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上帝。” 索菲亚兔一开门就直嚷嚷,呆了半晌后,晃着她那姣好的屁股,大踏步地冲进事务所按住我的双手。 “哎呀哎呀。”我发出兔子般的笑声,“调查报告就在我桌上。” “别动。”她按紧我,“你皮肤都化脓了!” “迟迟没联系你真是抱歉。”我挣脱她的手,咯吱咯吱地挠着头和胸口,“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特里的事我真的很遗憾。当我赶到再会之树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不要再挠了!”她抓住我的手,“竟然能把自己的皮毛挠成这样!啊,这么多血……” “没事没事,没关系的。”我再度抽回手,开始挠自己的肚子和后背,“我只不过身体有些痒。” “住手!” “大概是快换季了。”脸、后腿、肩膀,爪子陷入肌肉的时候我只感到说不出的快活,“比起这个还是说下关于报酬的事,发生那样的事并不是我的错,如果能够照常支付的话我不胜感激……” 我的脸颊被狠狠揪住。 我被吓得魂不附体,不自觉地停住了手。 “强尼!”索菲亚兔拼命大喊,她矗立着,泪水自她的眼中浮起,“我求你了!” 我从沙发上起身,打开柜子倒了两杯牵牛花酒。索菲亚兔低着头接过了我递给她的那杯酒。 “强尼……你生病了。” 我绕到窗边,边俯视迟暮中的仙客来大街边喝酒。“冲天炮”艾迪的身影追逐着某只小母兔渐渐跑远。 生病?我强尼兔?不不,这不可能。虽说身体奇痒,大便颗粒又小又硬,尿尿的时候还掺着点血,但除开这些,我感觉舒爽,健康得能让所有的兔子妒忌。 “有件事……”她的声音沙哑,“我必须告诉你。” “特里可能是我的儿子吗?” “……” “这次的委托工作,也是他来拜托你的吧?一开始就和什么兔之复活教会没有关系的吧。” “强尼,你……” “别说!” 索菲亚吞回了正欲说的话。 “我可不记得我搞大了多少母兔的肚子,更没可能知道这当中是不是有哪个孩子的鼻子不好。”我看着窗外,把从那天开始就堆积在脑海的沉淀物一吐而空,“我无法想像一个没有气味的世界,一定是很无趣的吧。但因为这样就掰出些上帝啊复活之类的理论,让兄弟们陪着他一起去死,我是无法理解这种家伙。” “特伦斯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多亏他的父亲,也就是他真正的父亲,他才有了生活的意义。因为鼻子而没有真实感的世界也变得现实。他的父亲对他这么说过:‘即使无法了解花香,但花的美丽并不因此改变。’” “你说的话那个父亲大概连一半都不懂吧。” “嗯,是吧。” 她的语气使我回过头。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觉得他希望你能阻止他。” “杀死兄弟们和消灭人类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特伦斯离开了我们教会,或者说是被驱逐了。就算我问他也什么都不肯说。”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找我?” “‘杰克兔&儿子们’公司的水果干事件啊。特伦斯看过你救出阿克赛尔兔的报道。强尼,你还记得你在采访时说过什么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你被记者问到为什么甘愿冒险去救阿克赛尔兔时,你回答说:‘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死亡更痛苦的事,那就是违背原则。’一字一句都是原话哦。然后你接着说:‘我强尼兔又刚好有点不正常呗。’” “混蛋。”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痒,“那不过是文字游戏而已,想不到他认错对象了。” “特伦斯应该也没真心认为你就是他的父亲吧。”索菲亚兔露出略带寂寞的笑容,“尽管如此,他还是想抓住些什么吧。对不记得自己父亲气味的他来说,强尼,你的话却有着那样的味道。” “那么,那家伙的爸爸呢?” “强尼,你知道自己的父亲吗?” “……” “这种事情对兔子来说是无所谓的吧。” “但特里却不同。” “无所谓了。”索菲亚说,“所谓继续活在心里也不过是借口而已。” 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 我和索菲亚默默地伫立着,映照在墙上的夕阳余晖渐渐变成深红色,我们依旧只是两只兔子。 昼夜的交替就好像电灯的开与关。 而我体内的两个我,也就是强尼兔和强尼兔宝之间的转换,也有着相应的征兆。问题是不管切换到哪一个我,开关永远是开着的。开着开关坠入绝望,开着开关飞向兔子的天国。开关从不会关上。开着开关喝酒,开着开关忍受几乎要把皮翻个面的痒,感觉像是眼底的灯泡总是亮着。有时候灯泡会两三盏一起亮起,这时,我就会看到抱膝的特里喊我爸爸,死在再会之树的家伙们齐声高呼“不要再让我们失望”。我的脑袋都快裂了。 但,我强尼兔是只与众不同的兔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学会了驱赶亡灵的方法。儿子被杀之后,伊莎贝尔•科维洛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那个疯婆子把家里砸得稀巴烂,烧了自己所有的假发。明白吗?要弥补被破坏的事物,那就只有去破坏更多。 所以每当快被亡灵附身之际,我强尼兔就会到大街上徘徊,四处找麻烦。仙客来大街上的麻烦事要多少有多少。