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体重6磅、早产5周的小男孩降生到世上以来,似乎对数字就有一种本能的迫切渴望。在小时候,巴菲特就会到朋友鲍勃·拉塞尔家玩,坐在拉塞尔家的门廊前,静看门前的车水马龙,记下过往车辆的车牌号码。天黑之后,这两个孩子就会跑回家,在桌上摊开《奥马哈世界先驱报》,计下每个字母在报上出现的次数,在剪贴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算术列式,就好像他们在算欧几里得的数学难题一样。拉塞尔会拿出一本年鉴,大声念出一些城市的名字,巴菲特则会一个接着另一个快速报出每个城市的人口有多少。棒球得分、赛马胜率……任何数字都是这颗早熟的大脑的养料。每逢周日,母亲会让他洗漱干净,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把他往教堂的长椅上一放,想让他好好听听布道。他倒不浪费时间,坐在那里扳着手指头开始算起神职作曲家的寿命来。他会站在起居室里手握乒乓球拍颠球,一边颠一边数,一玩就是一个小时。《大富翁》游戏他会玩个不停,兴奋地数着自己不断累积起来的虚拟财富。 蓝色眼眸、皮肤白皙、脸颊泛粉的他不仅对数字很着迷,对金钱也很热衷。他第一个和财富有关的礼物是艾丽斯姑妈在圣诞节送他的一个货币换算器,他自豪地将它别在腰间。5岁那年,巴菲特就在自家门外的过道上摆了个小摊,向过往的人兜售口香糖。后来他又改卖柠檬汁,这次不是在自家门前,而是换到了地段更加繁华的拉塞尔家门口。 9岁的时候,巴菲特和拉塞尔在拉塞尔家对面的加油站数饮料售卖机里出来的瓶盖数,这可不是9岁少年的无聊举动,他们是在做市场调查。市场上卖了多少瓶酷士牌橙汁?卖了多少瓶可口可乐?卖了多少瓶无醇啤酒?他俩会把这些瓶盖运到巴菲特家的地下室里分门别类地堆成堆。他们想知道哪一种饮料的销售量最大,哪家公司的生意最好。 当大多数孩子还不知道何为公司的时候,巴菲特就从身为股票经纪人的父亲手里搞来成卷的股票行情机纸带,把它们铺在地上,用父亲的标准普尔指数来试着解读这些报价数字。他会到高尔夫球场上去寻找用过的但可以再用的高尔夫球,出售给邻居来赚钱。 他也会来到阿克腥本赛马场,趴在扔满票根的地上,把那些被撕破丢弃的票根翻过来,常常能发现一些中了奖但又被误扔掉的赛马券。在酷暑难耐的内布拉斯加夏季,巴菲特和拉塞尔顶着酷暑,来到奥马哈乡村俱乐部,给大款们当高尔夫球童,每天挣3美元。傍晚时分,美国的中西部陷入迟暮的寂静中,他俩会坐在拉塞尔家前廊的摇摆沙发上嬉戏。这时,纳西斯和斯塔德贝克斯大街上的车流和电车发出的叮当碰撞声让巴菲特又产生了奇思妙想。看到许多车辆经过拉塞尔家门前时,巴菲特会不无感慨地说道:"要是能从它们身上赚到钱就好了。"拉塞尔的母亲伊芙琳在50年后回忆起巴菲特的往事时,还清晰地记得当年巴菲特的原话:"这么多车!太可惜了,您都没从这些司机身上赚到钱。太可惜了,拉塞尔夫人。"好像拉塞尔夫人非得在家门口设一个收费站才过瘾。 那么,巴菲特的这些想法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家里的三个孩子中,沃伦·巴菲特排行老二,也是唯一的男孩。他母亲来自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个小镇,是个身材娇小、性情开朗的女人。她为人随和,是公认的贤妻良母,也有着"很好的经济头脑"。沃伦·巴菲特的父亲霍华德·巴菲特性情严肃但却为人和善,他对沃伦·巴菲特的一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是他把儿子带入了股票和债券的世界,并为儿子未来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是,就目前大家掌握的情况而言,老巴菲特对于数字的精明还不敌儿子,他对赚钱的兴趣也不如儿子那么浓厚。