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控制的思想：洗脑与恐怖袭击

文王五云 新浪微博 @王五云

一 被控制的思想
从小我们就被教导“蝼蚁尚且偷生”，袭击者无视生命让人难以理解。现代科学为之提供了一种解释的路径：那就是这些人被洗脑了。他们的思想被控制了，他们的行为也因此被无形的手所控制。
牛津大学研究员凯瑟琳·泰勒在《洗脑心理学》中说：“我们自认为拥有自由意志，有能力选择自己是否受他人的影响。”可事实往往相反，只要解密了人类思维的模式，就完全有可能通过介入思维的过程而控制人的思想。在现实中，有些洗脑的过程甚至是在无意中实施的。最为典型的案例就是1973年8月发生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起银行劫案。人质中有4人不但不帮助警察和法官，在被解救后竟然保护劫匪，拒绝作证，更令人惊奇的是，其中一个女性人质竟然爱上了劫匪并与之订婚，而另一人质竟然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筹募善款资助劫匪的辩护。这一现象就是广为人知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在这次事件中，尽管洗脑的过程是无意识的，但其后瑞典科学家对此现象的研究也揭示出洗脑某些基本特征：
1.赋予抢劫行动和劫持人质行为以某种“正当性”，且被人质认同。
2.人质的生命受到真正威胁。
3.挟持过程中，人质必须体会出绑匪显示的善意和给予恩惠。
4.人质无法获得外界的信息。
5.人质认为自己无法逃脱。
这5点特征稍加扩展和一般化，就可以用来说明恐怖组织或团体的洗脑过程和手段。
1 宗旨和目标。所有的组织都有自己的宗旨和目标，恐怖组织也不例外。这些组织不可能宣扬自己的宗旨和目标就是实施恐怖活动。恐怖组织的宗旨和目标一定是以某种“崇高、纯洁”的外衣，体现出某种普适的取向。对于恐怖组织来说，这些宗旨和目标是“神圣的”，为了维护和实现这些宗旨和目标，可以不择手段，自己和他人生命也可以牺牲；而那些不接受组织思想和宗旨的人，都是非我族类，是可以牺牲的。
2 认同。恐怖组织的宗旨和目标在其“崇高、纯洁”的外衣掩护下，比如会吸引一些具有相同价值观的普通人的注意，乃至认同。而这些人通常都具有相同或类似的文化、宗教信仰或生活经历。
3 面临威胁和危险。这个存在两方面的情况，一种是组织内部的威胁。组织成员会被告知一旦背叛组织自己或家人的生命就会受到威胁。这一类的例子比比皆是，像某次阿富汗人弹袭击的女孩，其家人的生命就成为了胁迫她的手段。如果她不去完成所谓的任务，自己和家人都会被组织处死。另一种是外部威胁。组织会让成员相信，自己的生命、国家、宗教信仰、文化等受到了外来势力的威胁。
4 成员活动的范围受限，几乎与组织外的世界隔离。这种情况在初入组织时尤其如此。隔绝与外界的信息交流，是强制进行观念灌输的前提条件。单一的信息反复灌输，类似于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的行为“强化”，会让个体认为这一信息就是正确的。美国曾经发生过一件强奸杀人案，孩子的父亲被认为是嫌疑犯。起初孩子的父亲坚决否认，但当其被关进监狱，被反复审讯，并被迫想象自己就是凶手。最后导致其精神恍惚，开始怀疑自己，到最终确认自己就是凶手。几十年后，FBI利用DNA技术检验了当年的证物，发现凶手另有其人，孩子的父亲是冤枉的。组织成员一旦处于这种单一环境下，并接受了某种思想，其今后就会对外部世界充满敌意，对别人的观点和意见充耳不闻，并坚持己见。
