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温迪,维克托里这个星期以来第一百万次地想到。 大约十天前,谢恩突如其来地提出离婚并离开了家。那天夜里十一点半,温迪给她打来电话,情绪激动,听得出来她已经喝醉了。维克托里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就急忙赶了过去。谢恩的举动无从解释,他们的家已经乱套了。玛格达从被窝里爬出来,追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最小的那个孩子也感觉到事态不妙,一个劲地闹着要吃奶,而事实上她断奶有一年多了。温迪已经没有了奶水,但还是依了她,心想只要能让孩子安静下来就好了。她坐在沙发上,解开衬衣,拉下一边的胸罩,让孩子吮吸着。"瞧我,"她大声叫道,"这就是他妈的我过的日子,一个星期工作七十个小时,丈夫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我。见鬼,我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维克托里同情地看着温迪。"你不会告诉我你像莎拉-凯瑟琳一样命苦吧?" 温迪笑了,还好。 有那么一些女孩,她们来到纽约,得意了一阵子之后随即悲惨地消失,莎拉-凯瑟琳就是她们中的典型代表。她辛辛苦苦终于爬上了酒店业的最高位置,《营火》杂志甚至刊载过长达六页的关于她的报道。但是在一个晚上,她却疯了,没有任何先兆,凌晨四点的时候一丝不挂地在第五大道的商店橱窗前晃悠。 "我怎么也无法理解莎拉-凯瑟琳为什么会疯,"维克托里对温迪说道,有时候我觉得很害怕。这事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温迪长叹了一口气,她的孩子仍然将她的奶头含在嘴里。"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疯了,只不过,由于她事业上的成功,没有人注意到而已。但那只是侥幸。" "谁是莎拉-凯瑟琳?"玛格达追问道。 "一个你长大后不愿意像她那样的人。"维克托里说道。 "我长大后要像我妈妈--"玛格达拖着长长的音说道,"像女王一样,对别人发号施令。" 温迪和维克托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妈咪并没有对别人发号施令,亲爱的。她只是告诉别人该做些什么。那是她的工作。" "你对爹地发号施令了。每个人都说他就爱那样。但他就是因为那样才离开的。" 那天晚上,维克托里想尽了办法让玛格达接着去睡觉,但直到她答应以后带她去看她的陈列室之后,才把她哄上了床。可怜的玛格达正处于一个从小女孩向少女过渡的、充满烦恼的年龄段,她浑身胖嘟嘟的,胸部也正在发育。维克托里为她感到难过,却又爱莫能助。 可怜的温迪!她又在心里念了一遍,看着窗外。 她正坐在一辆增压型的梅赛德斯SUV的后车座上,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拉去待宰的羔羊。这辆强悍坐骑的主人是莱恩·贝内特,是他专门派来接她的。她曾试着解释她可以自己过去,但是莱恩的助理艾伦恳请她务必接受这番美意。"如果你不接受的话他会冲我发火的。"她说道。 莱恩·贝内特,她想,他才是个典型爱颐指气使的呢。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温迪的电话。"说真的,"温迪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有点含糊,好像正在吃什么东西似的,"这两天我都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谢恩了。这样是不是不正常啊?" "这很好,"维克托里答道,"不管谢恩怎么样,至少你还有你自己的事业,还有你的孩子。"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但我敢肯定他会回来的。" "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维克托里说道,她不知道温迪这是坚强还是犯傻。不过也许她是对的。谢恩可能会回来。他没有钱,还能去哪呢?除非他找到其他的女人愿意养着他。维克托里很小心地没让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没让温迪知道她对谢恩的真实看法。如果他们真的复合的话,她不希望到时自己与谢恩的关系出现什么问题。你今天和他谈过吗?" "昨天谈过。"温迪含糊地答道。 "怎么说的呢?" "他说他正在思考,所以我尽量不去打扰他。" "也许只是中年危机。他今年有四十吧,是不是?" "是啊,"温迪说道,"去他妈的男人。难道只有他们可以闹中年危机,我们就不能吗?等我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撇下这一切,到印度去旅行,好好享受一番。看他高不高兴。你现在在哪里?"她问道。 维克托里看着前面司机的后背。"我答应了那个约会。和莱恩·贝内特的。"她小声地答道,现在正在他的车里。" "应该会有趣的,"温迪苦涩地说道,"至少他能够为晚餐买单。不过做爱的话,他可能就得靠伟哥了。" "你这么认为吗?"维克托里问道。关于莱恩,她倒还没有想那么远。 "那些家伙都用伟哥的。他们对它很着迷。特别是好莱坞的那伙人。"温迪说道,语气中流露出厌恶之情,"我知道莱恩·贝内特住在纽约,但他绝对是好莱坞圈内的人。他所有的好朋友都是电影明星。你总能在湖人队的场地上看到他。真是让人恶心。" "篮球吗?" "是伟哥,"温迪说道,"我是说,如果一个人不借助药物就没法让自己硬起来的话,那也许事实本身就在告诉他,他也许不应该再做爱了。" 维克托里笑了起来,心想温迪尽管嘴上那么说,心里还是很为谢恩的事情不安的。这样挖苦男人可不像她。 她们挂了电话,维克托里又看着窗外。车已经开上了麦迪逊大道,道边林立着Valentino这样的顶级时装店,这些店铺达五千平方英尺。她皱着眉头想着温迪和谢恩的事情。她很为温迪担心--如果谢恩不回来的话,温迪该怎么办;如果他回来的话,她的生活又会怎么样呢? 多年前,在洛杉矶的一个宴会上第一次看到温迪身边的谢恩时,她对谢恩的看法想必和温迪是一样的。发现温迪已经结婚她起初是很惊讶的。温迪为人率直,不拘小节--她很少化妆,衣服通常是蓝色牛仔裤配上皮靴,小号的、领尖带扣的男式衬衫外套藏青色的运动夹克。维克托里不知道温迪是不是为了不让影视圈内的人小看自己而刻意着装男性化,但她认为温迪的本性就是那样。温迪的亲切随和给人以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儿时那些亲密的玩伴。作为女人,温迪属于那种别的女人会觉得漂亮而男人却往往注意不到的类型。维克托里认识她的第一个星期里,一点也没有看出她的生活里会已经有了男人。 因此,当温迪带着一个迷人的帅哥出现在宴会上时,维克托里大吃了一惊。一丛乱蓬蓬的头发,一张天使般可爱的圆脸,个子不是特别高,但是对于一个像谢恩这么帅气的男人来说,那并没有什么。他们一眼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一对。谢恩举止中透露出孩子气,看上去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结婚的年龄,而且那神情也像是一个不需要结婚的男人。她立即起了疑心--她想谢恩要么是个秘密的同性恋者,要么就是个利用温迪的小白脸。"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维克托里大声说道,惊诧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我是她的一大机密,"谢恩说道,深情地看着温迪,"她只在重要的日子才放我出来。" 温迪得意地笑了起来,维克托里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笨到居然想不到会有第三种可能:谢恩爱着温迪。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她自己当时认识温迪不过几个星期,不也打心眼里喜欢她了嘛。谢恩是聪明的,他明白温迪有多棒,单这一点就足以让维克托里也喜欢他了。 不过,她对他的喜欢并没有持续多久。谢恩这个人不过是空有一副俊美的外表,就像廉价的银盘,一旦蒙上灰尘便会永远失去它的光泽。他油腔滑调,总喜欢和温迪的那些明星朋友和同事泡在一起。温迪一天到晚忙得晕头转向,而他却只顾着自己享乐--打高尔夫、滑雪、甚至滑滑板--说到他的打扮,他简直就像个姑娘。她去过几次温迪的家,每一次谢恩都向她炫耀在Dolce&Gabbana;,RalphLauren或Prada新买的衣服,有一次还拿出一双花了一千五百元买来的ColeHaan的鳄鱼皮皮鞋。温迪对此都只是一笑置之。更让维克托里觉得可笑的是,他平日里还做SPA、按摩、美甲和修脚。甚至他那又短又直的头发也被他在发梢染了色。还有肉毒素除皱美容--连温迪都没有做过这个(倒不是说她需要做--她的皮肤尚且没有皱纹,白皙的肤色也不容易晒黑。)。他甚至还说要请好莱坞一个著名外科医生给他的眼部做个整形手术。 "温,"维克托里曾经很小心地问过温迪一次,"谢恩这样大手大脚地花你的钱,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那是两年前一个新年的前夕。温迪和谢恩举行了一个派对。到很晚大多数客人都走了的时候,谢恩也睡觉去了,温迪、维克托里和妮可一起坐在他们家的旧沙发上,一边喝着香槟,一边聊着天,谈着心。"你没有结过婚,所以不知道。"温迪说道,"婚姻就是要两个人分享生活,你会希望对方幸福。我不是警察,我不想约束他,也不想他来约束我。我只想爱他。" 温迪动情地说着,维克托里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它总能让她想到温迪是一个多么温柔、宽厚、和善的人。维克托里觉得,她身上泛着慈爱的光辉,但她不知道它来自哪里。她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她几分,但她怀疑自己不能。她太在意事情公不公平了,在男女关系上,她界限分明。据专家们说,这不是刻意的,而是下意识的。一天结束之后,她希望能够感觉到男人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付出了和她一样多的努力。但是他们通常都做不到,这就是为什么她和他们的关系都很快结束的原因。 她的手机又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号码。天啊,又是艾伦,这大概是她第五次打来了。你好,艾伦。"她客气地说道。 "也许难以置信,莱恩又想让你直接来办公室了。" 维克托里白了一眼。行,"她小心地答道,但是你确定吗?" "这一次我们真的定了,"艾伦又强调了一遍。电话里传来一点摩擦的声音,接着传出了莱恩·贝内特本人的声音。"嘿,老兄,你在哪呢?"他问道,让车子直接开到七十二街来。" "我马上就到那里了。"维克托里答道,尽量不让自己的不快在声音里流露出来。 她挂上电话对司机说道:"是艾伦,她告诉我们还是直接去七十二街。" 她往车座的靠背上一靠。真是的,太过分了!这个男人不能拿定一个主意不要变吗?看来,他有两幢紧挨着的联排别墅,它们连在一起,从七十二街一直延伸到七十三街,他住在七十三街这边,而他的办公室在七十二街上。整个下午,艾伦都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先是告诉她莱恩想在他的住所见她,然后又告诉她他改变了主意,想在办公室见,然后又说在惠特尼美术馆见。现在他又变了主意,要在办公室见她了。 这不是拐着弯地告诉她,他的时间比她的宝贵得多吗?她心想。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去给她开车门。但是维克托里不等他开就自己下了车,站在人行道边,抬头看着莱恩的办公大楼。这是一幢有点怪异的建筑,白色大理石的墙面,一边很突兀地伸出一个小角楼。她确信自己看到窗口那儿有一张女人的脸正焦急地朝外探望。 一会儿工夫,那张脸不见了。 她犹豫了片刻。这真是浪费时间。她甚至都还不认识莱恩·贝内特,就已经不喜欢他了。"立刻给艾伦打电话,告诉她你改变主意了。"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催促着她,"他这是要干什么啊?被惹恼了,要毁了你的事业?" 但就在那时,一扇沉重的大铁门打开了,上面有尖矛的那种,一个身着制服、戴着耳麦的彪形大汉大步流星地直冲着她过来了。维克托里觉得他那急冲冲的样子就像是憋了内急。 "是来见贝内特先生的吗?"他问道。 "是……" "跟我来吧。"他说道。 "他所有的来访者你都是这样迎接的吗?"她问道。 "是,都是这样的。"他答道,引她进了大楼。 "你说什么,她漂亮吗?当然漂亮,很迷人。"莱恩·贝内特瞄了维克托里一眼,冲着话筒叽哩呱啦地说道。此时他正坐在一张仿麂皮的棕色转椅里,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烟,一双穿着厚重的英国系带鞋的脚高高地架在办公桌上,那悠闲的样子就像根本不知道她坐在那儿等他似的。办公室的装饰体现出某位室内设计者的设计理念--一个图书馆似的办公室,装着护墙板的墙壁、书架、东方风格的地毯,还有一个很大的Dunhill瓷釉烟灰缸。维克托里坐在一张覆盖着带有豹纹图案的织物的法国椅子上,感觉很不舒服。她兴致勃勃地笑了笑。 这样的场面她还要忍受多久?至少三分钟前她就进了莱恩的办公室,而他还在打着电话。也许她应该拂袖而去。 "她就坐在这里,"莱恩对着电话说道,"她叫维克托里·福特,是的。"他点了点头,向维克托里飞了一个眼色。"是那个时装设计师。嗯,嗯。她是个美人。"莱恩用手捂住话筒,"坦纳·科尔说他久闻你的大名,很仰慕你。过来。"他说道,把电话递向她,"跟他打个招呼。