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教育第三方面人士和群众 四平战役后,苏军代表向中共东北局表示:中共如有能力在关内另辟战场,以减轻东北压力,陷美蒋于被动,他们愿意帮中共从海上经山东转运武器弹药,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因此,毛泽东几乎马上接受了苏方的建议,不顾关内的停战令,指示山东共军发动“报复作战”。因此,在6月间的谈判期间,关内即已开打了。到了7月以后,表面还是谈判,实际大打,也就是拖中大打。周说:“我们坚持政协路线”,“把谈判作为教育人民的工作”。马歇尔认为周恩来“并不是为谈判而谈判,而是为宣传而谈判。”亦即周氏所谓:我们把蒋不愿解决问题,告诉人民,用以教育人民。使“中国共产党的和平民主方针,与蒋介石的独裁内战方针”,经过谈判,“为群众所认识。”因此,“和平虽不可能,但为了教育人民,谈判是必须的。”同时,周氏也要第三方面人士得到教育,使他们懂得谈判不会有结果,就同意他们去调解。因为他们内部的大部分人士很动摇,想来个折衷方案,解决问题,希求和平,不一定是听共产党的。因此,共方只要把民盟拉住,不使他们参加国大,国大开了就很臭。 根据周恩来的分析,第三方面总是不断的动摇,因为国方二陈(果夫、立夫)、陶希圣等坚持要开国大,因此,第三方面就发生了分裂的局面,青年党与民社党参加国大,早在意中,张君劢(民盟中的民社党)极端动摇,胡政之自称内外夹攻左右为难,黄炎培加上一句天人交战。另外还有几种人,如陈铭枢反蒋而不进步;梁漱溟、黄炎培、章乃器等自有立场,不愿投蒋,但动摇不定。同时第三方面也不断新生,如闻一多、马叙伦、马寅初、张炯伯学习求进步,联系群众。同时,昆明、北平、上海都新生了第三方面的群众领袖。因此,周之争取动摇分子目的,在教育群众。 为何要以谈判来教育群众?依周恩来之说,要使中共的“和平民主方针与蒋介石的独裁内战方针被群众所识识”,同时也要使“群众对美觉悟”。因为抗战初期,群众对中共的认识,只重抗日,并认过去暴动政策为错误,他们到延安去,亦多自民族立场出发。现在则不同,“共产党抓住独立和平民主的旗帜而与卖国内战独裁的国民党相区别”。由抗战初期左右之分,变为是非好坏之分。至于美国方面,因群众对美幻想很大,但自中共六、七间发出声明,指出“美国对华军事援助的实质是武装干涉中国内政”,以及“蒋介石反动派继续独裁和内战的根本原因,是美国反动派的军事干涉”以后,“群众对美觉悟已普遍得出乎意外。”这是“教民作战”,预设“倒蒋反美”的作战目标。 二 中共之政协路线 周氏所谓的政协路线,也就是毛泽东的《论联合政府》的路线,是他们长期的奋斗目标。为什么叫政协路线而不叫政协决议呢?周说:政协决议已被国方破坏,如果将来再谈判,共方决不承认过去的国大等等。所以决议可变,但路线不变,即党派协商、共同纲领、联合政府不能变。只要抓住这个路线,标榜和平、民主、团结、统一方针,而以武装斗争为根本,用以战胜蒋介石集团。 蒋在六月的谈判失败后,仍于7月2日找周恩来直接谈判,谈得最多的是苏北问题,一再重复苏北对南京的威胁,说这个问题解决以后,再谈国大等问题。周没有松口。当晚约同王世杰、陈诚等再谈这个问题,王承认按照在政协决定的原则,先改组政府,实施共同纲领,然后再解决有问题的地方政权,举行民选。王说:政府对东北若干省已允可暂时不照一月十日之停战协议接收,中共对苏北问题必须让步。周坚决不允。致无结果。蒋氏显然不愿再拖下去,未与有关人员商量,即经由国防最高委员会决定于11月12日召开国民大会。王世杰建议先确定召集办法,再行宣告日期,希有缓冲余地,未被接受。