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言新书的书名时,我心虚得不得了:像我这种从小到大一路顺当、没取得什么亮眼成绩当然也没经过什么大挫折的人,一划拉一大把,共通的问题就是:懒散、懈怠、不够努力,更谈不上全力以赴。回想我一辈子文化水平的巅峰时期——备战高考时,都没能做到这四个字,更别说在那之前或之后。
“你个大写加粗的平庸之辈,好好学着点……”怀着这种心情读完全书,我却得到了与预设完全不同的结论。
首先作者绝没有半点要把谁骂醒的意思(我想多了),其次作者没打算用喷香热乎的鸡汤慰籍谁的心灵,让人看书时热血沸腾、合上书照样过不好眼前的生活。她提供的是是一个看待生活更宽泛、更多样化的视角,不忧不惧、泰然自若的心态,和一些亲身体验后总结出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比如怎样更有效地学习,怎样适度地融入与己不同的圈子等。所谓“全力以赴”,并不是发令枪一响,你就要不假思索一路狂奔,中途不能跑错一个路口,否则万劫不复,反而是,你可能要先全力以赴地跳脱出赛道(同时不去理会那些嘘声),平复一下惊恐万状的情绪,平静地审视周遭、探究自己。
你要全力以赴地镇定下来,摆脱日复一日的生活惯性和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势,尽力弄清生活的真相。到那时,即便你不摆出一副拼命三郎的姿态,你的生活也总是向着你希望的方向,稳步前进的。
这可一点都不容易。如果你对自己认识得不够,或是心理不够强大、意志不够坚定,很容易被生活的大阵仗给唬住,升学、毕业、工作、结婚……随便哪个都像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裹挟着你不知向哪里冲去,甚至,把你变成自己都认不出的、完全陌生的模样。很多人不就是这么无意识地走过来的么?
自从毕业工作了几年之后,我总是被各种亲戚、长辈家的弟弟妹妹们问诸如此类的问题:“我报这个专业,将来好找工作吗?”“我同学去考公务员了,我也去考好不好?”“我妈叫我回老家找工作,说我在帝都活不下去……”当我反问他们“你想学什么专业”“你想做哪方面的工作”“你想在哪里发展”时,得到的回答十有八九是“……”。
这种学业、就业咨询,相信很多打拼在异乡、逢年过节回家乡的小伙伴都经历过。那些站在人生关口、战战兢兢的孩子和孩子的父母们,在询问你之前已经询问过许多人。他们太需要参考别人的人生范例了,即便对方的情况与自己并不相符,打探一番也总是好的。就像是面临大考手足无措的考生,管它三七二十一,题海战术总是没错的。
我不否认多听别人的人生经验对自己有好处,也不是反感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故事,只不过,听的人如果心里已经没了主意,那么听到的声音越多,越不是什么好事。就像这本书的宣传语所问的:“为什么听过这么多道理,你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我想说,我不相信有哪个大脑空白、心里害怕的考生,能考出特别好的成绩。就算你已经做完一摞模拟题,也并没有什么用。
我有个亲戚家的弟弟,他的经历很能说明问题。前两年大学毕业前,他们全家人帮他分析选择接下来的路,是考研,进国企,还是进外企。他的专业算是热门,可惜学业不精,考研比较悬;进国企自然是不错,只是收入待遇一般;进外企,比较下来似乎是不错的选择。他跑来找我说:
“姐姐,你帮我写一份英文简历吧……”
“你的专业我不了解。光看你中文简历我都费劲,没办法帮你弄。你自己怎么不弄?”
“我英文不行,弄不了。”
“那你怎么进外企工作?”
“先混进去再说呗!”
“……”
后来听说他没进外企,因为他家人多方打探下来,发现外企如今的状况远不如前些年大家印象中那么优越光鲜,他们心理落差太大,接受不了。因为外企这一番折腾,错过了国企的考试报名时间,所以国企也没进去。他爷爷在老家是位颇有威望的工程师,凭借各种关系把他安排进了一家单位,让他边工作边准备再次考研。但几年过去了,也没听到他考研成功的消息。
我偶尔会听到他妈妈追悔莫及地抱怨,觉得当年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再怎么说,进国企也是正经路子,当时就不应该在外企上浪费时间精力!”“他同学××,当时进了××机关,人家现在已经是××了。”“当时哪怕不找工作,再复习一年考研也好。一旦上了班,他就没心思再读书了……”
其实很想说,没有哪条路能保证我这个弟弟一辈子一帆风顺。先假设凭借他半吊子的专业成绩和英文水平,成功混进了某家单位,但国企也会倒闭,外企也会裁员,除非他自己上进,否则早晚会瞎。我曾问过他为什么选这个专业,他告诉我:“因为家里人说,爷爷是这个领域的工程师,怎么也能帮我安排份工作,否则我将来没工作怎么办呢?”问他:“你喜欢学吗,觉得有意思吗?”他摇头。再问他:“你喜欢学什么?”继续摇头,说:“我一直埋头读书,拼命考大学,哪有时间琢磨究竟喜欢什么啊!”继续问他:“想来帝都找工作么?”答:“帝都竞争太激烈了,每天生活节奏那么快,我怕我活不了啊!”
一群忧心忡忡的家长,和一个一开始就被家长吓坏了的孩子。他们全力以赴所做的,无非是想找个一劳永逸的人生避风港。只可惜没什么是绝对靠得住的,最靠得住的他自己,始终是一盘散沙。
从他身上,我有时也在反省自己。虽然我已经过了升学、毕业、就业等等关卡,但恐惧仍然无处不在,要不要孩子、换不换工作、要不要继续念书……似乎一个选择没做对,人生随时可能被全盘改变。我们这些被生活吓破胆的人,不遗余力地追求稳妥,但实际上,当生活成了一场只有标准答案的考试时,最稳妥恰恰就是最危险。
温言在书里,竭力想将我们这些“紧张的考生”拉出假想之中的考场。如果有什么值得我们认真作答,那就只有两个问题: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当你弄明白了这两点,那么,眼睛盯着哪儿,劲儿往哪里使,先左转还是先右转,先跑步还是先歇会儿,你完全可以顺势而为、随心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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