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辛十牙希望得到进一步确认。 “是的,因为正好有月光照过来,我的视力很好不会错的,不过可能颜色也有些差异吧,但我敢肯定一般人不会有那种眼睛。”贝宁肯定地回答。 “蓝色的眼睛。”辛十牙又嘀咕了一句。 “我说你们还有工夫聊天么,还是赶快扶她回房间休息吧。”楼曲萌非常不满地责怪道,接着将吓得缩成一团的姚远愁拉到自己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经过一阵折腾,大家也无心再去看风景了,一行人回到了旅馆,和老妇人打过招呼便打算上楼睡觉了。 “这么早就睡觉么?”辛十牙奇怪地问,才八点不到,虽然是在深山中远离城市喧闹,不过这时候睡觉也未免太早了,可是其余三人似乎都面带倦容。 “睡觉吧,爬了一天山累死了,明天再说吧。”楼曲萌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朝二楼走去。姚远愁也稍微恢复了过来,贝宁扶着她上去了。 太奇怪了,即便是我这样的身体也并不觉得十分疲倦,更别说那健壮似蛮牛的家伙了,为什么会这样?而且就算是看到那种东西,作为一个成年人,姚远愁的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 真的有那么可怕么? 辛十牙双手交叉于胸前站在大厅里,外面的风声渐起,几乎快要将其他声音都吞没掉了。 “你们看见了穿着白色和服的长发少女吧,还是蓝色眼睛的?”忽然老人从身后发出声音,辛十牙转过身,放下手臂凝视着她。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为什么? “看来您知道?” “客人应该是看到了以前在这里遇害的那一家人的孤女吧,那孩子据说进入了可怕的噩梦中,灵魂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据说经常会有客人在有月色的夜晚看到她,还有那双像多瑙河底般的眼睛。”伴随着嘴唇的张合,老人灰白如骸骨般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哦?看来您对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很了解呢。另外那对夫妇只是失踪吧,怎么能说是遇害呢?” 老人似乎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接着左手拉起右手和服的袖口,用右手掩住嘴巴和下颚,发出咯咯的笑声。 “只是耳闻罢了,我只求在这里养老赴死,其余的不敢多想。客人还是早点回房睡觉,明天早上可以早点起来,否则夜深之后,若被这山中魍魉魑魅、狐猴鼠狸化为的精怪所迷,却也是要和之前的那位客人一样,在这深山之中出不去了。”老人说完迈着碎步回了自己房间。 大厅只剩下辛十牙一个人,他叹了口气,也只好无奈地上楼回房了。路过楼曲萌的房间,看到居然连门也没锁,本想顺手带上,又怕她一时粗心忘记关上阳台窗户,山风虽然并不凌烈,却入骨伤人,吹上一夜非生病不可。于是悄声走入房间,却看到这家伙双手抱着枕头正呼呼大睡。辛十牙摇摇头,检查了一下窗户后便要离开。 “怎么一下子就睡熟了?”辛十牙有点纳闷,忽然看到楼曲萌抱着的白色枕头里好像凸起了一块东西,看样子是个圆柱体。辛十牙蹲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似乎并不太硬,像是塑料类的。他小心地从楼曲萌怀里抽出枕头,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照相机常用的35毫米胶卷。 用食指和拇指卡着胶卷,辛十牙有些兴奋起来,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个倒霉的摄影师留下的吧。现在的这间房间,肯定是他当日所住的。作为摄影师,照相机自然是不离手的,说不定在这胶卷里存着非常有价值的照片,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就是解开一切难题的钥匙了。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辛十牙一时高兴,居然没想到抽枕头时把楼曲萌弄醒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由于枕头与和服靠得很紧,抽出的这头把楼曲萌的和服的衣襟弄开了,虽然没有赤裸身体,却也算春光大泄了。 辛十牙觉得全身冰冷,因为楼曲萌的样子非常吓人。 而且此刻最窘迫的是辛十牙无论如何思考,也没有想出一个可以说服楼曲萌的理由,他只能保持沉默。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想夜袭我。”楼曲萌将衣服整理好,从辛十牙手里一下子抢过枕头,然后将他一脚踢出了房间。 “你个虚伪的变态!”楼曲萌将房门啪的一下关上,呆在走廊里的辛十牙揉着被踢痛的脊背,只好暗自叫苦。 明天再和她解释吧,总觉得她有些反常,说不定是那些食物的原因?辛十牙想起了自己一口没有吃的那一锅所谓的山珍炖野鸡。 菌类有很多种,除开可食用的与含有剧毒的,还有一部分会令人的交感神经异常活跃,或者会产生一些镇静类物质,嗜睡和情绪不稳定都有可能吧。