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长年来习惯画面感的我经常会对静态物体产生独特的想法,但从来没有如此怪异过。 我强迫自己将这种怪念头赶出自己的脑海,可这就如青春期的我力图将那些美丽的女性胴体画面赶出去一样,越是力图驱赶,它却钻得越深。 旅馆看上去已经十分老旧了,虽然不知道确切的年份,但绝对比我的年纪要大上许多。旅馆分为两层,这时候我才发现屋顶是深咖啡色,而并不是我以为的黑色,于是忍不住为自己没来由的恐惧感到好笑。旅馆屋顶由一个巨大的三角屋檐和若干个差不多规模的小屋檐环绕组成,全木质做成,兴许就是这附近的吧,当地取材也方便。看得出木头材质很好,过了许久却没有瞧见任何一处腐烂的地方,只是颜色有些淡了,可能因为这附近奇特的地理结构吧,虽然有温泉,不过雨水却不太多。二楼围栏是朱红色的米字结构,非常漂亮,分散着摆开几盆叫不出名来的花朵,一楼很开阔,呈圆形,而且居然镶嵌了透明的巨大玻璃窗户。可能是最近几年才弄上去的吧,玻璃窗的制作很时尚,还带着铝制的闪亮与现代气息,那样子很像你家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忽然用起了电脑或者手机一样。 沿着粗糙不平的石头台阶上去,走上玄关,轻轻敲了敲木门,过了许久,门才发出咔嚓的声音缓缓打开,一个如银色毛线团般的脑袋首先映入我的眼帘。 “真是少见呢,这么早就来客人了。”老人的口气有些奇怪,带着些我无法理解的略微责怪的腔调,兴许在这里待久了,脾气也变得有些怪异了。 旅馆主人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妪,目测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吧,不过看上去虽然十分苍老,却脚步轻健,口齿清楚,而且耳力甚佳,我只在门外轻喊一句,她居然从后面颠颠地跑了出来。老人的脚很小,不比她的手掌大上多少,看样子是旧社会缠过小脚。 她与我寒暄几句,并没有平常主顾看见客人的那种欣喜,只是非常平淡的笑容,像是久未谋面的远亲一般。老人告诉我说我是今年第一位顾客,这让我颇为惊喜,因为在这一带有一种习俗,开年第一个进入温泉水中会获得山神的祝福,整年都会幸福起来。主人带着我上到旅馆二楼,楼梯的扶手并不如我想象的挂满灰尘之类的,进门口后她要求我脱去鞋子,换上她准备的布拖鞋。 “不能让你鞋子上的世俗之气沾惹到里面,太脏了。”老人嘀嘀咕咕地说道。我想想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脱去了旅游鞋,将它放在门后的鞋架上,自己穿着拖鞋跟着老人朝旅馆里面走去,拖鞋很软,非常舒服。 旅馆大厅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大,可能是仰视视觉错误的原因,又可能是堆积的物品太多——正中间摆放着一组沙发,并不是那种高贵豪华的,一看就是二手货,有的地方居然破损了,不过并不显得太寒酸;地板也是木质的,光滑,柔软,像踩在沙滩上一般,偶尔会发出嘎嘎的声音,像老人咳嗽一样;沙发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户下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摊着一本书,旁边还有纸和铅笔,可能她刚才正在看书吧,所以对我的打扰有些不满;书桌右边堆放着高高一摞棉织物,不过全被黑色的袋子包了起来,左边是和我身高差不多的黑色书架,堆满了书籍,这让我有些高兴,因为等下休息的时候也许可以借几本书来消磨时间。 楼梯口在大厅西南角的一道小门边,老人告诉我这道门是通往厨房的,没有别的事不要随便进入。 “不要以为我是因为怕做料理的时候弄脏你的身体,恰恰相反,在我准备食物的时候讨厌外人打扰,尤其是男人,你们身上的汗臭会破坏食物的味道。记住,没有我叫你的话不准进来。”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外婆,那也是一位十分高贵的女人,曾经是国民党高官的妻子,因为舍不得自己的儿女与父母,没有去台湾。她与这个老人一样,总喜欢隔着众人做自己的事,而且最讨厌别人参与和打扰。 楼梯没有如我想象的积满灰尘,我原以为这里鲜有人迹,可能旅馆老板总会懒惰一番,不过我错了,原来老人总是每天清晨便起床整理旅馆,打扫卫生。不过,旅馆的楼梯有些老旧,即使干净整洁,但依旧让我踩上去有种不安的感觉,万幸只是短短的一层而已,很快便到了二楼的走廊。 走廊并不太长,一眼便可以望穿,只有几个房间而已,只是左手边尽头有些灰暗,兴许是储物间之类的吧。楼顶虽然不高,不过也不会让人产生压抑的感觉,上面带着一点点浅黄色,墙壁上有仿欧式的壁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泽。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走到一个房间前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