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沃伦·巴菲特从舒适安逸的家中跑出来,甘愿在赛马场的地上爬来爬去捡票根,就好像地上满是珍珠一样呢?究竟又是什么,使得多年以后的他在商业伙伴面前一展身于呢?他能够心算复杂的算术题,记忆力之强就像一部活百科全书一样,连阿克伦城的人口都能脱口而出。沃伦·巴菲特的妹妹罗伯塔断言:"他生来就如此。" 大家公认巴菲特一家都很温文尔雅、性格平和,而且做事能持之以恒。他们精于生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最早来到美国的巴菲特家族先辈名叫约翰·巴菲特,是法国的一名纺织工人。1696年,他在长岛北海岸的亨廷顿与汉娜·泰特斯完婚。巴菲特夫妇一直到南北战争结束后都在长岛居住,以种植业为生,但是他们志存高远,这与家族的简朴生活很不相称。1867年,悉尼·巴菲特受雇为他的祖父泽布隆·巴菲特开垦农场。当悉尼·巴菲特听说每天的工钱我只有50美分时就愤然离开了农场。他在找到一份工作后,驾着马车离开了奥马哈。1869年,他开了自己的S·H·巴菲特杂货店。当时,奥马哈城还处于发展初期,但是巴菲特一家的商业氛围就已经很浓厚了。这家杂货店的位置与后来美国富人办公林荫区相隔只有1.5英里。 一个在黄金时间悉尼·巴菲特的杂货店开张了,当时正值铁路贯通美国大陆之后三个月。奥马哈成了一个全国瞩目的交通枢纽,火车经常从这里进出,隆隆声响彻整个中西部平原。来自四面八方的拓荒者、流浪汉、投机商、南北战争老兵、铁道工人、释放的囚犯以及妓女蜂拥而至,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光顾巴菲特家的杂货店,来买鹌鹑、野鸭和松鸡。泽布隆·巴菲特开始担心悉尼·巴菲特的前景,在写给他21岁孙子的信中,他一再强调说巴菲特家族的生意经就是"谨慎为本": 你不要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但我也希望今年春天生意能变得更加红火。如果不行的话,就赶紧关张,把欠债还清,维护好你的信誉,因为这比金钱更重要。 不过,年轻的奥马哈城日益繁荣,悉尼·巴菲特一家也随之变得更加富裕殷实。悉尼·巴菲特扩建了杂货店,还让两个儿子来给他帮忙,其中小儿子欧内斯特·巴菲特继承了家族经商的本领,他就是沃伦·巴菲特的祖父。他和哥哥同时追求一个女孩,最终他获得了女孩的芳心并娶她为妻,自此兄弟两人割席断交。1915年,欧内斯特离开这家位于闹市区的商店,在城西开了一家新店,名叫巴菲特父子商店。 这一次,欧内斯特再次精明地抓住了商机,因为奥马哈城的居民逐渐迁往河西岸。欧内斯特开始了送货业务和赊账销售。不久以后,富豪家的厨师纷纷打来电话来向巴菲特父子商店订货,生意变得越来越兴隆。欧内斯特继承了巴菲特家族惜金如命的风格,他让仓储员每天轮班干11个小时,工资却只有少得可怜的2美元。 欧内斯特·巴菲特的儿子就是霍华德·巴菲特,也就是沃伦·巴菲特的父亲。霍华德对成为第三代杂货店老板丝毫不感兴趣。霍华德和欧内斯特一样富于独立思考精神,但性格更加温和,没有父亲那么暴躁。他曾在怀俄明州的一家石油管道公司工作过一小段时间,他真正的兴趣还是在于思考活动。当霍华德在位于林肯镇的内布拉斯加大学就读时,就当上了《内布拉斯加日报》的编辑,渴望以后能在新闻界里打拼出一番天地。霍华德尽管算不上十分英俊,但他头发乌黑,目光炯炯有神。作为校友会的主席,他不乏漂亮的女追求者,但在大四时,他遇到了一个家境贫寒的乡下女孩,这个女孩除了善于社交别无所长。 利拉·斯塔尔在内布拉斯加州西点镇长大,该镇只有两千多个人,位置荒凉偏僻。她父亲叫约翰·斯塔尔,家里经营着一份名叫《卡明县民主报》的周报。镇上大多数人都是德国后裔,因而说英语的斯塔尔一家感到有些不合群。利拉母亲的孤独感尤甚,大多数时间都卧床不起,精神萎靡。利拉和她的哥哥以及两个妹妹不得不从小就学会保护自己。利拉还要协助父亲经营《卡明县民主报》。