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过一次之后的史玉柱,在再次成功之后,一直没有特别的喜悦。他说道: 我相信福祸相依的老话。不过从前还是太顺,我很感激这一跤。上次我和刘永行(东方希望集团董事长)谈,他实际上也不断地在摔跤。不过他属于感冒,一个一个(的)感冒让他免疫力增强,身体强壮了。虽然增长不是很快,但是时间一长总量就很大了。我是从创业那天到我摔跤那天中间就没感冒过,结果一摔跤就(是)很大一跤。不过摔跤这一课是肯定要补的,否则还是不能长大。不管政治、军事还是经济,一帆风顺是不可能的,李嘉诚(创业时)还(有几次想)要跳楼呢,共产党没有五次反围剿的失败,也总结不出十大军事原则。 史玉柱曾这样描述他下海经商的历程: 1986年我开始读深(圳)大(学)软科学(管理系)研究生,那时深圳的市场经济味道已经很足了,鼓吹市场经济的书也很多。第二年我就有了目标,想下海。最后半年,我明确了我要做软件。我的规划是毕业半年(后)先开发一个软件,注册不了公司的话就承包别人一个部门,还给自己定下了目标,第一年先创造5万利润,第二年争取创造10万(利润),第三年30万(利润),第四年100万(利润)。 实际上下海的第一个月就赚了三四万,第三个月就赚了100万。 穷学生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嘛。赚到100万的时候,合作的4个人有了分歧,2个人离开了,带走了一部分钱,剩下的我又全部投下去,继续走。好在那个时候产品卖得好。 1989年,史玉柱研究生毕业后“下海”,在深圳研究开发M6401桌面中文电脑软件,获得成功。史玉柱将他的软件拿去压缩成一种卡,可以装进电脑主机里。“汉卡”这个名字由此而来。 1991年,史玉柱通过其天才般的营销能力,使M6401的升级版M6403汉卡的销售量一跃成为全国同类产品之首,获纯利1000多万元。随后,巨人公司又开发出中文手写电脑、巨人传真卡、中文笔记本电脑、巨人财务软件、巨人防病毒软件、巨人中文电子收款机等产品。 1992年,巨人集团的M6403汉卡卖出了28万套,实现利润3500万元,并成为一家资本超过1亿元、下设8个分公司的一个引人瞩目的高科技集团公司。 也就在这一年,巨人集团成为了中国电脑行业的领头羊,史玉柱也成为了中国新一轮改革开放的典范人物和现代商界最有前途的知识分子代表。史玉柱先后被评为“中国十大改革风云人物”、“广东省十大优秀科技企业家”,并获得了珠海市第二届科技进步特殊贡献奖。史玉柱的事业至此达到了巅峰,此时他刚刚30岁。这时的史玉柱自信心开始迅速膨胀,他认为自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这一年,在事业之巅傲然临风的史玉柱决定建造巨人大厦。 这也是那个时候典型的社会心理。那时,改革开放让人们压抑了多年的潜力和激情得以挥发,让中国的企业以超常规的速度发展。这更容易让企业家们在所谓的潜力与激情面前迷失自己。 事实上,在1993年,巨人集团虽然已经成为国内仅次于四通集团的第二个高科技企业,但是,这一年也是中国电脑行业开始遭受“外敌入侵”重创的一年。这一年,伴随着西方10国组成的巴黎统筹委员会的解散,西方国家向中国出口计算机的禁令也随之失效。COMPAQ、HP、IBM等全球知名电脑公司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国内电脑业因此步入低谷,这使得史玉柱赖以发家的巨人汉卡也受到重创。原巨人集团副总裁王建在《谁为晚餐买单》一书中写道:“几乎是半年时间,中国人桌面上的排版文件,巨人汉卡和WPS等产品的领地,不可思议地成为微软Windows垄断式的市场份额。” 对史玉柱而言,要想让巨人集团继续生存下去,唯有转型才有出路。那时的史玉柱还保持着对市场的高度敏感。