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忆，最忆过新年

江南忆，最忆过新年


讲起赣州这样古老的城市，一般人的印象，大抵都是一些的锈迹斑驳的宋代的城墙，或者是像灶儿巷那样幽深小巷的青苔绿墙。我儿时的印象呢，则是像一年一度的春节大吉日了。是这样古老的节日呢，则一直是成了悠闲度日的赣州人生活中的一件绝大的事情。

平常的日子，你如果去到了赣州这样的古城，你可能感觉不到如广州那样大的都市的热火与豪兴。可是如果你的造访是选在了春节这样大的节气，你就可能发现赣州人仿佛没有了平常过日子的小小的平实与谦恭。这时的赣州人脸上会流动着了一种的张扬，一种的显摆，甚或是一点的小小的虚荣。

赣州人的年意是伊始于大约在冬节刚过的日子。暖冬的太阳洒落大地犹如铺陈了一层亮色的黄金。家家户户的阳台上、屋檐边就探头探脑地有了一些像腊的香肠、牛肉干等的年货在晾晒。
早些年，是我们的童年吧，古城人的生活条件不尽如人意，人家晒台上探着的一点点的腊制品还有一点的羞涩。现在的生活境况自然优于从前，千家万户的年货竟仿佛是思春少女的一种显摆，林林总总，繁花尽染的，那古色古香的大街小巷里也就慢慢地沁出了一种滋味醇厚的年味。
那是一种像当年赣州南市街老食店文火熬出来的老汤飘香，竟是在冬的风尚在梧桐树干的梢尖上汩汩流动之时，就已然静悄悄地渗透了出来。摊贩商家的嗅觉自然也是敏感于常人，他们的调集年货，也是在轻霜洒了赣州街面的浓冬时节悄然进行。等赣州一般的人家有了浓郁的春节的气息之时，那些琳琅满目的年货，早已摆满了商家的货架和柜台。

 内地人平常的日子与从前相比，虽然是有了一些的进步呢，但是如果一定要与东莞广州这样富裕地方的人家相比，日子仍然是有一点的紧紧巴巴的。可是，在像赣州这样文化韵味悠然的地方，一旦莅临了像春节这样大的日子，即便是小户的人家呢，也是要面子的。
印象中，像我家这样蓬门牖户的小户人家，平时兄弟姐妹多，日子都是在母亲的精打细算下紧巴巴的度过的。兄妹们的衣裳一般也是大的穿不了，由小一点的孩子接着再穿。唯有一年的新春，我们的兄妹，遑论大小，男孩一律的新衣新帽，从头到脚，女孩子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记得当年的小哥，颇为愤懑于自己是常常捡了大哥的衣裳，一年中时有委屈与不满的辞色形于颜面。唯有新年的小哥打扮得也是粉簇可爱的，小哥当时脸上写着的那一份得意与满足，至今仍是令我记忆犹新。
母亲常常讲：新年中孩子们的穿着，就是做大人的脸面，一年之中春节万物伊始更新，再苦的日子也是不能扫了孩子们的想头。今天回想起来，那昏暗灯光下曾经呵了冻手密密缝制新衣的母亲，那悠然一去不再复返的时光中曾洒落了父母的多少深情厚意与辛勤劳作呵。当然，现在的赣州人过年，即便是大人呢，也是要装扮得西装革履、油光滑亮的。当年的父母在给了孩子们一身的亮丽之后，自己是再无力置办了新衣裳，就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我记得当年母亲大年初一的微笑是真的好祥和好静美的呵，他们那时的心境似乎也是一样的写满了快乐。

平时古城的大街小巷或许是一位静美的女子撑了一纸油伞，有一种流水般的平静如常。逢上过新年这样大的日子，古城的街面忽然湧动了几许的人流。
节日前后几天的菜场似乎也多了几许的炽热与微笑。往常斤斤计较的主妇们与商贩讲价，货品或许比平常贵了一点点，商家讨好地说：过年呢，讨个发财利是吧。大家就都心平气和地笑了。街坊上千家万户的红春联都是在一种近乎于夸张的闹哄哄的气氛中贴上去的，红灯笼也是热热闹闹地挂出的，古城人重年俗，重传统，男人们搭了梯子忙活，问下面的女人贴得是否周正；路过的街坊邻居也就驻了足，捎上了几句吉利的话。
赣州的城乡大抵上都是客家的语系。客家人最讲究的就是一年的周始，和睦团圆。所以，赣州人的过年即使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游子呢，不管是依然双手空空也罢，还是沧桑满怀，也得在年前风尘仆仆地往家赶。老家永远是一个宁静的港湾，是游子们洗涤心灵尘埃的圣地。老家的父母从来不贪恋外面的繁花似锦，他们守住了古城的洁净，并且在新的一年与子孙们团团圆圆。家乡的父老不依附权势，自然也是不会从心头放低了任何一个迷途知返的游子的。