让他激动一下。他最近不走桃花运。" 维克托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他手里接过电话。幼稚!她一向反感人们这么做,让你和一个你根本都不认识的人在电话里讲话。即使他们是电影明星。嘿。"她对着话筒里说道。 "可别让他为难你。"坦纳·科尔低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我不会的。"她答道,看着莱恩,"如果他那样的话,我下次就改为和你约会。"莱恩假装很生气地从她手里夺过了电话。 "听到了吗?"他责问道,一边冲维克托里笑了一下。维克托里注意到他的牙齿又大又白又亮。"她说也许下次会和你约会呢。很明显她不知道你尿尿的那家伙有多小。" 维克托里又叹了口气,坐回那个椅子上。她定定地盯着手表看了会儿,心想莱恩是个多么爱显摆的家伙啊。这有点讨人厌。但也许他只是缺乏安全感。这让人很难相信,但却有可能。也许最初正是缺乏安全感驱使他赚回这上亿元的家产呢。她环视着他的办公室,看到了三幅风格古怪的水墨画--亚历山大·考尔德的,价值上百万元。莱恩也许是为了给她留下深刻印象,才故意安排了这一幕,要在艾伦领她进来的时候做个正在和好兄弟坦纳·科尔打电话的样子。 她重新跷起二郎腿,心想至少他还觉得有必要做出点努力。她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好了,伙计,明天晚上见。他妈的扬基队。"他嚷嚷着放下了电话。时下正是棒球赛季。毫无疑问,莱恩在扬基棒球馆有私人包厢。 但愿他不会整个晚上只谈运动。 "你好吗?"他问道,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他站起来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抓起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身体靠过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看上去美极了。"他轻柔地说道。 "谢谢。"她冷冷地回答。 "我是说真的,"他说,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你愿意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这没什么。"维克托里生硬地答道。她不知道他是否也和她一样感到不自在。 "艾伦!"他突然提高嗓音叫道,车子在楼下吗?" "你知道它就在楼下的。"艾伦的声音从某个很近的地方传来。 "是,但它是不是已经到了门口呢?我希望出了大楼就能直接坐进车里。我可不想站在人行道上,东张西望地寻找邦匹。" "那我现在就告诉他你下去了。"艾伦轻快的声音应道。 "邦匹?"维克托里问道,心里好奇他们晚上会聊些什么话题。"是我的司机。"莱恩解释道,"我们的坑洞先生,离车子五百尺范围内任何地方有坑坑洼洼,邦匹都能知道。艾伦,是不是?"他边说边走了出去。 维克托里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艾伦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手里举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莱恩把手伸进衣袖里,问道:香槟呢?" "在这儿。"艾伦答道。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瓶水晶香槟。 "惠特尼总是提供一些劣等香槟。"莱恩向维克托里解释道。"我告诉过他们至少也得用Veuve香槟,但他们都是些粗俗的家伙。所以我每次都自己带香槟。" 艾伦跟着他们一起下了楼,把那瓶香槟拿到车上,还有两个杯子。女人是绝不会想到让自己的秘书做这些事情的,维克托里想到这,不禁狠狠地瞪了莱恩一眼。他坐到车里,艾伦把香槟递给他。"玩得高兴,孩子们。"她说道。 维克托里盯着艾伦,正巧艾伦也看着她,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维克托里再转过去看莱恩,他正熟练地剥去香槟封口处的金箔。她眯起了眼睛。如果今晚没有什么别的情况的话,她打算给莱恩一个小小的教训。 那个莱恩·贝内特真是讨人嫌,妮可看到《纽约邮报》的头版时不由得想到。 报纸头版上赫然写着:红豆定律。上面刊登着莱恩·贝内特的一张大幅照片,旁注:亿万富豪卷入小狗纷争。详见第三版。 真希望他被狗咬了,妮可想,翻到了那一版。结果有几分失望,那则报道不过是讲莱恩·贝内特如何抗议他房子旁边的操场一到下午六点就变成溜狗场的事情。