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十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洪建修加过一次薪,每月多了一千块。可是就只涨了这一次。 他一直都很节省,从不乱花钱,除了每月吃饭、抽烟、房租、水、电、上网费,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五,六万块就是这么攒起来的。 可原来的同学不停地跳槽,工资涨了好多。洪建修"天天都想跳槽",但是同类公司待遇都差不多,除非到外企。外企对英语要求很高,偏偏洪建修是学俄语的。现在俄语都忘光了,英语还没学会。 "我们是被国家毁灭的一代。"他说。 他最大的担心就是钱。觉得俗吗?社会就这么现实。他有个学土木工程的同学,过年的时候抱怨说,老板真抠,年终奖只发了一万五。洪建修不说话,心里埋怨朋友炫耀--自己的年终奖,最多的那次才五千块。 也许要换行才行。洪建修很难想象,自己到了三十岁的时候,还在做个小小的软件测试员。 现在,他每天早上七点半起床,不到八点出门,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六点到家。午餐在单位吃自助,有肉有菜有水果,每人一个大盘子,他每次都装得满满的:"到了晚上也不会觉得很饿。"晚上煮两包泡面,或者在外面的小餐馆里吃个盖饭。吃完饭大概七点多。 其余的时间,他就上网打游戏,要不就看看网上新闻的评论--他觉得网友都很有才。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来北京两年多,洪建修仍然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单位和他所住的村庄。 他知道坐什么车上班,坐什么车下班;知道每月什么时间房东会来收钱;知道出门走几分钟能走到吃晚饭的小吃铺--此外,还知道一点当地的社会学。 和唐家岭一样,土井村每月都会在村口收一人十元的"水费"。收费的人,都"挺横的"。住在隔壁的同事,去年年底有朋友借住。第二天一早刚好赶上收钱。那哥们不想给,双方吵起来,还动了手。后来来了两个警察,同事朋友的女朋友就说,打架警察不管啊?警察说,管啊管啊,就把不想交钱的人给带走了。据说在拘留所里住到现在。 洪建修听同事讲了此事。还好不是自己朋友,就算是也没办法,没钱没人,啥招没有,唉。"这就是社会。"他说。 这时候,洪建修的眼睛望着橱柜里的一个红色相框。照片是毕业时寝室的哥儿们帮他拍的。画面上,他张开双臂抱在一堵长长的砖墙上,转过头对着镜头,脸贴在红色的砖块上,一脸严肃。 "那时候头发跟乱草似的。"他说,脸上天真地浮起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