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整个脉络都开始在脑海里淡去了,比起最后有点悲壮谢幕的野蛮人,我却更多记得伯纳,一个因为培养瓶里多被放了一些酒精而不像阿尔法那样高大的阿法尔减。按照小说里的设定,我好像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个人物的走向:离经叛道。
一切错误都不及离经叛道严重。谋杀只能杀死个别的人,而个别的人,说到底,算得了什么……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创造一个新的——想创造多少就造多少。而离经叛道威胁的却不知是个体,而是整个社会。是的,整个社会
所以在小说最前面,我自然而然开始脑补伯纳后面的故事,不知道在后面这个美妙的新世界会被他搞的怎样天翻地覆,他会怎样和这个他怨恨不满的世界同归于尽。然而,我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成功在伯纳的脑袋里嘶嘶地响,让他跟那个他一向不满的世界和解了,其效果就犹如一杯美酒。只要这个社会承认他是个重要的人物,一切秩序都是好的。但是尽管他的成功使他与世界和解,他仍然拒绝放弃对现存秩序对批判,因为批判行为提高了他的重要性,让他觉得自己伟大多了
伯纳把野蛮人带回来以后,立刻引起了轰动,他所不满的那些秩序也没有那样令人生厌了,毕竟他已经成为各种位高权重的人的座上宾,有更多女人向他献殷勤,他那因为酒精带来的“残疾”对他社会地位的影响被他带回来的新奇玩意弥补了,他显然享受着带着这些光环,在他曾经憎恨的那种秩序中继续生活。而当野蛮人拒绝了会客,那些伯纳急于讨好的“主顾”们离他而去,他的心里再次升起愤恨不平。很熟悉的故事,不是吗?
故事最后,他卷入了一场破坏秩序的行动,被流放去边远地区,完全是一副要完蛋的丧气鬼的样子,很不像一个富有反抗精神的、对社会不满的、离经叛道的主人公应该有的样子。
如果不是这个人物,这个故事大概也就看看过去了,无论乌托邦还是反乌托邦,最后都成了嘴炮,原因大概正是在于,我们中的大多数,只是伯纳这样的人。我们因为各种事情怨恨所谓的体制,因为各种理由强行离经叛道,然而只要得到体制的一点点关注,成为秩序里的受益人,我们就不再需要真心和秩序对抗,所谓的批判,也正像书里说的那样,让我们觉得自己伟大罢了。
我不记得为什么本书总是和《娱乐至死》相提并论,那本书也只是开会无聊的时候匆匆翻过,觉得结构散乱,记不住什么重点。但现在看来,两者至少在讲现代人的精神状态的时候有几分共同之处,虽然这都不是两本书的重点。我不想对宏大的社会问题发表什么见解,只是联系自身的体会。现在很怕爆料出什么新闻,看到大家纷纷揭竿而起,顺应时代潮流,维护公平正义,一瞬间所有人都热心社会大事、关心百姓疾苦。同时通过对这些新闻的转播加评论,还可以顺便树立一下自己形象,显示出自己是多么憎恨现在的社会现在的体制,自己是多么热心于革新,多么拥护那些被主流社会所不齿的离经叛道。前一段时间一年一度的建筑界奥斯卡颁发,一时间看到圈里的大家纷纷转播评论点赞,拥护这建筑圈泥淖里的一股清流,不发表点好评就是自己对圈内现状不够批判,不显示出自己是多么欣赏普奖得主迟来的荣誉就好像自己还是屈服于潜规则的俗人一个。针对这一件事情我想说,你拥护的也是秩序体系钦点的离经叛道,有什么好直视清高?针对我所处身的这个时代以及不批判不离经叛道就不开心的取向我想说,你真正理解包围你的秩序吗?你真的不依赖于它给予你的名利地位甚至是一种内心的满足感吗?
其他评论里讲到很多“幸福”和“被幸福”之类的,我倒是没有直接的感触。在我看来,这个社会让我害怕的,不是我幸不幸福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个体,我的情感态度太容易被其他个体所劫持与煽动,我看不到真实,这种真实包括着社会的阴暗面,也包括着被歪曲的光明面。我本能的想寻找一种可以依循的秩序,本能的想相信一个声音给我比较客观的事实,但现在在众多叛逆的话语中我不敢信任任何一个秩序,却在内心深处无法与那些看似高尚的反叛看齐。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参与到对既有秩序的批判中,即使我并不懂它运行的规律,不懂为什么它需要被反抗,批判越发成为形势而非内容。我被裹挟在秩序与离经叛道的二元对立里,越发的,秩序就是不好的,离经叛道就是好的,人们以发表反对的声音为荣,无论是对什么事情。我承认发声的重要性,的确,没有表达自己的自由一切都是放屁,连我写这些文字也是放屁。但我不想做一个为了反抗而反抗、为了发声而发声、为了离经叛道而离经叛道的人。如果我对任何事情的批判只是让我看上去像一个会批判的人,那我还不如去嗦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