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卡尔为了超越他自己作为一个思维之物而存在的确定性,又问道,我们如何知道某物是真的?他问:"在一个命题中为了成为真的和可靠的需要什么?"是什么使得命题"我思,故我在"成为可靠的?"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即我可以把'凡是我十分清楚和分明地想到的东西全都是真的'设想为一条普遍的规则。"在这一语境中,"清楚"意味着"它出现了,并且对于关注的心灵是显而易见的",就好像物体清楚地呈现给我们的眼睛一样。"分明"则是指"那种如此精确且如此区别于一切其他对象的东西,以至于它在自身中只包含清楚的东西。"于是"我思,故我在"这一命题为真的的理由就纯粹在于它对于我的心灵来说是清楚分明的。这也是数学命题为真的的理由,因为数学命题是如此清楚分明,以至于我不得不接受它们。但是,为了保证我们清楚分明的观念的真理性,笛卡尔必须证明上帝的存在,以及上帝并不是一个使我们把虚假的事物想成是真的骗子。 笛卡尔不能利用阿奎那对上帝存在的证明,因为这些证明都是建立在仍然遭到笛卡尔怀疑的那些事实之上的,也就是建立在像自然事物中的运动和原因这样一些外部世界的事实之上的。相反,笛卡尔必须完全凭着对他自己的存在与内部思想的合理意识来证明上帝的存在。因此他通过考察经过他的心灵的各种观念而开始他的证明。 关于这些观念,他注意到了两点:(1)这些观念是有原因的以及(2)按照其内容它们相互之间是有明显区别的。这些观念是些结果,而它们的原因则必须去发现。我们的观念中有些看起来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是由我"制造出来的",而另外一些却"来自于外部"。我们的理性告诉我们,"无不能生有",而且"较完满的东西……不可能是……较不完满的东西的结果"。我们的观念具有不同的实在性程度,"但自然之光表明,在起作用的总体的原因中的实在性至少必须与结果中的一样多"。我们的有些观念按其实在性程度来看,可以在我们自身中有其起源。但上帝的观念包含如此多的"客观实在性",以至于怀疑我能否由自身中产生出这一观念。因为"在上帝的名下我理解到一个实体是无限的、自主的、全知的、全能的,并且我自己和任何别的东西--如果任何别的东西存在的话--都是由它创造出来的"。我这样一个有限的实体如何能够产生出一个无限实体的观念来呢?事实上,除非我能够把自己与一个完满存在的观念相比较,否则我怎么能知道自己是有限的呢?这个完满性的观念是如此清楚和分明,以至于我确信它不可能出自我的不完满的本性。即使我潜在地是完满的,完满性的观念也不可能来自那种潜在性,因为一个现实的结果必须出自一个现实存在的存在者。于是,笛卡尔认为:(1)观念具有其原因;(2)原因必须至少具有与结果一样多的实在性;(3)他是有限的和不完满的。由这三点他就得出结论说,他关于一个完满的和无限的存在者的观念来自他的外部--来自一个存在着的完满的存在者,来自上帝。另外,笛卡尔得出结论,上帝不会是一个骗子,"因为自然之光告诉我们,欺诈和蒙骗必然出自某种缺陷",这种缺陷根本不可能归之于一个完满的存在者。 除了这个他借以证明上帝存在的出自因果性的证明之外,笛卡尔还步安瑟伦的后尘,提出了他的本体论证明的翻版。笛卡尔在这个证明中试图通过探讨上帝观念中所隐含的意义来论证上帝的存在。他说,如果"我所清楚分明地知道的一切与这个对象有关的东西实际上确实是属于这个对象的,难道我就不可能从中引出一个证明来论证上帝的存在吗?"如何可能从对一个观念的分析中推出上帝存在的确定性呢? 笛卡尔说,我们的有些观念是如此清楚分明,以至于我们立即就察觉到它们包含着什么。例如,我们不可能思考一个三角形而不同时思考它的边和角。虽然我们不可能思考一个三角形而不同时思考它的边和角的属性,这却并不必然得出思考一个三角形就意味着这个三角形存在。正如一个三角形的观念包含着某些属性一样,上帝的观念也包含有一些属性,特别是存在这个属性。上帝的观念是指一个完满的存在者。但正是这个完满性的观念包含着存在。谈论一个不存在的完满性必然会陷入矛盾之中。我们不可能前后一贯地设想一个存在者在一切方面都是最大完满的而同时却又不存在。笛卡尔说,正如我们不可能思考一个三角形的观念而不同时意识到它的属性,同样我们也不可能思考上帝的观念而不意识到这个观念清楚地包含着存在属性。笛卡尔认为,"我们清楚分明地理解到的那个属于任何事物的不变的真实本性的东西,即它的本质或形式,事实上都可以肯定属于那个事物。但既然我们以充分的精确性考察了上帝的本性,我们就清楚而分明地理解到存在应属于上帝的真正本性。因此我们可以真实地断言上帝存在。"笛卡尔的批评者伽桑第(Gassendi)反对这种推理方式,他说,完满性并不包含存在,因为存在并不是完满性的一个必要的属性。他认为,缺乏存在并不包含对完满性的损害,它只意味着缺乏实在性。正如我们将会看到的,康德更详细地批评了这些证明上帝存在的企图。 笛卡尔由他自己的存在证明了上帝的存在。按照这种方式他也确立了真理的标准,并以此为数学思维和一切理性活动提供了基础。现在,笛卡尔又来考察物理世界,考察他自己的身体和别的事物了,并询问他是否能肯定它们的存在。我是一个思维者,这本身并不证明我的身体存在,因为我的思维本身"是完全和绝对地不同于我的身体的,并且可以没有身体而存在。"那么,我如何能够知道我的身体和其他自然事物的存在呢? 笛卡尔回答说,我们对改变自己位置、四处运动以及各种活动,都有着清楚分明的经验,这些经验暗示着有一个身体或者他所称的"一个有广延的实体"。我们也接受到视觉、声音、触觉的感官印象--甚至往往违背我们的意志,而这些印象引得我们相信它们来自不同于我们自己的物体。而这样一种相信这些印象"是由物质客体传达给我"的不可抗拒的倾向必然来自于上帝;否则,"如果这些观念是由不同于物质客体的原因所产生的,上帝就不可能免于行骗的指责。所以我们必须承认物质客体存在。"于是在笛卡尔看来,对自我的知识先于对上帝的知识,而自我和上帝这两者又先于我们对外部世界的知识。
西方哲学史(修订第8版)——笛卡尔:上帝和外部事物的存在
书名: 西方哲学史(修订第8版)
作者:
出版社: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原作名: Socrates to sartre and beyond : a history of philosophy
副标题: 从苏格拉底到萨特及其后
译者: 匡宏 | 邓晓芒
出版年: 2009-2
页数: 508
定价: 68.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后浪大学堂
ISBN: 9787506287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