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利拉就得坐在高高的板凳上排版,后来改用活字印刷机。有时候,当列车在西点镇停站时,她就会冲上列车去采访乘客挖出一些素材用来填充《卡明县民主报》上的栏目。每到周四,这个瘦小的女学生就会站在大得不成比例的印刷机旁边,紧紧抓住印刷纸张,小心翼翼地在恰当的时机将报纸拉出印刷机。多年之后,只要家中的报纸印刷时,利拉就会出现严重的头痛症状。 利拉16岁从高中毕业以后,为了筹集在内布拉斯加大学的学费,不得不去打工三年。有一天,她出现在霍华德·巴菲特的办公室里,想在《内布拉斯加日报》谋一份职位。多年来的风风雨雨让她变得出语泼辣,幽默之中带着一丝苦涩。她长得很美,身材娇小,面容姣好,淡棕色的卷发富有光泽。按她自己的说法,她"主修的专业就是结婚"-对于一个找不到出路就要重返西点镇的女孩而言,这不啻一门实用的专业。 霍华德给了她一份工作,并且很快就跟她约会了。两人马上坠入了爱河。霍华德在临近毕业时向利拉求婚。约翰·斯塔尔是一个读书人,他本希望女儿能念完大学再结婚,不过还是同意了两人的婚事。1925年12月26日,两人的婚礼在西点镇举行。利拉在给孙子们的回忆录中提到,霍华德后来曾对她说:"和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笔交易。"他俩根本没有度蜜月的闲情逸致,婚礼一结束两人就直接坐上了去奥马哈的汽车。 朋友给霍华德在报社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也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他父亲的一位朋友在保险公司给他找了个周薪25美元的职位。霍华德放弃了自己理想职业的消息当时还一度传得沸沸扬扬,正如利拉所说的那样:"他屈从了父亲的主见,因为是父亲供他念的大学。" 这对新人搬进了位于巴克大街的一间平房,房间里有一个壁炉、两间卧室。对于利拉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开端。她由一个疾病缠身的母亲带大,并没有什么干家务活的经验。由于霍华德要用车,利拉在去做兼职秘书或打字工作时就只能搭乘公共汽车,回家后还有一大堆家务活得干。最初几年,她有时每周比霍华德挣得还要多。1927年,利拉做了一个眼科手术,此后她的头痛症状又复发了。第二年,当她生下第一个孩子多丽丝时,发烧高达40度,吓坏了所有在场的人。两年之后,他俩又喜添贵子,这就是沃伦·巴菲特(以下称巴菲特)。那是1930年8月30日一个湿热的夏日,气温高达38摄氏度,暴雨倾盆。 自打出生那天开始,巴菲特就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显得要老成。他学走路时总是弯着膝盖,似乎这样做就可以保证他不会摔得太惨。当母亲带着他和多丽丝去教堂时,多丽丝会到处乱跑,巴菲特却像小绵羊一样乖乖地坐在母亲旁边。利拉称他是"一个从来都不惹麻烦的乘小孩"。 巴菲特两岁时拍过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矮矮胖胖、头发金黄、皮肤白皙,穿着系白鞋带的小靴子和白色短袜。一只手里握着一块方积木,抿着嘴微笑,双眼炯炯有神。他的头发小时候是金黄色,后来变成了赭褐色,但他的性格却没有任何改变。他从来不会去陌生的地方瞎逛,也从不惹是生非。比巴菲特小3岁的妹妹罗伯塔却要常常保护他不受附近伙伴的欺负。有一次,霍华德带回家一副拳击手套,还找来一个男孩与巴菲特"决战"。利拉回忆说:"那些拳击手套后来根本就没用过。"巴菲特天性温顺腼腆,总能激起他姐妹或是其他人心中对他一种本能的保护心理。巴菲特天生就不会打架。 巴菲特出生的最初几年正值家中最困难的时期。当时,霍华德在联合街道银行担任证券销售员,而脾气乖戾的欧内斯特认为这是一个不稳定的职业,他在给巴菲特的叔叔克拉伦斯的信中写道: 我对股票相当了解。