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當下攝影環境
——讀《怎樣「大師」?如何「中國」?郎靜山:一世紀的攝影文化》心得感悟
2013/04 發表於「台灣本土攝影」課堂 傅心怡
通篇讀畢,不得不佩服的是,郭力昕先生很帶種!在藝文界乃至傳播界一面倒力捧郎靜山先生為「神話」般的存在時,以一句「郎靜山先生終於走了。」破題與蕭嘉慶共同舉起「反郎靜山」的大旗。撇去個人觀點不論,關憑「敢於唱反調」這一點便已讓我肅然起敬。
但關於文中作者借蕭文「國際沙龍攝影團體之間辦家家酒、自娛娛人的各種頭銜、 證書,與嚴肅的攝影創作,兩碼子事,沒有一本攝影史會提到沙龍攝影這玩意兒的。」對「沙龍攝影」表示的不屑與詆毀,我不敢苟同這一看法。
縱觀一個世紀多以來的攝影史,各式各樣的藝術流派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消失了,一些影響至今。短短的一個世紀歷史,但若要說攝影從哪兒來,還得回過頭從攝影發明前後的西洋美術說起。所謂「攝影藝術脫胎於繪畫」,二十世紀初,廉價的人像攝影取代了昂貴的肖像繪畫,「繪畫主義攝影」興起,攝影「以繪畫為準繩,以近似繪畫表現之攝影最為理想,而藉此與繪畫分庭抗禮,以爭得藝術地位」。雖然後期紀實攝影拋開繪畫的格局,繼以忠於事實為創作理念。紀實攝影家恪守攝影的紀實特性,認為只有數學般的準確才能體現說服力。在成就之後的新聞攝影的同時,也為攝影漸趨獨立並最終脫離繪畫形式埋下了伏筆。但畢竟,攝影「授繪畫的桎梏根深蒂固」是不可否認的。若不是「沙龍攝影」攝影家在創作上追求繪畫效果,以達到商業盈利,單單紀實攝影無法推動攝影藝術的發展至今。
另外,我雖不知郎靜山先生是否真如作者所稱「從三○年代末起,即聰明地決定去搞集錦山水與靜物裸女,而絕對不碰現實影像,自然會受到當權者的「賞識」,扶值其以「中攝會」佔住位置,成為能與當政者配合無間的攝影文化的「民間」代理人」那樣,耍了小聰明從而造就了自己輝煌的一生。但假定事實果真如此,也不該否定郎靜山先生自攝影探究中西文化問題,運用西方廣告設計技巧,將不同照片拼在一起,發明了獨樹一格的「集錦攝影」這件事。雖然郭力昕先生不恥其為消費中國文化、加深刻板印象的行為,但他的確成功地開拓了以攝影機完成表達國畫意境的途徑。他的集錦攝影頻頻在世界的沙龍攝影上得手,前後共有1000多幅次作品在世界的沙龍攝影界展出,甚至曾經獲得美國紐約攝影學會頒贈的「1980年世界十大攝影家」稱號就是鐵打的事實。或許,他的確消費了中國文化,但另一方面,他也在「把中國印象推向國際」中多少起了作用。
畢竟逝者已矣,包括作者自己也說「媒體描述其為人淡泊豁達不失童趣,,我願意相信;百歲高齡仍活動力強,能走動拍照及暗房工作,也令人敬佩」。譏諷一個過世老人,實在乃上不了臺面之事。比起作者的態度,我更願意說郎靜山先生是一個過分聰明的藝術家。
很大一部分人閱此文都會義憤填膺地為郎靜山先生抱不平,甚至掀起口水戰。在筆者看來,其實作者行文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批「郎靜山」這個人,而是藉「郎靜山」這個符號批判台灣當下庸俗的攝影文化環境。
的確,攝影家一窩蜂現狀的今天,攝影恐落成了裝腔作勢的工具。當下的台灣社會(乃至整個華人圈)正誠如作者所說,處於「走向一種玩相機、比器材」的階段。小到台北小小一片的西門町,大到世界各國的景區,只要有華人,十個人里必有三個背著專業單眼相機,時不時便三五成群湊在一起鼓搗著彼此的相機一副大師狀。不由讓人擔憂害怕攝影迷失了目標,成了外表光鮮卻毫無內容的事情。記得約莫一年前聽黃則修老師的講座,黄老曾心痛的指出:「攝影協會沒有人在真正研究攝影,而是天天招兵買馬,或者為誰當會長忙的不可開交」。
筆者認為,攝影作品乃個人情感的體現,為生活的紀錄,實在無所謂好與壞的問題。「為根本地揚棄那些攝影文化圈裡的迷思與無知,是攝影工作者拾回尊嚴、開拓格局的第一步。」的確,攝影發展到今後,只要能摒棄附庸風雅之氣,著實成為大眾生活的一部分,這即是最高藝術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