周恩来即向马歇尔表示:11月12日召开国大很突然,等于政府又投下一颗炸弹。政府现在的作法,片面的召开国大,不愿开政协,这不合乎政治民主化、军队国家化了。这和你(马)初来的谈话,政协协议,以及杜鲁门总统声明的精神相违背。此乃周氏“政协路线”的使用也。 同时,周也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斐斐说: 美苏关系的不好,常影响到中国的内政,这是事实。但从中国的立场看,并非没有办法可以自处了。如果国民党的政府是聪明的话,它应该自动地负起桥梁的作用,不要甘心地做一国的工具。或者如果中国的国民政府改组成联合改府了(按照政协那样去做),与一切盟国都保持友好关系,则中国不致完全受一国的影响不能自拔,而且可以反过来积极影响国际间的合作。 周氏之言,虽是宣传“政协路线”,却完全像个自由主义者。人民听了,定会很赞同;但也会觉得国民党很不对。 三 马歇尔八上庐山 为求僵局之打破,马歇尔与王世杰等连日和周恩来商谈。认为僵局之所在,是由于政府要求中共退出苏北行政。王曾两次向蒋进言,先就已商定之交通等问题成立协议,不必坚持要求中共军撤出苏北。蒋不同意。马歇尔方面之策士,对于中共区域行政问题,有主张用选举方法暨由联合国或美国监视者,蒋甚愤愤。 马歇尔自调解东北问题以来,显已无能为力,影响力大非昔比。周恩来亦认为“美、马作用亦值得重新估计。”是即马的利用价值不大了。7月7日,延安中共发出《“七七”九周年纪念宣言》,攻讦美国及国府。马亦感到他的任务行将终了,向其国务院建议,以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为驻华大使。蒋颇不喜其人,以其人无定见徒趋时尚也。惟照国际惯例,亦殊难拒绝之。 自7月中旬起,国军在胶济路沿线及苏北与共军大冲突,战事有燎原之势。蒋自7月14日起偕夫人往驻庐山,一直到9月21日离牯岭去南昌,26日回南京。这段期间,是在全力指挥对共作战。马歇尔和司徒雷登仍调停其间,八上庐山,两方奔走。八次登庐的时日及其活动如下: 第一次:7月18日,马与新任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到庐。蒋自记谈话经过曰:“马歇尔谓,彼对周恩来已不能置信矣!又民盟部分人士为昆明发生李(公朴)、闻(一多)被刺案,心怀疑惧,竟托马歇尔、司徒雷登转告彼等生命已无保障,谈判难以继续云。” 19日,蒋与司徒会谈,告以共军如不能统编为国家军队,则中国民主政治之障碍无法消除。次日,又告以政协决议仍属有效,待共方停止攻势方得实施。 第二次:7月26日,马由京来庐。行前,周恩来向马提出解决目前局势两顶办法:(1)马上实行全面长期无条件停战。(2)改组政府,按照政协原则处理地方行政。○19蒋认为各地共军大部分为国军阻截,周气沮,故又酝酿恢复和谈也。 马回南京后,周恩来对马说:“前天(7日30日)你(马)回来后,我(周)想会有很多人来见你,所以(我)没有来。实际情形很严重,我简单说一下。”(1)立即宣布全国停战。(2)派执行小组到冲突地区。(3)军事、政治问题一道解决。如被拒绝,证明政府要扩大内战。 第三次:8月4日,马来庐,向蒋报告与周恩来8月1日在京谈话经过。蒋允由司徒雷登续与中交涉。照6月30日以前所谈之条件,作为最后之条件,以示政府不拒调解也。又嘱秘书沈昌焕告知司徒:“所商谈对共党交涉之条件(即下述五条件),为政府最大限度让步。如共方有一不能同意,则应断然中止谈判。” 8月6日午,司徒自庐山回南京,约周恩来晚餐,谈五小时。司徒上山原定向蒋提议一面停战,一面改组政府。