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报答所爱之人 我有没有报答我爱的人?报答第一位妻子久慈的方式,就是成为真正的编剧。除此之外,我别无所能。这是久慈给予我的力量。 我14岁丧母,没能报答母亲什么。但是母亲永远都是我心底那个女性原型。会弹三味线的母亲、挥锹挖出几万棵稻茬的母亲、声音好听的母亲,铭刻在我幼小灵魂中的对母亲的思恋,一直持续到现在。年纪越大,这份情感就越强烈。 我多么想报答母亲。于是,我在74岁时,拍了描写母亲的电影《落叶树》,女主人公乙羽和母亲像极了。虽然母亲没有酒窝,但她们两人的眼睛和嘴角处特别相像。 我想报答久慈,就拍了《爱妻物语》;我想报答乙羽,就拍了《午后的遗书》。乙羽也用尽所剩全力,回应了我。 我想报答所爱之人,必须报答。这份渴望,是我不断拍片的动力源泉。 逝者住在生者心里,墓只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纪念 我34岁时,经朋友介绍相亲结了婚。战争结束了,我回到松竹的大船电影厂做编剧,工作一年后,也算能糊口了,就想着结婚吧,让生活稳定下来。 我在电影厂附近买了房,又有了孩子。40岁时,我和乙羽有了男女关系,这算是男人的自私吧。我没想过和妻子离婚,我想守护她与孩子们,守护这个家。 和乙羽保持着关系,一边回逗子的家,我一意孤行地自以为这是妻子无言的默许。 妻子50岁,我60岁时,妻子提出离婚。我无言以对,因为是我一点点害苦了她。在家庭法院,我按照妻子的要求平分了财产。 和妻子离婚后,孩子和周围人都觉得我会和乙羽结婚,但我决定不结婚。妻子一人另立门户独自生活。五年后的一天,我得知了她的死讯,深受打击,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见乙羽。直到又过了一年左右,乙羽生病住院。 “我好不安,我想结婚。” 乙羽从医院打来电话,声音有气无力。她一生亲缘寡淡。我们曾觉得结婚不过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已,可现在终于到了一个男人该下决断的时候。这么长的时间,是我让乙羽一直处于尴尬的境地。 乙羽想举办婚宴,被我拒绝了。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必须要在外人面前接收祝福的婚姻。 我得知乙羽患上癌症,所剩时间不多,在拍《午后的遗书》前,带她去了京都,并由我的女儿和儿媳同行。 我们是去建夫妻墓。虽然羞于开口,但两人这么长的感情,建墓合葬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是宝塚的友人最先提议的,因为乙羽没有亲人。这位友人嫁给了京都妙心寺的塔头衡梅院。就这样,他们把幽美庭院的一角让给我们做墓地,我们在一块小小墓碑上刻上了我写的“天”字,并横着刻上两人的姓名——“乙羽信子”“新藤兼人”。 我不认为墓是逝者的住所。逝者是住在生者心里的,墓只是他们曾经活过的纪念碑。乙羽死后,骨灰一半放进墓里,一半撒在曾拍过《裸岛》的濑户内海,以鲜花祭奠。感谢老天安排乙羽先走,让我能送她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