我游荡在各种弄堂小巷上窥探,当发现那些看起来就算死了都不会有人悲伤的家伙后,就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那一晚也是这样的夜晚。 我被三只渣滓兔围殴后,流着血倒在了垃圾桶里。头顶挂着的那轮弯月,似乎伸手可及。 云悠悠飘过,没有一丝风。这个国家的人们把月亮上的阴影看成女人的侧脸,也有地方看成螃蟹,如香港。科维洛老头说,日本的月亮上住着兔子,不,也可能是小迈克尔•科维洛说的。或者是托尼•维洛佐,也可能是别人吧……我想不起来了,无所谓。 我点上烟,对着看起来有些悲伤的月亮吞云吐雾。 啊,日本的月亮!在那里也住着像我强尼兔一样的家伙吗?那么拜托你,请饶了那只可怜的兔子吧!拜托,拜托你,日本的月亮啊! 我爬出垃圾桶,踉跄地回到仙客来大街。环视空荡荡的大街,顿觉无处可去。我不想回事务所,想喝一杯吧又被禁止出入罗伊的店,只好鼓起勇气四处徘徊。 恍然想起香港的那只兔子,就感觉自己似乎变得很渺小。他一定是我的守护天使。是了,他不是说过好几次“我,只是,在工作”吗?我也是啊。我也只不过是在工作。工作的内容是找兔子,既不是保护小孩也不是拯救兄弟们于灭亡。我,我强尼兔宝没做错任何事。那个男的从香港来一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不会错的。 被揍的伤处火辣辣地疼。当走到比利酒铺附近的小路时,下半身突然被猛地一撞,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冲脑门。连这痛楚,我都打算把它解释成来自香港的信息。这是最坏的情况了。 “插你!干你!操死你!” 一回头,有人正企图把他的那玩意插入我的屁眼里。 “给我立刻收回你那脏东西!”回过神来,我后腿直蹬,“混蛋艾迪,我要把你的鸡巴拧成麻花!” “对、对不起嘛,强尼。”“冲天炮”艾迪被我的飞腿逼得直往后缩,“我把你看成是能够抚慰我身体的母兔子了嘛,因为太暗了呀。我以为那一定是饥渴的男人所向往的美好的屁股,我、我……” “不许再说这种话!” “对不起!” 我确认自己的菊花安然无恙,而艾迪则抽动鼻子闻着风的味道。 真是烦透了。也难怪艾迪会认错。因为不知不觉间,我又在咯吱咯吱地挠自己的身体。 “但、但是……”艾迪畏畏缩缩地开口,“你到底怎么了,强尼?” “我怎么了?喂,艾迪。”我瞪他,“这可是我的台词。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 FUCK四个字?” “但是你身上的毛都一塌糊涂了啊。” 被他这么一说,我重新留意到自己的邋遢相。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思索着这个问题是不是具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守护天使既然可以化身成香港的兔子,那么也同样能变成“冲天炮”艾迪。这么想着,我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确,艾迪和平时稍微有点不同。虽然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但我觉得他的每一个行为都意味深刻。那些小淫兔们不肯和他搞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女人做事都凭直觉,她们一定知道艾迪是绝对不能被玷污的存在。 “什么都没有,艾迪。”我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在说什么,强尼?” “我空空如也了。” “空空如也……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 “是的,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艾迪四处张望着,像是要捕捉飘然起舞的辞藻,“也就是说,爱将会诞生的意思?” “……爱?” “哎呀,就是幸福的心情啊。你不是以前告诉过我的吗?”艾迪说,“说爱是从贫乏中诞生的。” “……” “我虽然不是很懂,但却很努力地思考过。那就是说,那就是说……如果现在的自己不幸福,那么就只有让自己空空如也一次的意思吧?你想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强尼?因为我满脑子都想着搞女人,结果女人都逃跑了。但是,要空空如也真的很难呢。像我脑子里虽然只有FUCK四个字,但我就连这四个字都赶不走……你怎么了,强尼?” “哎?”我抬起头,“什么?” “什么什么……”艾迪咚咚地跺着地板,“还说什么什么,强尼,你都哭了呀!” 我忙擦眼,正如艾迪所说,两行泪水簌然而下。 “你哪里疼吗,强尼?”艾迪惊慌得上蹿下跳,“难不成,你的屁股被我的大炮弄疼了?” “少臭美了!” “呀,对不起!” 对这个愚蠢到无法理喻的世界再无眷恋,那么速速退场也算是一招。但,就算要这么做,不妨等到空空如也一次以后也不迟。是的,就算都是死,那也一定是倒在接近原点的死亡更为上品。 “我说艾迪,”我把手搭住他的肩膀,“今晚的你是爱的使者。” “哎?我?” “如果来生变成只母兔子,我绝对要做你的母兔子。” 艾迪哈哈大笑。 喂,特里,你知道吗?我在心底低语。“空空如也”和“回归虚无”完全是两码事。有所失的家伙往往想找些什么去填补。你的失败就在于找错了填补那些空白的东西。既然鼻子不好,就更应该睁大眼睛。或许这样你会看到“爱”与“死”之间的区别哦,特里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