蒋仅同意司徒提议先成立一非正式小组,由司徒及国共双方商谈改组政府。但在商谈前,中共必须接受下列五条件:(1)让出苏皖边区。(2)让出胶济线。(3)让出承德与承德以南。(4)东北在10月15日前退至黑龙江省、兴安省及嫩江省与延吉。(5)鲁、晋两省须退出6月7日后占领地区。否则,停战、改组政府都无从谈起。 司徒问周:有无商量余余地。周答绝对不能接受。周问:蒋何以如此无理,愈要愈多。司徒说:蒋说形势已变。司徒问:和平无望,似非内战不可了。周说:蒋要求无厌,故内战责任应由蒋负之。最后周告诉司徒:蒋逼我条件,较马折冲时尤苛,证明对司徒毫无好意,故出难题。 8月6日,马自庐返京,蒋为设宴,并谈共党问题,蒋自记所感曰:“彼于言次虽表示对共党不能信任,惟于达成调解任务,则仍存奢望也。” 第四次:8月15日,马四度来庐,行前马曾与周恩来谈话,周说:蒋的五个条件是内战的路线,要停战现在就停,否则必定大打。马对蒋说:周意仍须全面停战,改组政府,政府改组后,方得召开国大。共军决不撤出苏北。地方行政问题,重行选举,须先商谈选举法。蒋以中共一意曲从美国,无解决问题之意向。马以为对共采取军事行动,必将引起内战,使国家陷于崩溃,如用政治商谈,以求妥协,虽不能保证共党不再叛乱,但较有和平之希望。并认为联合政府如无中共参加,反促共党扩大叛乱之决心。蒋问马曰:政府如无中共参加,即不成民主政府乎?中共能否放弃武力夺取政权?能否不受俄国指挥?马对蒋之所问则不重视,而一意要求立即停战。蒋自记曰:“从未见有如此顽固者,可痛。”相对而言,“蒋公”亦不无“顽固”也。 蒋之坚持,似即受到美国之惩罚,18日,杜鲁门总统以行政命令,制止中国购买美国剩余军火。在此之前,马已电请其政府,自7月份起,断绝一切对华援助。 而据周恩来之透露,由于美国“反动派主张公开援蒋内战,中间派则主张不撤兵,马不回(美国),继续调解停战,援蒋。美政府声明不援助军火,等于说仍援助物资。因此,马、司(徒)乃于马四上庐山时,重提从政治上谈改组政府事。”是以蒋允先谈改组政府,然后停战。但周又认为是蒋欲取得更多美援,故告诉马及司徒说:欲谈组府,必须蒋承认谈后停战,放弃五项要求,及按政协组府。目的是揭穿蒋之“欺骗”,反对美之援蒋。 蒋认为美之施压,使共方态度更为强硬。其自记所感曰:“共匪猖狂异(益)甚,美国压力续增,艰难可云极矣!” 第五次:8月24日,马由京来庐。这是出于周的设计。周为拉拢司徒及其随员傅泾波,证明拖、打责任,均在蒋方,故让马再上一次庐山,以揭穿蒋决不会放弃五项要求与立即停战。如蒋再提要求,不作肯定答复。即得民盟拥护而谈判,由声明非立即无条件停战与照政协办事,或重开政协谈判,解决停战、组府、自由、宪草、国大等问题。迨美国如再一面商谈,一面援蒋,则更可暴露美之阴谋。再加以大力宣传,造成舆论,逼美表态。这是周恩来所说的:“经过谈判,中国共产党的和平民主方针与蒋介石的独裁内战为群众所认识”,并且“把美国企图独霸中国的面目也弄清了”。所以“和平虽不可能,但为了教育人民,谈判是必须的。”此即周氏为宣传而谈判,以谈判而宣传也。 在周之设计下,马向蒋提议组织五人小组,谈政府改组问题,蒋原不赞成,经马之力争,始勉强同意。小组的人选是吴铁城、张厉生(政府代表)、周恩来、董必武(中共代表)及司徒雷登(美方代表)。周乃以谈好后,应立即停战与放弃五条难之,并公开发表谈话以宣传之。国民党中宣部长彭学沛及吴鼎昌、吴铁城等连续声明,决不能接受中共所提两点。周乃告司徒,说小组尚未会谈即告失败,因国民党毫无意于停战,且仍欲以武力实现五条,一经会谈便可证明。到时我们(周)将声明马、司徒调解完全失败,只有使执行部及其小组宣告解散。司徒闻言乃红了脸,说果如是,我一定要以国家力量劝蒋。