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垦 记忆 这些画必定爱着整个乡村。乡村曾经是一个完整世界。 这些画是静默的个人历史。那历史一直存在于色彩和线条中,而色彩和线条只藏在梦里。对多数人来说,梦太深沉,感受难以言说。 这是记忆,是心灵在重建接近天空的愿望。我观看,被震动,我本来过于明白这努力容易荒芜,因为枯萎的树叶终将被风吹远,人终将消散。 然而奇迹令你的热爱变成了诗篇。 常秀峰,江华的母亲,你我的普通母亲,一个老妈妈,一个乡村女人,一个无法放开记忆的妻子和母亲,眼力昏花。请原谅我常常轻视母亲的深沉愿望和意志。你的记忆在衰老中奔涌,远比手的动作更快。一幅幅画中,充满了名词。无需多加修饰。 画中那个人,其实是你的邻居;画中那棵树,你记得在村口的左边。 斑鸠就是斑鸠,燕子还是燕子,一切都是往事和乡村。花草,动物,邻居,老房子。树木长生,土地未息。画下就是微微永恒。 即便人、回忆和乡村都在流逝。 海明威说过表达的标准:“惟一的要求就是写一句真实的句子。写上一句你所知道的最真实的句子。”这次我换个角度来理解真实。 本雅明追忆过他的“1900年前后的柏林童年”。他细微描述的,不是哲理,而是情感。 谁还能轻视记忆、经验和场景? 乡愁 在画中,我走过你的土地,我懂得你的方言。 我和其他人,也许和你拥有过同样的远方村庄。那秋天的老房子,站立在心中的高处。我想起很远的乡愁。曾经有人痛切写到: 离开村子的人将长久漂泊, 也许,还有许多人会死在中途。 每一代的怀乡,都有不同的痛。这一代的人,将不知道何物为乡愁,何地为中途。但我多么幸运,能与你分享同样的回望。在这一代,我们也许将和动物们一同迁徙,不知所终。但黯淡不是你想要说出的,在画中,色彩说出的语言不曾改变过。 那色彩何其明亮。 生命 真实生命的色彩和线条,本是对自然的临摹和镜像。但看着画,生命感觉无处不在,让人总是体会到精神上的东西。 我要感激你的善意。你用温暖回赠了经历过的困境和贫穷,朴素画下了可见的诗歌。树叶落在地上,边缘有着缺口。这诗歌里面,有消逝的生命哀愁。你画这些和那些,这种方式使你退回了宁静。 在生命的晚年,仍能有不一样的盛大。从此我会敬畏年老,有对抗的勇气,色彩就从不丧失力量。 生存谈不上是胜利或者失败。无论结尾是不是消散,生命本身从未失败过。 但你无疑比他人更执着。你怀有的怜悯和安慰,传递给了无数人。无数人分享了一个故乡,一种回望,一道喜悦的光芒。 我写下的不是序言,因为生命领着你走在前头,真正的序言是你内心的声音。 这既是给过往的挽歌,也是对未来的欢庆。 你赞美了生命。我们将赞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