5 同理心和情感依赖。同理心也称共情，人本主义心理学代表人物罗杰斯所阐述的概念，指的是一种能深入他人主观世界,了解其感受的能力。人际交往过程中，能够体会他人的情绪和想法、理解他人的立场和感受，并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和处理问题。恐怖组织在招募初期，一定会采取各种方法了解被招募人，然后利用同理心的展示获得被招募人员的情感认同和依赖。通常采用的手段就是适当的时候展示同情、施以恩惠等等。一旦招募成功，组织内培训时，又会利用各种手段来“强化”这种情感的认同，使得成员之间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并使之产生强烈的归属感。比如，一次符合组织要求的语言表达或者行为表现，会被组织或其他成员赞许、认同和嘉奖！组织成员就会倾向于在以后重复这种语言和行为。以上也可以称为在精神上进行诱惑。
6物质上的诱惑。“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士。”物质上的刺激也是恐怖组织常用的一种手段。重大的物质刺激也许并不适用于所有恐怖组织，但为组织成员提供生活上的便利，以使其衣食无忧和行动自由则几乎是普遍适用的。
二 案例
法国拍过一部电影Secret Defense国内被译为《国家机密》、《国家防御》。电影中的男猪脚皮埃尔出生于单亲家庭，是一个劣迹斑斑一无是处的小混混，母子关系几乎破裂，他无所事事，靠贩卖毒品过活，最终被抓进了监狱。一入监狱他就被两帮人看中，一伙是恐怖主义分子，一伙是狱霸。一天当他洗澡时，狱霸一伙人围住他，暴力鸡奸了他。这时恐怖分子出手解救了他（注意一个细节：恐怖分子原本可以在他未收侵害时解救他）。心存感激又无依无靠的他于是投入恐怖分子的怀抱。在这个组织里他感到了从所未有的关心、照顾和体贴，第一次感到了兄弟般的温暖，第一次感到有了可以为之牺牲一切的的信仰，于是他皈依了。他更加仇恨那个抛弃和伤害了他的国家和社会。出狱后，恐怖分子给了他钱去看望自己的母亲，然后把他送往阿富汗进行恐怖袭击的训练。训练营中他不得不把一个和自己一起训练的伙伴给枪杀了。训练完成后他会回到巴黎实施人弹攻击。
电影算不上非常精彩，但是对于恐怖组织招募成员和洗脑进行了非常细致的描述。恐怖组织选择的对象往往是儿童青少年，尤其是问题青年。儿童青少年年幼无知、容易被蛊惑、威胁，而问题青年则无所事事，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和关心，心怀怨恨，一旦有组织有意识进行招募，他们自然很容易上钩。
三 如何防御被洗脑？
对于普通人来说，要避免被洗脑首先要在我们的认知网络中储备足够的知识。中国有句俗话，死读书不如不读书，尽信书不如不信书。言下之意是多读书也要多思考。多读书就是要拓宽阅读面，多接触不同思想和观点，多做批判性的思考。中国的教育有一个弊病，那就是死读书，只求记忆，不求思考，多问几个为什么。只求标准答案，不求从不同的角度阐述自己的观点。记得“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高考题吗？评分的高低，完全从政治要求的角度予以评价。这也是当今实用主义、利己主义盛行的思想根源。独立的人格和思想、自由的精神等等必须在教育中予以贯彻，这才是有效防御洗脑的根本方法。
从技术角度出发，凯瑟琳泰勒在《洗脑心理学》中提出了一个FACET的预防洗脑的原则。凯瑟琳的提出的五原则实际上是从个体出发的，是针对集权主义洗脑提出的，在恐怖主义的语境下同样适用。
F代表自由（freedom）、A代表能力（agency）、C代表复杂性（complexity）、E代表结果非手段（ending-not-measure）、T代表思考（thinking）。我把FACET总结为5句话作为本文的结尾：
1 警惕一切以限制和妨碍自由为目的行为；
2 警惕一切否定个人拥有适应和改变世界能力的宣传；
3 警惕一切只宣传单一性、纯洁性否认世界和事物复杂性的教条；
4 警惕一切把人作为手段而不是目的的企图；
5 警惕一切否定个人拥有自主思考能力，要求绝对服从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