周认为:“只要马、司不论从军事上、政治上,都已无话可说,则一切责任自明,美国骗局再也继续不了。” 周之诡计多端,实玩马、司于股掌之上。尤其是司徒,周认为他是“老实无用,说到无理时就脸红无话说。”故易玩弄之。 第六次:8月31日,马来庐,与蒋商谈改组国民政府问题。蒋表示改组国府、召开国大及重行颁发停战令三事,应同时解决。而停战令乃为政府之最后一着,不能随意使用。马仍急于要求停战。惟据司徒随员傅泾波见告:共方仍坚时立即全面停战与撤回五项要求为先决条件,不可待政府改组成立时停战。 马返南京后,偕同司徒于9月4日至6日三天,与周恩来连日会谈,马说:五人小组限于讨论国府委员会问题。周表示:如不停战,中共就不能提出国府委员成员名单。周说:再让步一次,同意五人小组会谈改组国府委员会办法,商定办法后,政府是否下令停战及放弃五条要求?马及司徒表示无法保证。周最后表示:不能再无限地忍耐,要求美蒋明白表示态度。会后,马七度飞庐。 第七次:9月9日,马到庐,为求获得共方之妥协,主张五人小组及军事三人小组同时进行。蒋曰:军事三人小组如商停战问题,则必须将6月30日以前所商定之恢复交通与整军方案同时解决;且在下令停战前,共党须将其参加国府委员及国大代表名单同时提出;否则不能下令停战。 马回南京后,周于9月11日和马会谈,12日和司徒会谈,建议召开三人小组会议,商讨停战问题。14日又和司徒会谈,要国民党保证,中共和民盟之国府委员须14席。早日发布停战令,否则就没有召开五人小组会议之必要。次日,周致马一份备忘录,除历述国民党“违约背信”外,提出“最后通牒”式的警告: 我(周)现以中国共产党全权代表之地位,特向阁下、三人会议主席马歇尔将军提出直截(接)了当开门见山之办法,请阁下立即召开三人会议,商讨停战问题。 第八次:9月15日,马最后一次来庐,向蒋详述与周恩来商谈经过,谓对共党所提要求政府保证停战一事,始终未允。蒋认为马氏此一态度,尚属难得。惟周仍坚持须先谈军事,重开三人小组会议讨论停战问题。国府委员名额,共与民盟必须占有14席。蒋允13席。马于17日回京时,周则先一日去沪,以示拒绝参加政治五人小组会议(谈政治)。要求迅即召开军事三人小组会议(谈军事)。 四 周恩来斥责马歇尔 9月21日,蒋离庐山去南昌,26日回南京。此时对共作战已取得优势。苏北国军收复淮安(共军苏北根据地)。鲁南收复台儿庄,山西大同解围,热河收复承德,绥东收复集宁,指向张家口。此为共方急求停战之故也。其情势之严重,周恩来致马歇尔备忘录指出:自六月休战谈判中断以来,国民党在关内大举进攻。在此三月中,他们已进占许多城市,除了攻占中原、苏北、皖北、山东、山西、河北、热河等地区外,又声言将攻占承德、张家口和延安,果然不久即攻占承德。周声明:如果国民党不立即停止对张口的军事行动,中共不能不认为政府公然宣告全面破裂。又称:“只有立即停止进攻张家口,才有和平谈判的余地。” 马即向蒋申明:应即与共方协议无条件停战。否则彼即建议杜鲁门总统将其召回,并终止美国之调处工作。蒋约见司徒雷登,告以一俟张家口收复,即可自动宣告停战。为此,马、蒋争论至烈。马说:政府于六月谈判中,曾应允将张家口划归共军驻守,现国军已收复承德及古北口,故现在张家口之战略地位,较之本年六月已减少其重要性矣。马以去留争。两人闹别扭,三日不见面。经司徒之劝解,蒋于10月6日约马晤谈,允马之建议,下令对张家口休战十日,在此期间,三人小组商谈军事问题,五人小组商谈政治问题。共方拒绝之。马于9日自赴上海,邀周恩来回京商谈。周不但拒绝回京,且斥责马氏调处之不公。其言曰: 你(马)与司徒大使只在中共拒绝政府要求时,才发表声明;而在政府拒绝中共要求时,则不发表声明。例如----后来,司徒大使参加谈判,政府提出五点要求(按:(1)让出苏皖边区。