简单地说,任何人含辛茹苦攒钱到了50岁却要去股市上投资,那么他绝对是个傻瓜,在我眼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傻瓜。 霍华德看到这封信后,在信笺旁不屑地写道:"这真是对我事业的莫大鼓励。"但是不到一年,欧内斯特的预言应验了。1931年8月13日,在离巴菲特周岁生日还有两周时,银行倒闭了,霍华德沮丧地回到家。这是大萧条时期常见的情形,人们对生活的激情被无情地浇灭了。他的工作泡汤了,所有的积蓄也打了水漂。欧内斯特给了儿子一些时间来偿还杂货店的债款,这对于霍华德而言是一颗苦果,因为他和巴菲特家族的其他成员一样,向来都反对借钱度日。"保护好你的信誉,因为这比金钱还要重要。"霍华德觉得前景暗淡,甚至一度考虑要举家迁回西点镇。 但没过多久,霍华德便宣布巴菲特-斯克莱尼卡公司在法纳姆大街联合州立银行大楼里开业了,这便是后来巴菲特生活和工作的地方。霍华德和他的合伙人乔治·斯克莱尼卡四处出售"投资证券,包括市政公司级公用事业股票及债券"。对于这次投资,霍华德拿出了极大的勇气,因为大萧条冲击了公众对经济的信心。奥马哈的市民起初以为能够侥幸躲过大萧条的冲击,但是到了1932年,小麦价格暴跌,农民只能靠救济过活,连填饱肚子都成了问题。 到巴菲特开始念书时,父亲的生意大有好转。当巴菲特6岁时,全家搬进了郊区一座砖房里,这处都铎王朝式样的房子比原先的住处要宽敞许多。巴菲特一家曾经历过的苦难岁月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人淡忘了。 不过,这段艰难岁月却似乎在巴菲特心头留下了不灭的印记。自此,他就迫切地想要变得非常非常富有。他在5岁之前便有了这种念头,而且这种想法从来都没有从他脑中消失过。 在巴菲特6岁时,全家人破天荒地去了艾奥瓦州北部的奥科博吉湖度了一次假,他们在那儿租了一间小木屋。临行前,巴菲特用25美分搞到了6听可乐带在身上,度假时他绕着湖边到处找人以5美分一听出售,最后成功地把6听可乐都卖了,挣到了5美分。回到奥马哈之后,巴菲特从祖父的杂货店里进来一些饮料,在夏日的夜晚挨家挨户地去兜售,而其他的孩子还忙着在街上嬉戏打闹呢。 自那以后,此类的赚钱点子便在巴菲特的脑中层出不穷。巴菲特挣钱并不是用来零花,而是有自己的目标,他在一笔又一笔地构画自己的宏伟蓝图。 巴菲特7岁时住进了医院,因为发了一场奇怪的高烧。医生最后切除了他的盲肠,但他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医生们甚至担心他会小命不保。 不过,只要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写下很多数字。当护士问他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说这些数字代表着自己未来的财富。巴菲特带着一脸憧憬的神情说道:"虽然现在我没什么钱,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很富有,我也会成为报纸上的焦点人物。"医生都认为他危在旦夕了,但他却从对金钱的梦想中找到了慰藉。 霍华德执意不再让儿子经受自己曾经忍受过的苦难,他也决意作为一个父亲,不能像欧内斯特那样贬损自己儿子。他对巴菲特一直抱有信心,对巴菲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坚定地给予支持。因此,尽管巴菲特继承了母亲的乐天性格,但他的整个世界还是围绕着父亲公转。 在霍华德看来,罗斯福正在让美元日益贬值,于是就把家里的金币发给孩子们,还给家里添置了许多漂亮的装饰品,不仅有水晶吊灯、纯银的碟子,还有来自东方的挂毯,因为他认为有形资产比美元更能保值。他甚至储存了很多罐头,还买下了一个农场,为的是在发生恶性通货膨胀时能给家人找一个避难所。 霍华德一直重视培养独立思考的习惯,秉持这一原则比他对任何政治观点的信仰都要更坚定持久。