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e Sannella对“拙火经验”的实证研究

这本叫做《拙火经验》的书我读的是影印版，是台湾方智出版社出的，译者是梅心。出版于1998年，是该出版社“新时代系列”中的一本。我在淘宝上买的。淘宝能买不少其他地方买不到的书。

我将试图在本文中既照顾到对灵修有十分深入的了解以及亲证，，同时照顾到对该领域几乎一无所知的读者。和本书作者一样，我在此不会使用那种“心灵化的语言”。心灵事件的存在不必非得用“心灵化的语言”去描述。（同样，也不必非得不用这种语言描述）

本书作者Lee是一名心理学家，也是精神科医师，美国人。他在以一个纯粹科学的范式——基于美国深厚的实证研究传统——在做研究拙火这件事。使用的研究方法和我硕士论文用的方法差不多，用了个案深度访谈等。

首先，他的研究结论是，拙火经验存在，它不是一种精神症状。同时，他廓清了何者属于拙火经验，何者不是。在他的结论中，“拙火-生理经验“一般而言会包含：冷感或热感、光、刺痛麻痒或振动、脊柱中的能量感受，若无这些经验，则可能不是拙火经验至少是不完全的拙火经验。这是单纯从身体层面描述。实际上，拙火经验都伴随着各种心灵现象。最后，他发现，拙火经验和开悟并非一定同时发生，开悟不一定伴随拙火经验，拙火经验也不一定导致开悟。

“虽然我视拙火为完美的演化机制，但我并不希望把它和存在的终极实相划上等号。”这是作者对自己态度的原话。

对于拙火，中国的道教，佛教的密宗，印度的瑜伽术等等宗教或神秘团体都有描述和传承。当然可能也有大量误传。

作为一名科学家，作者Lee深知科学界的“那些事儿”，很多“那些事儿”就是，科学界也和其他所有界的人士一样，为了生存或因各类欲望，不那么有原则——科学确实是科学，科学家却不一定科学。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就是，如果一项研究得出的结论和开展这项研究的目的与动机相悖，那么研究结果就会被撕了，不会发表。

于是最后只有少数人还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做某些研究。

实际上，对于某些事情，一方面，灵修界人士使用心灵化的语言，他们认为科学在这里是毫无必要存在，甚至是有妨碍的——当然他们确这样想的理由和必要——他们对科学的存在价值的否定导致他们的话更不被相信科学的人士所取信；另一方面，科学界因为一是无利可图，二是太具革命性难以被接受，于是不愿或不敢从事这类研究。而宗教和秘传组织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则长期坚持使用了人肉传承，一代代用肉身传递了下来，而他们把这知识局限在小部分人手中，也有其当时的理由和必要性。于是，大家长期无法沟通、相互无视。

而“新时代思想”是认为，大家能够取得共识、达到沟通、全部相互理解的时代正在到来。融合的时代到了。秘密知识不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被叫做“黄金时代”。

在该书开篇一章，Lee引用了荣格（本书译做“容格”）对拙火的认识：“当你成功地发动了拙火，而它开始自静态的潜力向外移动时，你必然开始了一个和我们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荣格对拙火还有一个形容：一个中古时代的僧侣，到未知的蛮荒森林旅行迷了路，当他要退回原路时，却发现有一头凶猛的龙挡住了路。

那么他只能继续深入这未知。

这龙就是拙火。它让你无法回头。它其实是为你“保驾护航”。这是荣格当年的理解。

Lee说，在关于拙火经验的文献和口传之中，多着墨于“情绪”、“不平常的思想”和“异象”，着墨于主观感受，但对生理上的现象、症状或真正的感官感受很少提到。而Lee的科学研究，为科学故，正是要澄清这个部分。

好在虽然在荣格发起的针对拙火的研讨小组的那个时代，他身边还鲜少有人有拙火经验，以至于荣格还幽默而反讽地说，看来还真是要通过精神分析发动拙火估计至少得分析一千年吧，然而到了Lee的时代，要想研究个拙火，可供研究的对象已经是一抓一大把，遍地是了。