(2〉让出胶济线。(3〉让出承德和承德以南地区。(4)10月15日以前在东北让出除黑龙江、兴安省和嫩江、延吉以外地区。(5〉在山东、山西退出6月7日后占领的地区。),等于破坏司徒大使的调处,你们那时又不发声明。而在五项要求遭中共拒绝以后,你却发出声明了。…… 马表示,愿退出调停。 蒋对马氏之受辱,颇有“幸灾乐祸”与“报复”之心理。其自记曰: 此次马特飞沪访周,竟碰壁至此,此其认为从来所未曾遭遇之侮辱,从此或可觉悟共匪之不能相与乎? 马之飞沪访周,希邀共党之青垂,然竟为共党无情拒绝,此其所受之打击,在彼(马)或以为比余(蒋)所受于彼者,更为难堪乎?乃彼始承认共党已不容其调解,而遗弃不顾矣。 五 第三方面最后奔走的失败 10月11日,国军进占张家口。此可断绝共军关内与关外之陆路联络,及关内共军弹械之接济。蒋即决定由国府颁发国大召集令,以11月2日为国大代表报到之日。这等于不惜与共党决裂了。周恩来对其中共驻京沪人员之疏散和隐蔽,亦作安排。而其最担心的,是上海方面第三方面人士的动摇,如能争取到民盟全部或部分人士不参加国大,就算是胜利。此时上海之第三方面代表(民盟、青年党及无党派)欲出面调停国共冲突。蒋即发表声明提出八项条件(此声明原为马歇尔所草拟),作为谈判之依据。此八项条件大都为中共原已同意者,或原为中共所要求者。其最要之点如(1)东北共军及国军应照六月间所拟定之驻地与分配,尽先实行。(2)关内地方行政权问题,可交改组后之国府委员会解决。(3)中共须于停战令发布之日,提出国大代表名单,以示愿意参加国大。 中共中央对周恩来的指示是: 在全国大打条件下,一切谈判是为彻底暴露美蒋反动面,教育群众。只要美蒋一日不主动放弃政治谈判,以欺骗群众,则我亦不应主动对美蒋宣告谈判最后的破裂,使自己陷于被动。 因此,周即同第三方面代表黄炎培、张君劢、罗隆基、章伯钧、左舜生、胡政之、李璜等商谈。他们已同到上海来的国民党代表吴铁城、邵力子、雷震会商谈判的程序问题,是先停战后谈判,还是先谈判后停战的问题。周认为国方谈判的程序是要先谈判后停战,表示对蒋的八项条件不能接受。延安中共亦于10月19日发表谈话,拒绝八项条件,要求保持1月13日以前两军之地位。 周恩来为了争取说服第三方面的某些人士,及“揭露国民党假谈判真打的阴谋”,即同第三方面人士黄炎培等多人到南京,准备继续谈判。当日蒋即接见彼等。周向蒋表示,不能接受其八条。蒋告知王世杰,谓国府委员会可照政协会议改组,行政院须于国大会后改组。一切交孙科处理,即赴台湾。 第三方面人士提出折衷方案,主张现地停战,关外之长春铁路由政府立即接收,东北共军分驻于嫩江、合江、黑龙江三省。周恩来愤怒地责备他们,说这个方案是落井下石。他们即到孙科、马歇尔处收回方案。事后周告知其同伙利瓦伊汉说:对中间分子,平时以说服教育为主,但在他们严重的动摇关头,必须坚决斗争,纠正他们的动摇。 说起来,这些第三方面人士,也只是希望解决问题,得到和平,而努力奔走。他们都是社会名流或名重一时的知识分子,还要接受共产党的“教育”。因此,共产党只是为宣传而谈判,为谈判而宣传,以教育人民和第三方面人士。如此谈判,怎会有结果。 但第三方面人士尚不死心,于10月30日晚在孙科寓会谈,到会者有民盟黄炎培、沈钧儒、梁漱溟、章伯钧、张申府、罗隆基、徐溥霖、蒋匀田,青年党曾琦、李璜、陈启天,无党派代表莫德惠、缪嘉铭、胡政之等,政府代表除陈立夫外,王世杰、邵力子、张厉生、雷震等均到。首先由孙科说明政府之意见:(1)行政院须在国大闭会后改组。(2)宪草照从前所协议者。(3)地方政权问题,中长路沿线各县市先由中央接收,其余由改组后之国府委员会解决之。