当孩子们围坐在他身旁时,他会背诵一句爱默生的经典名言: 伟大的人,是能够大隐于世且保持独立人格者。 霍华德不仅牢记这样的名言警句,而且能做到身体力行。他烟酒不沾。如果跟他关系很好的客户购买的股票行情下跌,霍华德会觉得十分内疚,会用自己的钱回购。 这位股票经纪人有着迷人的酒窝,他的微笑总是那么阳光。霍华德以前的合作伙伴赫伯特·戴维斯评价说:"他就是人们心中完美父亲的化身。" 在三个孩子之中,对父亲最崇拜的还属巴菲特。两人在一起很亲密也很交心,他还会和父亲开一些比较过头的玩笑。有一次在教堂里,巴菲特对他唱歌经常跑调的父亲说:"爸爸,要么就你唱,要不就我唱,咱俩千万别一起唱。"霍华德还给儿子起了个爱称叫"火球"。 巴菲特10岁的时候,父亲带他乘上了开往纽约的夜班火车,父亲在几年中逐个带着孩子们去过纽约。利拉看着巴菲特和"最要好的朋友"手牵手地离开了家门,胳膊下还不忘夹着他的那本集邮册。他们的行程包括看一场棒球赛,参观一个集邮展,去一个有玩具火车的地方玩耍。他们还去了华尔街,参观了纽约股票交易所。 巴菲特对股票的着迷程度丝毫不亚于其他孩子对飞机模型的喜爱。他常常跑到父亲生意日益兴隆的证券经纪公司去玩。在父亲的办公室里,巴菲特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放在镀金专柜里的股票和债券单据。在年幼的巴菲特看来,它们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诱惑力。巴菲特也经常兴冲冲地跑到楼下哈里斯·厄珀姆证券经纪公司,很多当地的金融家经常出入这家经纪公司询盘报价。美国东部臭名昭著的股票投机商杰西·利弗莫尔每次来到奥马哈城的时候,都要光顾这里,飞速下单,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哈里斯·厄珀姆的股票经纪人对这个小小年纪、长着一双大耳朵的小孩很是放心,让他把股票价格抄写到黑板上。 回到家中,巴菲特就会整理自己的股价走势图,观察它们的涨跌趋势,试图参透其中奥秘的念头让他兴奋不已。11岁的时候,巴菲特大胆地以每股38美元的价格买进了3股城市设施优先股,还给姐姐多丽丝也买了3股。多丽丝后来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我知道他很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他满脑子想的全是数字。"不过,后来股价下跌到27美元。历经波折之后,股价终于回升到了40美元。巴菲特抛出股票,扣除佣金之后,赚到了他在股市上的第一桶金-5美元。有意思的是,他的股票刚刚清仓,股价却飙升到了每股200美元。这也给小巴菲特上了很好的一课-在股海沉浮中,投资者必须要有耐心和定力。 少年时代的巴菲特在赛马场上表现得更为出色。受到赌马胜率中概率论的启发,他和拉塞尔开发了一套供赛马者使用的参考系统。几天以后,他们就发现用自己的这套系统来帮助投注,事实证明效果明显,于是他们就把这套系统命名为"必胜马仔系统",然后带着一大堆复印件来到阿克腥本赛马场。拉塞尔回忆说:"我们觉得自己能够卖几套赚些钱,我们四处叫卖道:'买份必胜马仔系统吧!'不过我们没有营业执照,后来他们就把我们给赶跑了。" 巴菲特的种种创举都是建立在数字基础上的,他对数字的信任度超过一切。 在外人看来,巴菲特家是个理想的完美家庭:家人互敬互爱,生活红红火火,人人道义高尚,而且重视家庭。巴菲特家的这些特点的确是真实的。利拉认为自己遇上霍华德的那天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一天"。 利拉对待自己的丈夫就像伺候君王,尽管这个君王很仁慈,但毕竟还是个君王。利拉作为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女人,对股票也有自己的见解,但她从来不在霍华德面前发表对股票的看法,甚至当自己头痛难忍时,也尽量不跟霍华德提起,以免影响他看书。