他意识到当时全国的保健品市场潜力很大,于是手中资金充裕的史玉柱提出了“二次创业”的构想,决定斥资5亿元进军保健品市场,走多元化发展的道路。 受毛泽东影响很深的史玉柱在1994年确立三大主导产业时,他自称要打“三大战役”,即电脑、药品、保健品。这“三大战役”在1995年初创造了奇迹,如1994年年底开始的“脑黄金战役”,在1995年1月至3月间,脑黄金的回款额居然达到了19亿元。 即使在保健品做得最好的时候,史玉柱也没有忘记自己赖以起家的电脑软件。 我们最主要的(产业)仍是计算机产业,从1995年8月份开始,进入了产品结构调整(时期),我们做了以下几项工作:今后产品以软件为主,硬件将逐渐被抛弃,这是需要下大决心的。中国目前的计算机产业处于低谷时期,这里主要有两大因素: 一是国外大公司介入中国市场,令中国较大的计算机企业无处容身,只能成为他们的买办。二是国内出现几十万个小型计算机企业,相互竞争,相互杀价,这使得(国内的)大型(计算机)公司无力与之竞争。 所以我认为,中国计算机产业要从低谷中走出来,必须要在中文软件上突破,要按照我们的长处发展,至少要先占领国内的市场。中文软件开发对于组织管理的要求很高,中国管理跟不上,而外国企业却已开始踏足这一领域。中国目前的计算机企业都没有离开中文软件的开发,如四通公司的中文打字机其实就是一套汉字处理软件。巨人也是靠巨人汉卡起来的。中文软件的面很广,不仅是文字处理,还包括教育软件、商用软件等领域。各个方面推出几个革命性的产品,创造出新的需求,就可将中国计算机产业从低谷中拯救出来。 那个时期的史玉柱,和那个时代倒掉的许多高歌猛进的企业领导者一样,在自己描绘的美景里欲罢不能。1995年,史玉柱被列为《福布斯》中国大陆富豪排行榜第8位,是当年唯一靠高科技起家的富豪。过度膨胀的自信心使他在做企业战略时,完全凭自己的感觉和运气。 从电脑、保健品到药品,史玉柱疯狂地投入了大部分的流动资金,而对房地产投资毫无概念的史玉柱一时昏了头,准备去建造一座72层高的巨人大厦。巨人大厦在设计之初只有18层,在不断被加码到72层后,史玉柱并没有因此满足,他要求地基要按照88层来打。按照这种做法,仅预算就需要12亿元。而当时,史玉柱手头能动用的资金只有2亿元。 1997年下半年,史玉柱在四处奔波之后并没能堵上巨人大厦的资金黑洞,终于一赌成恨,血本无归。在谈到这次失败时,史玉柱回忆了当时的事情经过: 主要是我决策错误。在巨人陷入麻烦后的一年里,我被眼前的事缠住了,将来的事还真没有考虑过,一心扑在“挽救”上,就是要把巨人大厦盘活。当时政府也挺支持,把我们欠巨人大厦的地价钱给免了,甚至还把巨人旁边的一块地几乎无偿地纳入进来,让我们用它招商,然后把楼盖起来,楼盖起来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债务也就全部清了。所以那时我差不多一年(时间)里全都是在跑招商的事,(那时)有一个公司已经(和我们)洽谈好了,楼也准备建了,(到)最后这家公司却突然又反悔了。 很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巨人大厦的必败结局,而当时做为局中人的史玉柱却依然努力地想办法去填补资金的黑洞,他并没有感觉到压力的存在,反而是只顾一心一意解决问题。他曾说: 直到(巨人大厦)“死”的那天,我好像都没觉得大厦盖不起来,那时候还是没有头脑,缺乏清醒(的判断)。 当最终确定巨人大厦已彻底无望挽救的时候,史玉柱反而松了一口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后的两年多时间里,史玉柱都处在人们的视野关注之外。当然,具有强大心理承受能力的史玉柱并没有随“巨人”一起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