识她时不是这样,离开杭州打电话时突然这样了。我开始还不习惯,刚要接茬发现后面还有话。现在好了,英语书里楼下那俄国老头,不等她另一只鞋落地,我不吭声。 “上周五不还联系了吗?发布会那天。” “那也是我打给你的,你从来都不找我,从来都不找。” “这不能怪我,我每次正想打给你,你电话就来了。” “每次你都这么说,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你写小说还这么土。” “小说也得尊重事实啊。你相信恋人的心灵感应吗?”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拿起电话... 查看全部[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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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电脑坏了,无码的片子一播放全变成有码的了。我好久没下片子了,禁欲,打开暴风影音那些女优熟悉得仿佛与我同居几年的众多女友,可惜画面里男的没一个是我。我打电话给刘宝,以前他什么都干,在游戏厅卖币,在地下赌场当保安,网吧当网管。我问他我电脑坏了怎么办。你注意,TATA,在计算机方面他只做过网管。 我电脑坏了。 重启。 没用。 关机。 然后呢? 换台机器。 你忘了,我就一台电脑。 那你找我干吗? 我俩捧着机箱去中关村,好多忙碌而奔跑的职员。我妈认为这些人和搞证券的、银行的是一类,都是体面的工作。她把写作划进不体面的职业。半年前一制片找我编一部中关村大长今的剧本,说一网瘾少年... 查看全部[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