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昧主义的胜利

道尔顿这本书的书名对于现代人来说很有意思。按很多现代人的观点来说道尔顿离题了。全书完全是在搞化学嘛，一翻目录全是“论热或热质”“论由温度的不平衡引起的热的运动和传导”之类的文章，哪里是在搞哲学。然而无独有偶，大名鼎鼎的牛顿爵士的名著《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也是讲的牛顿力学，哪里有什么哲学。

那么到底是他们错了，还是我们错了?哲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老生常谈的讲法，哲学是爱智慧。智慧是个什么东西，可以举个例子，对一部分低等动物来讲，即使他们用眼睛看一万只羊，当他们看第一万零一只羊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知道这个东西和前面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而唯有有了智慧，你才能对前面的一万只羊有思考，从而当你见到第一万零一只羊之后，你会发现这东西和前面的东西不是同类嘛。

所以哲学比较重视动脑子，但是有些哲学家却动脑子走火入魔了，譬如古希腊那位亚里士多德，他最有名的故事就是动脑子想出“物体下落速度与物体重量成正比”被伽利略打脸，其实他还开脑洞认为女人的牙齿比男人少，亚里士多德结过两次婚，他为什么只愿意相信自己脑子的哲学而不愿意去数数妻子的牙?当然亚里士多德有很多时候还是靠实际世界和他的脑子弄出了对的东西。然而他确实为后来的“走火入魔”的哲学家做了不好的榜样。

当然有的哲学家是深刻认识到只靠客观世界是不行的，只靠脑子也是不行的，必须搞双管齐下，这个方面康德的三大批判是如此。还有一些我们现在认为是科学家的人也是如此，譬如牛顿的三大定律，就是靠着客观世界和脑子才搞出来的。那么现在来看道尔顿把这书叫做《化学哲学的新体系》就完全没有问题了，搞观察，搞实验，那是客观世界的事情，而倍比定律、当量定律这些东西却是靠的脑子，那么前者化学，后者哲学，而道尔顿弄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比古希腊大部分靠脑子，小部分靠客观世界弄出来的原子论要靠谱。所以道尔顿讲“有些人总是把我的原子论叫做假说，不过，请相信我，我的原子论是真理。我得到的全部实验结果，使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应该讲对于21世纪的我们来说，道尔顿的这本书的哲学意义要大于其化学意义了。道尔顿的年代，他自己制作出的实验器材和现代实验室里的器材不可比拟。道尔顿采用的原子量和得出的结构图式对于现代化学来说是粗糙的也甚至是错误的，如同凯库勒的苯环模型一样。可以说如果不是研究化学发展史，那么一本现代高等教育的化学教材完全可以让人获得更多更正确的化学知识。然而并不是因为这本书的对于学习化学价值低了我们就可以束之高阁了。道尔顿的书可以时刻提醒我们，“化学”“哲学”要放在一起，可以为化学工作者和哲学工作者都敲一下警钟。

为什么我文章的题目要叫“蒙昧主义的胜利”，因为在现代，科学和哲学的关系堪忧。譬如丁肇中是物理学大家，但是在演讲报告上有人问他关于哲学的想法的时候，丁说自己没有学过哲学。不但是物理学如此，其他化学界，生物学界的人都是如此“妄自菲薄”的。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哲学是高深的，而物理化学生物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技术罢了。其实实际上技术是科学和哲学共同孕育的，是观察和思辨的共同产物。我们不要以为只有哲学家的思辨是哲学，要知道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还有现代的量子力学，遗传学，哪个不靠动脑子。我们的科学家们运用客观世界和逻辑思维使人们对于自然和自身的认识深刻了太多了，却不敢称自己用过哲学，这真是智慧的式微，愚昧的胜利。

那么我们真正在搞哲学的人是怎么样呢？我想现在的很多搞哲学的也是动脑子走火入魔而完全忘记了还有客观世界在那边。每年哲学类出版的书籍如此之多，然而我想找本《化学哲学》的著作却只能找到道尔顿的东西，其他的数学哲学、物理哲学、生物哲学的著作也是少之又少，很多书找到了却发现是几十年前的书了。在学科分支分明的今天，很多人都只分工不合作了。很多哲学家用力挖掘着中国的朱熹王阳明，外国的苏格拉底柏拉图，却无视于科学的一次次发现。这真是哲学和科学共同的悲哀。纵观人类历史，古希腊的逻辑思维为人类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而更是有无数的科学技术人员利用对人类自身和自然世界的新认识而发明出了新工具从而服务于人类。在中国古代，这批工匠是“贱人”，他们的贡献很难被记录标榜，而那些搞处世学问、宗教信仰、统治术、权谋术、易经算命的人却是名留青史。我们的科学家们是谦虚的，他们对自己的贡献看得很轻。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他们的谦虚就照单全收。当然对于科学的重视并不是就轻视思辨轻视哲学了，哲学发展了那么多年，很多哲学家为智慧的严谨，思辨的可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其实这里还有一部分功劳要给我们的数学家们），他们也是人类的功臣。

学界是如此的情况，普通民众的情况也很糟糕，很多人接受过高等教育，然而还是愿意在微信里传播各种未经实验，靠着佛学大师和易学大师动脑子弄出来的“吉”“凶”。社会上的神秘主义的视频讲座也远远比科学视频讲座吃香。有些人愿意看各种易学佛学大师把佛学和易学机械得和现代科学拼合，却不愿意花时间去看点真正的科学家写的书。有一些宗教人士用各种寒武纪大爆炸之类的事实去反驳进化论，却不愿意看看现代的进化论早已和达尔文时代那种简单的粗糙的不一样了。不相信自然世界不相信大脑思辨，却相信子虚乌有，而且软弱的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思想被迫着为蒙昧主义举旗呐喊（譬如那些转发就保佑，不转发就死全家的微博微信QQ空间等社交网站的东西）。我们虽然科学教育那么些年，但是还是抵不住虚无的神。这是我们心灵对死亡的恐惧，对噩运的恐惧；是我们在使用现代科学带来的好处的同时，因为科学不完善而伤害我们之后对科学的敌视怀疑。这是蒙昧主义的胜利。

虽然现在蒙昧主义好像是胜利的，但是我还是愿意乐观得看待人类的未来。我希望科学家们对自己不是妄自菲薄，而哲学家们在思考世界的时候要多借助科学的工具和新的科学界对自然世界更深刻的认识。如此社会才能良性得发展，才能开启民智。人类结合了感性理性，实事求是才能得到真正的智慧，过上更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