她渴望成为一个完美的妻子。巴菲特的朋友们都知道她是一个身材娇小、性格乐观、笑靥迷人的女人,她的微笑总是那么甜美,落落大方而又充满活力,好像电影《绿野仙踪》里的善良女巫一样。 但是当追求完美的压力太大时,她就会迁怒于巴菲特和他的姐妹。她会突然之间大发雷霆,原先的幽默可爱顿时变得无影无踪。 当利拉狂怒时,好像有恶魔附身一般,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要是孩子们稍有一点过错,都会招致她一顿恶毒的咒骂。孩子们有可能根本没有犯什么错,多疑的她都能想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来。 巴菲特从未向朋友们抱怨过母亲的脾气,而且他天生的乐观开朗也不会使自己流露出这种不满。不过,久而久之,有的男孩注意到巴菲特待在他们家玩的时间要比他待在自己家的时间更长。 多年之后,巴菲特的儿子彼得甚至曾怀疑,在一定程度上,父亲的成功是否归功于内心想要离开这个家的渴望。答案不为人知,但巴菲特的心中确实有某种动力在驱使着他。他曾坐在罗斯希尔小学的防火梯上,平静地告诉他的好友,说他将在35岁以前发大财。从来没有哪个朋友觉得他是个爱吹牛的人,或是一个自特过高的人,用拉塞尔家的说法,"巴菲特挑的鞋总是合脚。"巴菲特对自己确实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 他常常会埋头读自己最喜欢的《赚到1 000美元的1 000招》。这本书对那些想要今后成为洛克菲勒一样大富大贵的人很是受用,里面多是"以自制软糖起家"、 "如何用38美元生出百万财富"之类的故事。巴菲特有滋有味地把自己想象成为故事中的人物,幻想自己站在一座高大的金山旁边,金山给他带来的狂喜远远胜过一座糖山。他正是该书编者心中理想的践行者,他牢记书里的建议-"行动,立即行动",不论你有什么梦想,千万不要等待。 在第53北大街,巴菲特是有名的书虫,邻居们公认他的记忆力是绝对的"过目不忘"。在同龄的孩子中,他算个高的。他喜欢运动,但打什么球都很笨拙。不过只要谈起金融知识,他就会口若悬河,而且引人入胜。每当巴菲特一开口,他的朋友们就会竖起耳朵倾听。他并没有刻意地说服那些朋友当他的听众,而是他本身就有吸引力,就像他父亲给他起的外号一样,他就是一个火球,而火球是会吸引飞蛾的。巴菲特召集斯图尔特·埃里克森、拉塞尔和拜伦·斯旺森一起到阿克腥本赛马场去捡票根。他还把半数邻居都动员起来去收集球场上打飞的高尔夫球。 很快,他的卧室里就堆满几筐高尔夫球,他还按照品牌和价格把球码放得整整齐齐。他的一个邻居比尔·普里查德回忆说:"他给了我们一打高尔夫球让我们卖了,然后他提 成。"巴菲特和埃里克森甚至还在埃尔姆伍德球场建起了一个高尔夫租球亭。埃里克森回忆说,他们的生意实在太红火了,但"有人告发了我们,专业租售店就把我们给赶走了"。 巴菲特对第53北大街上的每家人都非常熟悉。罗伯特奶制品场的卡车、城中心面包房飘来的香味、夏夜吹来的懒洋洋的暖风、肉制品厂飘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他都非常熟悉。不管是步行,还是骑着他的三档变速车,或是乘车,他都能在城里逛得非常尽兴。他一会儿去高尔夫球场,一会儿去父亲的办公室,一会儿又跑到祖父的店里。尽管巴菲特和母亲之间存有隔阂,教堂也让他感到生厌,但奥马哈城在巴菲特心目中非常重要,也是他心中永远不变的精神港湾。 然而,1941年12月,一场令所有美国人都陷入恐慌的突发事件同样也威胁到了巴菲特的生活。珍珠港事件发生的那个周日,巴菲特一家正去西点镇看望外祖父斯塔尔。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们听到了军号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美国人对战争也慢慢变得习以为常了,巴菲特的生活仍在继续。 