过年。回到家乡去。
就这样心底宁静地守在垂暮的父母双亲身边。
陪着他们慢慢地走进了商场去选年糕、办年货。
年二十九的大扫除，也小心地呵护了父母的心意，听从了老人的指挥，这里一块那里一片的擦着门窗。老父亲仍然是那样的性急，一有不遂愿就跃跃欲试，母亲啐他：老猴子还会成精了呢，你以为现在几岁！父亲的脸上就有了一份的赫然。
除夕之夜是吃团圆饭，街上寘无一人。
除夕夜的安宁与温馨令人的感动有一种欲哭的感觉。
家里准备上了十菜一汤的丰盛的菜肴。
先敬过祖先，就是一家人围在一块融融和和的吃喝。
父母年迈，牙口不好，我坐在父母的旁边，尽量捡软烂的食物给父母吃。
母亲依然是用了一种融融的目光看着我，讲：菁儿太瘦，从小身子骨就不好，现在还是不吃东西。就又抢了把食物往我的碗里搛。每一次的返乡过年我的心底都是布满了这样的温暖与甜蜜。

除夕的守岁，窗外是的漫天星光仿佛被水洗过，黑的夜幕也有了一种软软融融的质感。
屋内升腾的炉火有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全家人聚在一块，煮一罐浓茶，小心地撕开着一瓣瓣的清香的水果。
兄妹间大抵会询问了过去一年的成败得失；或是鼓励，或是安慰，都有不绝如缕的亲情、在彼此的心田流淌。与父母间的交谈多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父母喜欢怀旧，也多把远在异乡的么女放在心头。一家人是这样的温厚地等待了新年的来临。当然电视机里正在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也间或有一笔的精彩之处，这也是可以引起了家人的笑骂声。

年初一如果是各企业花红好的年成，就伊始有了轰轰烈烈的玩花灯、闹龙灯、踩高跷这样的火红的迎春活动。
初一早晨的祭祖也是一项必不可少的重要的活动。
阳光下，在升腾的雾气中，孝子贤孙们齐刷刷地给列祖列宗跪拜了下去。
这应该也是我们永恒的家的根本维系。
大年初一开财门的鞭炮是不可以扫，因为象征了接下来一整年的运气。初二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每天不是走亲戚，就是给街坊朋友们拜年。赣州人是好客的，平日里即便是不相与的人，这时节的相遇，也是会迎了笑脸，邀上家喝上一杯的酒，有时也会往往会在相对的一笑间泯灭了昔日的怨怼。赣州人是家家都备有了一种叫九龙盘的东西的，里面就盛了人们准备了一整个冬季的下酒腊菜。在这样大的节日里，不时地我们就可以遇得了那些扶得醉人归的家人。有时，即使是不会酒的我，走在这样乐融融的人流中，也有了微醉的暖色。

江南忆，最忆是新年。
因为决定了今年的元月20日回老家过年，归思心切的我就有了以上点点滴滴的追忆。今年的春节是金牛送好运，虽然遇上了西方经济危机席卷全球的寒流，中国人是勤劳的，那也挡不住中国人对于传统节日的一份美好向往。
我想今年的回乡过年，会不会像品了一杯新绿的茶茗，悠然地淡沁了一种山长水远的清香呢。


这篇也是郭厚英的。俺从天涯转过来的。俺觉得那类读书的唧唧咕咕的酸文好虽好，不足为奇。只有这种讲过年的文章，内容平常，要写好就特难了。今天，翻看了这作者一天的旧文章，觉得这篇最难写。不信，各位爱好者试一下？反正俺是没有这样的功夫了。
只好作揖，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