辛十牙拿着胶卷,却犯难如何将照片洗出来——虽然这里可以提供暗房,但是没有显影液也是没有办法的。 暂时先拿着,等明早找机会将胶卷洗出来。辛十牙如此想着并返回自己的房间,但躺在床上却无法睡着,一来是思虑过多,二来饥肠辘辘,胃部的空虚感顺着血管直流而上,让脑子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倒是听觉异常发达,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也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声与露水滴落的响动。忽然想想又觉得十分可笑,这断然是听不到的,或许只是饥恶感带来的幻听吧。 睡在榻榻米上的辛十牙后半夜变得迷糊起来,靠近走廊的门缝下忽然飘过一阵轻微却真实的脚步声。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辛十牙清醒过来,爬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结果真的听到了非常轻可是很有规律节奏的脚步声。 怎么说呢,应该是没有穿鞋子,甚至袜子也没有,脚掌的肌肉与厚木地板黏合又分开发出的像冬天脱衣服发出的静电般啪啪声,可是又没有那么激烈,脚步声有些黏稠,准确地说更像是一双湿漉漉的脚踩在木板上。 辛十牙小心地打开房门,只是恰好将自己的眼睛露出门外。 他看到门前的地板上有一个非常清楚的脚印,那种水渍构成的脚印,而脚印一直往前延伸,辛十牙顺着脚印看过去,在并不长的走廊尽头,旅馆主人所说的无人居住的储物间门前,一个看似人形的东西站在那里。壁灯依然开着,但是那光芒像抛洒的金色粉末,扔进如被墨汁染黑的湖水中,一点涟漪都起不了,不过靠着那点半死不活的黄光,辛十牙依然看到那是位穿着白色和服、身材中等却十分苗条的长发女孩。她的身形轮廓非常清楚,却又可以说非常模糊,因为她轻薄得如同日本神庙中白衣红裙的日本女巫手中所持的节杖一般。衣服被打湿了,紧紧地裹在女孩白皙的皮肤上。她呆滞地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辛十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样看着,那一刻似乎特别漫长,辛十牙觉得自己脖子都快石化了,只是稍微眨了一下眼睛,却发现女孩已经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只是留在地板上还没有干掉的脚印证明那是事实。 虽然没有看清楚女孩的容貌,但辛十牙还是觉得如自己先前所想,这里的旅馆主人看来的确藏着一个奇怪的女孩,而且生怕别人知道。 难道是那名中德夫妇的混血儿? 或许有可能,但此刻辛十牙无事可做,只能等天亮再说。于是他仰着头躺在榻榻米上,盯着漆黑的窗户,期盼着早点看到山中的第一缕阳光。 几乎彻夜未眠的辛十牙终于看到窗外沉重的黑夜开始如被水慢慢冲淡似的亮了起来,刚刚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景象他便起了床,打算叫醒楼曲萌。可是当他打开门,却看到贝宁的房门是开着的。 “运动员就是不一样啊,说不定早就起来沿着山路晨练去了,年轻人果然有激情。”辛十牙忽然感叹起来。走到他房间一看,却没有看到换下来的和服睡衣,辛十牙沿着楼梯走下去,贝宁的运动鞋也好端端地放在玄关处的木头鞋架上。 辛十牙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虽然自己感觉上是彻夜未眠,但那也只是没有进入深度睡眠而已,如果有段时间进入到睡前的那段无感麻痹期间,的确也和睡着没有太大区别了。 贝宁恐怕出事了,难道真的像那老太婆说的,只要那女孩出现就会有人出事? 辛十牙叫醒了姚远愁和楼曲萌,两个女孩一脸倦容,尤其是楼曲萌,埋怨说没睡好很影响皮肤,不过看样子似乎又把昨晚的事情忘记了。 “贝宁习惯早起锻炼么?”辛十牙问姚远愁,后者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下,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会不会上厕所去了?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楼曲萌像猫儿一样用手搓了搓脸庞,好让自己清醒点。 “希望是吧。”辛十牙叹道。 一个小时以后,姚远愁已经急得哭了起来。辛十牙相信就算是如何便秘,恐怕也不会让贝宁在外面蹲那么久了。 很显然,他一定是昨晚出事的,准确地说应该是在自己看到那女孩之后,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房门是紧紧关上的。 “看来这位客人也遇到了那对夫妇的诅咒,就这样凭空消失在这邪恶的温泉旅馆里了。”老妇人知道了,也走到一边低声说道。 “诅咒?恐怕不是吧?”辛十牙笑了起来,露出几颗闪亮的牙齿,“其实我希望您打开二楼的储藏室给我们看看,说不定我的朋友正和我们玩起了藏猫猫的游戏。” 姚远愁和楼曲萌也愣住了,的确贝宁不可能会穿着睡衣赤着脚大半夜跑到山里去,而这间旅馆并不大,只有那间所谓紧锁多年的储藏间没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