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写非学术著作之外的书评。因为我总是认为写作是很个人化的事情,没有人有资格对陌生人的生活和情绪指指点点(即使对熟人恐怕也不行)。所以,如果不是因为认识赛男,我恐怕会平静的看完这本书,然后当做是平淡生活中的一次猎奇之旅,而那些将信将疑的故事情节会留在脑海中的某个角落,在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猝不及防的造访我。
但是我是认识赛男的。我们相识很久,见面次数却不多,而历数来时路,我和赛男仿佛也是两个行走在圣地亚哥朝圣之路上的两个旅人,一条路,两个人走,偶尔遇见,然后分离。
1985年12月,我出生在东北一个新兴的工业城市,飘雪的冬天,气温降至零下三十度。4个月后,天气渐暖,依然料峭,赛男也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都离得不远,但没有遇见——那是自然,虽然这只是一个年轻的工业移民城市,人口也没有现在的几百万之多,但人和人可以遇见的缘分,又怎么能轻易的碰到。
2000年9月,我考入这座城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有着全市明星级阵容的教师们,有风云全校的班主任,有年级主任兼职的物理老师,我的target,就是在这些老师的引导下,考上名校,成为红榜上的一员,然后我的老师们,可以凭借红榜上的人数,拿到丰厚的奖金,和更显赫的名声。我不愿意去想老师们的初衷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钱,但是心平气和的去看待这件事情,的确就是这样。孩子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有更好的出路,年轻有为的老师来到这里,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带出更多年轻有为的学生,然后拿到奖金。所以2001年9月,赛男也来到这里。
我们依然没有遇到。这再正常不过,因为在那样偏远的北方小城,所有学生(和他们的父母)都希望能够摆脱边缘的生活,去大都市,北京,上海,再不济也应该是哈尔滨,大连,若干年后我知道这在社会学中叫做向上的社会阶层流动,我知道大城市如同国家的心脏(或者毒瘤),所有新鲜的血液,像我和赛男这样的年轻人,源源不断的涌向它,其实没有了血液的心脏,什么都不是,但大城市就是像心脏一样令人向往,不舍昼夜奔驰而去的地方。所以我和赛男分别埋首于练习册之中,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或者没有时间与精力去遇见。
路在这个时候有了分叉,我选择了理科,赛男选择了文科。路线分的很彻底。所以到后来,我读了数学系,她读了中文系,简直就是一个立方体上绝不可能交汇的两个平面。我选择理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简单。我从来记不住历史书上的年代,也从来猜不出政治考卷问题的意图,对地理茫然无知,不辨方位,我发现数学公式的可靠,化学方程式的奇妙,和物理过程的精巧。其实我一直对文学充满热情,因为文理分科,我关上了那扇窗,10年之后我又重新打开了落满灰尘的那扇窗,我看到了赛男。
我时常想这种分叉其实是一种必然,赛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她脑海中一直有自己构建的世界,生动的人物,拥挤的城池,静谧的荒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也懂得去追逐自己的梦,去奋不顾身的爱恨。我却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走一条毫无悬念的路。后来她选择去西班牙追求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从语言开始学起,四处旅行,认识朋友。我却温吞的读了一个硕士,学了两年法语,再假装从容拎上行囊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
所以选择浙江大学这件事情,我和赛男恐怕有着完全不同的理由。2003年夏天,非典正肆虐,我不情不愿安的来到浙江大学报道,我是不喜欢这座城市和这所大学的,但这是我个人的缘由,因为我无法选择。我父亲是杭州知青,他希望我回到他17岁离家的城市,走完他当年被中断的人生路。我对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表示十分的愤恨,我甚至讨厌这座阴雨延绵的城市,于是反叛的选择了数学系,可是事后证明,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年少无知付出代价,数学系的四年简直暗无天日,我没有那颗为数学奉献一生的心,却要做为考试及格奉献每一分钟的题,痛苦得一逼。但是赛男恐怕不是这样想的,她应该是早就对烟雨江南的诗情画意有着明媚的幻想,所以2004年,当她来到这座校园,她的心愿已了,她应该是开心的,自由的。所以她一直喜欢杭州,对杭州有深刻的感情,我理解这种感情。后来毕业后我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了上海,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但是那个时候,赛男已经背起行囊继续追寻她脑海中的画卷,她热爱的青春舞曲,红裙卡门的背影,那些神秘的村庄和热情的地中海人。所以她早我几年来到欧洲,来到西班牙。而我之后去了巴黎,攻读社会学博士。
我和赛男第一次见面在马德里的广场。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彼此的附近,却从未见面,从文科班到理科班,从中文系到数学系,从马德里到巴黎,我们在这条路上走了很远,最终相遇。我不太记得第一次见面聊了什么,大概是很多琐碎的细节,女孩之间的小情绪。那时候我们应该都深陷于自己的生活之中,所以匆匆见了一面又匆匆的离去,后来赛男就踏上了独自一人的圣地亚哥朝圣之旅。
昨天终于又在北京见到了赛男,换了新工作的她看上去依然朝气蓬勃,时光似乎从来在她身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2014年的冬天,我见到的她,和2012年马德里的冬天,一模一样。但一直到我终于看完了这一本书,我终于可以认为我认识的那个和我平行前进了很久的赛男,其实一直都是那个邻家的女孩,离我并不遥远,可能离你也并不遥远。
我明白此刻之后,我和赛男又将分离,独自踏上自己的朝圣之旅,尽管我们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路,但我相信我们并不会彼此远离。我大概终将有一天进入大学成为一名研究者,赛男则会一直写下去,我觉得我们的人生终将不再孤单,我们会在未来的很多时刻一次次的相遇。同样的,我也期待才华横溢的她未来的那些闪闪发光的、温柔深刻的、安慰人心灵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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