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黄金时代》,我喜欢她的流畅,那时我喜欢小波的作品,喜欢作品中折射出的小波情怀。那时恰逢读完《青铜时代》合集,小波的风格很吸引我,我对小波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时隔一年,我成了王小波门下走狗,小波的作品与生平都已经略知一二。这次重读《黄金时代》,生活中的小波若隐若现。
第一次读《黄金时代》,我觉得小波讲了一个好故事。这一次读,我开始嫉妒王二,就像李银河嫉妒陈清扬(李银河曾说,她甚至嫉妒王二小说中的女性)。王二是一个混蛋,“身高一米九以上,饿纹入嘴,眼窝下乌青”,怎么想都又丑又凶。可王二身体结实,他喂猪时,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事,和猪兄的关系因而十分不错;王二还像猫一样机敏,勒农想跑,王二一把薅住他脚脖子;三闷儿和王二的角斗场,王二后发虐人;王二还有非常灵巧的双手,“可不光是摸女人方面”,打铁的阿伧们都邀请王二入伙,因为只有王二才能刻出那么细致美丽的花纹;王二会机械,钟表的修理与鉴定王二就是权威,王二说值多少钱, 马帮的头就说是多少钱;王二是个凶狠的神射手,队长冤枉王二射瞎了狗的左眼,王二放牛时就把狗的右眼射瞎了;王二写作很有天分,他交代的材料领导都爱看。
可是以上这些,只是让我觉得王二是个能干的混蛋而已,我也有我的能干,毋须嫉妒。令我嫉妒的是王二白描的那个伊甸园,四野总是荒寂,王二赤身裸体在热带的云南山野,睡在阳光的缝隙里,醒来时身上有亮晶晶的尘土;王二造了一间草房子,”空山无人,流水落花“,王二是上帝,也是亚当,亚当等了很久夏娃,后来不再等。”我坐在小屋里,听着满山树叶哗哗响,终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我听见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从我头顶涌过,正是我灵魂里潮兴之时。正如深山里花开,龙竹笋噼噼地爆去笋壳,直翘翘地向上。到潮退时我也安息,但潮兴时要乘兴而舞。“我嫉妒着王二在伊甸园里的胡作非为,王二不仅总是昂然着一尺长的小和尚,王二还拥有着伟大的革命友谊,还和陈清扬敦伦伟大友谊,这怎能不让人嫉妒。幸好,王二的悲苦让我不那么嫉妒了,王二说”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边。“,王二还说”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不真也不假,你信它是真,它就真下去;你疑它是假,它就是假的。我的话也半真不假。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就因为这种态度,别人都不相信我。我虽然把交朋友当成是终身的事业,所交到的朋友不过是陈清扬等二三人而已。“在《爱你就像爱生命》中有部分小波和友人的通信,那些朋友不过二三人而已,更悲苦的是,王二奋斗了终身,也不过奋斗了45年,每次忆起这些我都对悲苦感同身受。
说到王二的伟大友谊,除了嫉妒,还总是让我脸红。我总是爱回忆自己的黄金时代,我和朋友们之间的友谊有一种默契,海誓山盟不须说,都懂。那一次,我们要迟到了,我急不可耐,像是被仍进水池里的一条狗。后来我们一起冲出宿舍时,遇见了一个锁住的铁门,我们叫宿管开门的时候,我急不可耐,像是被扔进水池里的一条狗。门一开,我就像是终于着陆的一条狗一样,离弦之箭不为过,剩下的两个朋友就真的是阳光伙伴了,默契是那看不见的绑腿,一起奔向教室。在那一个细节里,我肝胆俱碎,因为跑出宿舍楼,跑进黑夜里的刹那,我能够想到只是我自己,我忘了荣辱与共。黑暗当头棒喝,我停在那里等他们一起,我们三个急不可耐,像是被扔进水池里的三条狗,只是这时候我很欢乐。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觉自己离好汉还差一点,伟大友谊的自觉性缺一点,当我遇见了更多的人,人情冷暖有了更多的感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好汉,我才知道这几个朋友是多么来之不易。“我虽然把交朋友当成是终身的事业,所交到的朋友不过是陈清扬等二三人而已。”我忽然悲伤。
读完这本书,书友们总喜欢打趣陈清扬,都嚷嚷着要和陈清扬敦伦伟大友谊。面对这种异想天开,我只想评论:放着我来。至于然后,铁定要吃陈清扬的耳光了,”这女人打人耳光出了名“。
小波着力刻画着陈清扬这个角色,然后我们看见这个爱打人耳光的陈清扬了,她是个女神,身材很好,乳房很挺,皮肤很白,被所有人称做破鞋,他觉的冤枉想要证明自己,却着了王二的道,但是后来陈清扬说:”那也是她的黄金时代。虽然被人称作破鞋,但是她清白无辜。“而当她成为了破鞋后,她就不再被人称作破鞋了,她还有了伟大友谊,有了王二。她和王二一起逃亡,一起出斗争差。”陈清扬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一直到死。“这可以看出陈清扬在二十多岁时候和孩提时代并无什么不同,”陈清扬说,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前一个冬日,她走到院子里去。那时节她穿着棉衣,艰难的爬过门槛。忽然一粒沙粒钻进了她的眼睛。这是那么的疼,冷风又是那样的割脸,眼泪不停的流。她觉得难以忍受,立刻大哭起来,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王二说到”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陈清扬一直把这个奢望当成希望,直到陈清扬怀着很多美丽的想象,进入了那间草房。王二说”等到她进了那间草房,看见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丑恶的刑具。那时她惊叫起来,放弃了一切希望。“陈清扬是女神,是个悲伤的女神,虽然在那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走上前来,接受摧残,心里快乐异常“。她依然会感到无比的悲伤,”陈清扬后来和我说,每回和我做爱都深受折磨。在内心深处她很想叫出来,想抱住我狂吻,但是她不乐意“。”陈清扬说,在章风山上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的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当陈清扬和王二从山上回到农场以后,”每回出完了斗争差,陈清扬还要求敦伟大友谊。“这时候陈清扬的”呻吟像是泛滥的洪水。“王二在描写斗争差时,轻描淡写地荒诞,我们可以读出喜感,慢慢读时,才能够体会痛。
在章风山上,陈清扬想给王二生孩子,王二拒绝。我忽然又想到了李银河和王二的爱情,”你好哇,李银河。“小波和李银河结婚多年,没留下一个孩子。小波逝世后六个月,李银河就开始和一个女人同居至今,2014年李银河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说,她和小波都不想要孩子。一开始我是不信的,看黄金时代里的王二,我忽而愿意去相信。
”天色微微向晚,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下半截沉在黑暗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和现在也是大不同,王二”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什么也锤不了我“,去年我二十一岁,觉得社会还遥遥无期,转眼就要为工作马不停蹄。
王二与陈清扬再见时,陈清扬说,这一辈子她只有王二这么一个朋友。那时她有一个读大二的女儿,自己离婚了,职业是上海一家医院的副院长;王二依然是饿纹入嘴,眼窝下乌青,穿了一件过时的棉袄。我每次回想王二的黄金时代,会想起陈清扬写的交代材料:
”陈清扬说她真实的罪孽,是指在清平山上。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头发低垂下去,直到我的腰际。天上白云匆匆,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打得非常之重,火烧火燎的感觉正在飘散。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继续往山上攀登。
陈清扬说,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就瘫软下来,挂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读第三遍《黄金时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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