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袁世凯要做皇帝,好像是一个改制的运动,革命党与袁世凯成为对立,只有国体上的变更,那时头脑顽固的士大夫阶层,仍有不少人认为民国的制度是弄不好的,皇帝制度未尝不佳。况且老奸巨猾的袁世凯,早已把各省军人布置得妥妥当当,对文人则预定了封诰,凡是有什么人反对他的话,就用暗杀手段来对付(按:章师结婚前一月,已有国民党要员被袁氏所杀的事件出现)。 章师洁身自爱,为了劝阻袁世凯身败名裂起见,就在新婚后约一个月的短时期,从上海动身(按:在章师自订年谱上查不到动身离沪日期,他书亦未见记载,我就事实估计,不过一个月,而汤国梨女士也曾有“余与先生结婚仅逾月而别”的文字记载),黎元洪特地设宴款待,相约在午后二时左右开席,不料直到夕阳西沉之时,黎元洪才到来,说是:“大事不好了,袁世凯将以大勋位诱我,袁的动机极为可疑,而且日本领事、俄国领事一个个都来与袁氏密斟,我守候好多时候,才得相见,是故迟到。”黎元洪在席上又说:“袁世凯知道你要到北京,已经下令授予勋二位荣衔,也想以此来笼络你。” 章师到北京,许多门生都来访,无非是说:“袁世凯决意废除民国年号,自称洪宪皇帝,各方面都有劝进文字。而且捏造出许多欺人之事,说是宜昌发现什么石龙,是天子将降的预兆,马路上还出现请愿团,这些人衣衫不甚整齐,一望而知是花钱雇用来的。中华民国的成立,是经无数流血的革命而来,如今袁世凯想窃国称帝,这样的大事,非章师振臂一呼,号召全国作二次革命不可。”章师说:“明天我要到总统府,和袁氏面对面,用感情来说动他安安逸逸做总统是自保之道,要是改制称帝,这是自杀的行为。”次晨,章师摇摇摆摆走进总统府,袁世凯亲自接见,章师说:“南方报纸说我公将称帝?”袁答:“清朝国运已去,我不得已坐在此处,常惧不能称职,怎敢改为帝制?这是别人侮辱我,与我无关。”章师说了一大堆理由,结论即是“称帝为自杀之道”。袁氏听了默然不发一语,两目炯炯,面色悻悻,历时三分钟,然后说:“你明天来受勋。”说完,章氏就走出总统府。 章师入京,住在共和党本部,不料卫戍司令派了宪兵守住门口,令到章师动弹不得,十一月,袁氏宣布解散国民党,连国会也被解散了。 章师被困的时间极长,屡次求速死,其女自缢身死,章师又长期绝食,在这种情况之下,留在上海的师母汤国梨女士的心境,当然是坏到极点,她为章师的生命担忧,那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