时针指向了1942年,内布拉斯加州第二选区的共和党人竟然找不出一个候选人与战时民心所向的罗斯福总统阵营对抗。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共和党把目光投向了一位公开反对新政的人士,他就是霍华德·巴菲特。 霍华德是一位孤立主义者,大家认为他获胜的概率微乎其微。在各地发表的政治演说中,他抨击的矛头并非指向希特勒或墨索里尼,而是对准了富兰克林·罗斯福。 霍华德痛斥通货膨胀和臃肿政府的弊端,他的政见领先了时代几乎40年以上。在奥马哈,他的人缘很好。尽管他的竞选经费只有少得可怜的2 361美元,但他依然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在选举当日,霍华德准备好了一份落选声明,并在9点钟就退场了。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竟然获胜了,他称此为一生之中"最大的惊喜之一"。 倏然间,巴菲特也意识到自己命运发生了巨变:12年来头一次,他不得不长时间离开奥马哈。在父亲选举获胜之后不久拍摄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巴菲特看起来心事重重,英俊的脸庞蒙上了茫然的神情,紧闭的双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 因为战争期间华盛顿的用地很紧张,霍华德只能在偏僻的弗雷德里克斯堡的弗吉尼亚镇上租了一幢房子。房子位于山上,周边的景色很迷人,可以俯瞰拉帕汉诺克河。房屋的前面是一片玫瑰园,给人一种野趣盎然的感觉。罗伯塔觉得这里"美得就像电影中的画面"。不过,巴菲特对这里却恨之入骨。 尽管弗雷德里克斯堡景色宜人,但它位于华盛顿南部,位置十分偏僻。巴菲特讨厌别人改变任何他习惯了的事物,这一次简直让他的整个世界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仅被迫抛下了那么多朋友和邻居,工作日还见不到父亲,因为父亲住在离家以北50英里之外的道奇饭店。这位新当选的众议员告诉家人他只任职一届,但这番表态并没能让儿子得到太多安慰。离开了奥马哈和他所熟悉的一切,巴菲特朝思暮想地希望能回到奥马哈。 尽管巴菲特一天都不想在就像待下去,但他天性就不会和自己身边的人作对。他只是告诉家人自己好像得了某种神秘的"过敏症",夜不能寐。不过,他装出一种禅宗般坚忍克己的姿态,为的是不让家人感到不安。他回忆道:"我对父母说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又让他们不要担心,安心去睡觉,而自己真的会难受地挨到天明。"尽管如此,父母还是担心巴菲特会病倒。巴菲特给祖父欧内斯特写信,说他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欧内斯特马上就回信了,建议巴菲特搬来和姑妈艾丽斯同住,然后在奥马哈念初二。在弗雷德里克斯堡又熬了几周之后,巴菲特的父母终于同意让他返乡。 巴菲特搭乘火车回乡,是夜与内布拉斯加州的一位参议员休·巴特勒共住一个卧铺单间。天明时分,巴特勒议员发现这个小伙子还睡得很香甜,之后对他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失眠呢。"巴菲特兴冲冲地答道:"怎么会呢?我早把失眠症留在弗雷德里克斯堡了。" 回到奥马哈之后,巴菲特又焕发了活力。艾丽斯姑妈是一位思想自由的经济学教师,也是一位和蔼的监护人,对巴菲特很是钟爱。和其他老师一样,她也被巴菲特的聪颖和好奇心吸引住了。 欧内斯特天生就是一个好老师,他也很喜欢巴菲特。当时,欧内斯特正在撰写一本书,每天晚上都会给孙子念上几页。 这本书的题目是《如何经营杂货店和我从钓鱼中学到的知识》。 巴菲特成了巴菲特父子杂货店里的小童工。