《拙火经验》这本书里有十七个案例、三分自我报告，还有一些文献研究，文献选取的是世界各地的宗教、秘传组织、神秘部落和著名人士的有所记载的拙火经验。这些个案普遍都有长期静坐的习惯，他们有些在拙火升起之后会有一些所谓的超能力出现，比如灵视、预知、听到声音等（佛教中说的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等），有一些并没有。他们的拙火经验大多在一开始呈现出难以被掌控的破坏力，但在经过一段时间，一般是若干年后，被不再在失控状态的拙火能量就给他们带来无可计量的好处，一个人可以内外翻新，用马斯洛已为人所熟知的词就是走向“自我实现”，用心灵的语言，就是平静、幸福、触到真我、与高我合一——但这不必然发生。

因为这些个案都不是僧侣和修道士这类人，他们也在不理解这现象——不仅是生理现象，更多地是一个人的内在——的环境中挣扎，往往寺庙或灵修团体会懂得、欢迎和祝贺这现象，可若非在这种支持性环境下——实际上多数人都没这个条件，他们就甚至会冒着被当做精神病的风险。

而另一种倾向也是很危险的，那就是把自己当成神的特殊代言人的自我膨胀。

在文献记载这部分，Lee转载了著名的基督教神秘主义者德蕾莎修女的案例。德蕾莎修女在经历拙火经验的时候，那份经验极度强烈。她自述道，自己像被一个强大力量扭曲、抛弃，她的身体自动扭曲到自己不可能做到的程度和姿势，并像狠狠摔一个东西一样把自己从床上弹起再摔下，这类情况持续了月余。不过尽管她呈现出种种癫狂状态，但她的意识始终是如镜般清晰明了，不曾混乱过。

还有一个人类学家对于非洲“困族”一个神秘仪式的记录，描写了困族人知道启动拙火的方法，当然他们不称之为拙火，而是命名为“奇亚”经验。不过他们只是偶尔进入仪式去启动之，目的是成为真我以及用于治疗。“为了进入生命的神圣领域，接收滋养，然后与自己的同伴分享在治疗的过程中所接收到的经验，是他们追求‘奇亚’”状态的主因。“但他们必须很快回到平常状态善尽日常责任，延长这状态被视为错误。

这样一份科学实证研究，无论是对某些事一无所知的人，还是对沉迷于此乃至于所谓“走火入魔“的人，都十分有意义。以基于偏离的理解而产生的理想化期待，和因为发生了一些超能力而转而追求超能力，都会反过来为一些自然的过程制造障碍。

在缺乏指导的情况下进行灵修曾经是十分危险的，但如果这样的知识普及开来，它就不再那么具有危险性了。

Lee研究的个案的拙火经验大多都是在1970年代。他们在那个时候会被精神科和医院误诊。Lee的这份研究在当时首当其中的意义就是告诉医学界，有些事儿的诊断要慎重。比如说其中一位妇女因拙火引发的腿部麻木，就被医院诊断为不治之症，从而加重了她在这个过程中的焦虑感而造成了不良后果，更严重的是被医院要求服用了激素而对当时正在转化中的神经系统确实造成了损伤。

本书的最后一部分是附录，附录一是“身体微动：神经系统演化的重要现象“。这部分的前言我想摘录一部分：

近年来在欧美各地，不论老年人或年轻人，都对静坐产生兴趣。持续练习静坐，可以帮助人心灵宁静、精神稳定。长期的练习静坐，身体会出现许多生理变化。其中之一就是神经系统运作模式的改变。这种变化可以透过某种从心跳动态记录器改良的装置，来侦测静坐中的对象。

理论上，一个人如果正确地静坐，最后一定会出现不寻常的身心变化。瑜伽的古典文献所描述的“拙火觉醒“，就是位于脊椎底部的脉轮或能量中心的某种能量被启动了，然后沿着脊柱一路向上活动、升起。当拙火上升时，可能会停在脊椎的几个能量中心。这几个能量中心，就位于中枢神经系统在腹部、胸部的神经丛，在拙火觉醒的过程中，神经丛也会受到影响。最后，整个拙火的活动结束于头部。拙火上行时，身体的某些部位常常会引发剧烈的动作，显示这些地方有”障碍“，阻止拙火前进。拙火觉醒的过程有时候瞬间就完成了，有时则持续好几年。拙火抵达头部后，能量会从脸部下降到喉咙、腹腔。

大部分的静坐者明白这些是静坐的自然现象，不会因而惊慌。但有时候，拙火觉醒也会发生在没有静坐的人身上。我们的观察显示出，当然接触到某些机械振动、电磁波、声音，也会引发拙火。

本文写于2014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