罗隆基报告中共方面之意见:(1)不能以提出国大代表名单作为停战条件。(2)欲中共提出国大名单,须先改组国府,同时改组行政院;协议修正宪草;协议国大名额及开会日期。否则不能提出国大名单。关于停战问题,须为无条件停战。地方政权问题,不能以某一省城或县城在国军手中,即视为此全省或全县之政权无问题。这非解决问题,而是制造问题了。所以李璜表示:第三方面觉得奔走以来,已无力可尽,最好由政府代表与中共代表直接面谈。王世杰问:“昨日见面时,诸君提出问题,希望获致解决,……何以各位今天忽转而消极?”曾琦谓:“我索性说穿中共之隐衷,中共以为政府今日之停战,是因冬令不宜于战争,骗得中共参加国大后,将来仍不免战争。” 拖到11月7日,距国大开会(11月12日)只有五天,谈判尚无结果。蒋于是晚约集王世杰等会商,王请蒋对和战问题,应确定方针,并谓“政府决策应着重东北问题之解决,东北问题必须在最近三、四月内求一解决,无论为武力的解决,或和平的解决,断不可延搁不决。……”蒋谓当寻求和平解决之道,并允考虑由政府自动宣布停战。因于11月8日发布停战命令。9日,王世杰等在孙科寓所与周恩来及其它党派诸人,直接谈话。中共仍坚持国大必须延期。会后,王向蒋建议:如彼方明后日提出国大代表名单,国大开会不妨延期开议。蒋认为有困难。 10日,国、共及各党派代表续行会谈,名为“非正式综合会议”。中共坚持国大须改期,行政院须于国大集会前改组。王世杰谓如中共能将国大代表名单立即提出,则可提请政府考虑延期数日。周恩来谓不能先提名单。会毕王语孙科,国大集会只余一天,殆无协议之可能。青年党曾琦、民主社会党张君劢(民盟中一派)及无党派人士拟即提出名单,参加国大。遂改定11月15日开幕。中共仍无参加之表示。 各方仍作最后之努力,12日,续行协商,中共表示如不将国大暂行完全停止,则中共不特不愿参加;且不愿商谈国大之事。此时民盟人士章伯钧、沈钧儒、张申府已签名参加国大,因周恩来之劝告,勾去签名。至此,国共和谈,乃告决裂。 11月13日,周恩来对马歇尔说:“此一决裂,乃由政府而非由吾人(中共)所发动。整个问题固系于政府而非系于吾人也。”马不以为然,认为共方不能无错,是共方有“一种错误的畏惧”,对国方的建议,及一切举措,均不置信。19日,周率中共代表团利瓦伊汉等一行十余人飞返延安。21日,与毛泽东、刘少奇在枣园谈话。毛说:中国人民中间以及我们党内都有打不打的问题,但这个问题现在是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就是胜不胜。毛在这次谈话中,第一次提出做打倒蒋介石的工作。 马歇尔的调处任务,至此可算终了。其失败原因,魏道明和徐永昌有一评论如下: 魏:“渠(马)来努力国共和解,本属不可能之事。今日得此结果,虽云应有,亦必甚愠。吾人拟以渠失败而去,苏(联)人必来;来必成功。盖苏人虽无善意,却有地位力量,不似美之有善意,而无地位力量者。吾人处兹危局,亦祇有暂屈与和而已。余(魏)谓对马之愠,应解释以整个欧美国家不能左右苏联,马翁如何能左右中共(原注:缘中共今日亦即苏也)。” 徐:“伯聪(魏字)恐美国待我消极,故以苏要之,至善。且恐为必然趋势。似当老实告之(马)。” 蒋之亲美而远苏,美是成事不足,苏是破坏有余。反之,搞好对苏关系,国共和解,或较美马调解为有效也。在马来华之前,蒋介石己决定派蒋经国为其私人代表,赴莫斯科见史大林,商“中苏根本问题”。同时中苏亦在商谈东北经济合作问题。双方关系一度好转,中共态度亦有转变。然由于美马助蒋“先图关外”,苏之态度又变,国共和解亦难矣。魏氏之言,不无“后见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