在这里,他可以感性地认识到祖父所践行的原则。尽管巴菲特工资微薄,但是欧内斯特还是每天都从中象征性地扣除两美分。这一做法,再辅之职业道德课,目的是为了让巴菲特切身感受到社会福利等政府开支项目让人多么生厌。对于一个只有12岁的男孩而言,杂货店里的工作本身就非常辛苦,要搬运木货箱,拉运一箱箱的饮料……巴菲特并不喜欢这些工作,因为他不喜欢杂货店的味道,水果腐烂之后他还得硬着头皮去清扫垃圾。 但是他喜欢商店。这是巴菲特第一次见到成功经营的店铺。他的叔叔弗雷德会站在柜台后面与每位顾客亲切交谈。那些新出炉的诱人面包、上好的奶酪以及散装饼干和干果,应有尽有。巴菲特父子杂货店确实有招徕顾客的绝招(也许是祖父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美德吧),这里的生意总是很红火。 在这家店铺打工的还有查理·芒格,他是日后巴菲特的合伙人,当时他每周六在杂货铺打工,不过直到多年以后才和巴菲特相见。芒格在店里也感受到一种思想的洗礼。查理·芒格说:"没有谁会在店里晃荡,从早上开店一直到夜里打烊,你始终都会忙得不可开交。" 住在祖父家的那段日子里,巴菲特经常到父亲的合伙人卡尔·福尔克家里吃午饭。在福尔克太太准备午饭时,巴菲特就会从福尔克先生的书房里拿上一本投资类方面的书来看,在福尔克家中,他喝的那杯茶比在杂货店里的要大得多。有一次,巴菲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福尔克太太做的鸡汤面,突然郑重其事地宣布说自己要在30岁之前成为百万富翁,而且还发了毒誓:"如果成不了百万富翁,我就从奥马哈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福尔克太太被这番话吓坏了,连忙叫他不要再胡说八道了。看着福尔克太太, 巴菲特不禁笑出声来。尽管如此,福尔克太太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身上所散发出的魅力,每次他来都会热情款待。福尔克太太或许是第一个向巴菲特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的:"巴菲特,你想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倒不是想要很多钱," 巴菲特答道,"我只是觉得赚钱还能看着财富慢慢累积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初二在校的最后几个月,巴菲特玩得非常尽兴,和老友们聚首,在奥马哈城里四处游玩,从位于城西的巴菲特家杂货店跑到市中心铺着鹅卵石的街道,这里有繁忙的自由市场、红砖和铸铁的仓库。七八十年前,悉尼·巴菲特在这里建起了商店,转眼之间已经历了四代人。巴菲特在奥马哈城里觉得很自在,他也像其他奥马哈人一样不讲究繁文缛节,像草原区居住的人们一样说话质朴,外表冷峻、情感含蓄。不过,他可不是一个"简单"之人。从本质上而言,他自立自强,有着雄心勃勃的财富梦想,却又谨小慎微,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中西部人。到了1943年秋季,巴菲特再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搪塞不去和华盛顿的家人团聚了,于是这段家乡的燃情岁月也随之宣告结束。
巴菲特传——奥马哈
书名: 巴菲特传
作者: Roger Lowenstein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一个美国资本家的成长
译者: 蒋旭峰 | 王丽萍
出版年: 2008-9
页数: 327
定价: 49.00元
装帧: Paperback
ISBN: 9787508611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