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古代世界,人们似乎一直都在考虑水的问题,不只是那些想利用水得到和维持权力基础的人,而且包括全社会的每个成员。他们需要喝水解渴、灌溉谷物、给牲畜饮水,进行工艺制作和建筑。回想一下建一座泥墙小屋需要多少水吧。无论是在公元前 8000 年的约旦河谷还是在 14 世纪的秘鲁高原,那些耕种农田的人都很关心降雨:什么时候降雨?降雨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引起洪灾或者填不满蓄满水池呢? 对水资源的关心让人类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统一:这是我们和古代的玛雅人、霍霍坎人和中国人共同拥有的东西。在中国黄河流域,在亚利桑那州的盐河流域,在埃兹纳和吴哥周边的热带雨林,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冲积平原,都修建了运河,这些运河修建时间前后相隔几千年,互不相识,文化截然不同,但是他们在精神上是一致的。他们拥有类似的想法和计划,并付出类似的体力劳动;他们要解决坡度、水闸修建地点等同样的问题;他们找到了由水的共性所决定的同样的解决方案,都要与淤泥进行斗争,防止洪涝灾害。 我们已经看到水已经渗透到古代世界的意识形态和神话传说中;关于水诞生的故事司空见惯,而关于洪水的故事也俯拾皆是。但是,我们很难概括它们所起的作用。在某些情况下,这种意识形态有助于统治者权力基础的合法化,玛雅圣主的情况就是如此。然而,在其他情况下,结果可能恰恰相反,它促进了水资源的平等利用,防止等级制度的出现——霍霍坎古典时期和黎凡特新石器时代之前可能就是这种情况,这两个地区看似很复杂,而且缺少水资源,但是没有出现社会精英阶层。弗农•斯卡伯勒和利萨•卢塞罗认为,亚热带地区把某些地区神圣化的思想观念避免了对水资源的过度开发。 研究古代世界的图像,会发现与水相关的图案很常见。在旅行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公元前 1800 年的克诺索斯壁画,3 世纪画有水怪的玛雅陶器的画像和设计,12 世纪吴哥窟墙壁上的浅浮雕“乳海翻腾”中的图像,还有北京紫禁城里描述修建运河的玉石浮雕。我在约旦南部的费南谷地发掘出了公元前 9500 年新石器时代的石板和泥墙,我认为上面刻的波浪线代表的是水,这应该是世界上最早的表示水的图像之一。很遗憾,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是否如此。 在吴哥,宽阔的护城河和人工湖静静地把树木和天空(即天堂)倒映其中;在马丘比丘和蒂蓬,喷泉的水不断喷涌,这都说明在过去水景很受重视。印加遗址表明,水的声音也很重要,肯尼思•赖特因此提出了“水利之诗”的说法。公元前 3 世纪,佩特拉沿着峡谷小道向下流淌的封闭水渠发出哗哗的水声,这一定会让备感口渴的游人万分陶醉,他们显然没想到自己即将进入一个水的天堂。我们依然能够欣赏到 4 世纪瑟米斯蒂厄斯的演讲,他把从瓦伦斯流向君士坦丁堡的水誉为“色雷斯女神”,不过今天这条引水渠已经干涸。 除了能看到、听到水,我们必须再说说能够触摸到水、感觉到水。无论是在罗马浴池中放松,还是把手指伸进印加喷泉中,无论是在清理运河时趟过深及膝盖的水,还是在西池的一角游泳——就像最近我去那里参观时看到的一样,在古代世界用身体亲自去体验水非常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