莱恩·贝内特说那样"极不卫生",而附近的狗主人则称莱恩·贝内特为"一个厌恶狗狗的恶霸"。妮可很赞同他们的说法,她也认为没有什么会比一个厌恶狗的男人更糟糕的了。认识莱恩·贝内特已经好几年了,每次看到他,她都觉得他小时候肯定是那种趁人不注意就会踢狗的小孩。想到男人与狗的问题,她不由得又想到了柯比和他的狗。还有上星期两次和柯比在一起时做的那些事。她告诉过自己,在家里,当西摩在旁边的时候就不要想柯比,那样对西摩不公平。于是她将报纸合上扔到了地板上。 现在是星期天上午十点。妮可待在"洞穴"里--她的健身房,是西摩特地利用他们的别墅的地下室改建的。他们的房子,一楼是厨房、花房和狗舍,再下面才是她所在的这个房间。这里原本是几个杂乱无章的储物小间,连窗户都没有的。西摩花了十五万,在那里铺上了波罗麻地毯,建了一个淋浴、桑拿、蒸汽房间。而这还不包括那套精美绝伦的健身器材。妮可现在就在这样一台器械上较着劲,据称它能够让人全身都得到锻炼。这个玩意儿要求将锻炼者绑在上面,妮可每次锻炼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某个奇怪的科学实验的实验对象。她想,从某种意义来说,她说不定就是呢。 她低头看了一下计时器。还有十分钟。她又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她皱了皱眉。你能够做到的,她强迫自己坚持下去。只剩……九分钟了。然后是八分钟……她一定能坚持到底的。她讨厌累得臭兮兮的,但是没有办法。不仅仅是因为西摩,严格地说,这是她的工作的一部分。维克托·马特瑞克有个规定:他的部下不仅工作的时候要努力,玩的时候也要有狠劲。他每年都会为麾下二十名高层管理者安排两次冒险性的活动,比如四级险滩漂流、从飞机上跳伞(胆小的可以有专业指导人员陪同),还有到犹他州骑自行车登山。活动欢迎配偶参加但不做要求,西摩每次都陪她同往,而且每次都大出风头。"谁也没有时间专门为这些事情做准备。"西摩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随时准备着。只要你一直处于良好状态,你就会有竞争力。"于是就有了这个健身房。 妮可的电话突然响了。它就挂在器械旁边的一个小钩子上,她紧张地盯着它看了一秒钟。通常情况下,她都是将手机留在楼上的,特别是星期天的时候。但是现在她和柯比有了那档子事(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她可不想出什么纰漏。她告诉过柯比晚上和周末的时候不要给她打电话,但是柯比那种人一旦心血来潮就会什么都忘了的。她看了一下电话号码。是温迪。 "嘿。"她打了个招呼,一边把绑在身上的带子解开。 "维克托里在和莱恩·贝内特约会呢。"温迪说道,语气中掺杂着不安与羡慕,报纸上都登出来了。" "我知道她和他约会过一次……""星期六晚上她和他一起去看了棒球比赛。"温迪愤愤地说道,"哦,天啊。我希望她不会变成第二个莎拉-凯瑟琳。莎拉-凯瑟琳也和他约会过。" 妮可把顺着她后颈流下来的汗擦掉。温迪怎么会突然想起莎拉-凯瑟琳来呢?要知道至少有三年都没人提起过她(愿她安息)了。"我也不喜欢莱恩·贝内特那家伙,但是维克可不像莎拉-凯瑟琳。"妮可说道,"她有自己实实在在的事业,有真本事。"女人就是这样,一旦她们自己的生活支离破碎了,她们就会觉得其他人的生活也都要面临不幸了,妮可觉得温迪目前正是如此。"一起去吃午饭吗?"她问,心知这本该安排在工作时间,而不是现在。 "我本来不想的。"温迪答道。 "我也不想的。"妮可说道,"一点钟在达西瓦诺餐厅怎么样?我来给维克托里打电话。" 她挂上电话,从地板上捡起《邮报》,快速地翻了翻。第六版上--一张彩色的照片占了近四分之一的版面,上面的维克托里和莱恩·贝内特都戴着有扬基棒球队标志的帽子,维克托里激动地站了起来,而莱恩,他那张偏长的脸总让妮可觉得像咳嗽糖,一只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庆贺胜利。 哦,妮可心想。他们可能完全没料到扬基队会输。 她拿着报纸走到举重床边坐下,把报纸举远一点以便看清楚上面的标题。她的视力正在减退--一旦过了四十岁,你就得面对这个无法避免的现实--她只能勉强看清报纸上的字:爱之赛,下面写着:扬基队也许已经输了,但这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亿万富豪1莱恩·贝内特和服装设计师维克托里的兴致。整个曼哈顿都看到了他们出双入对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呢?她最后一次见到维克托里是星期五上午,她当时还告诉她说,和莱恩·贝内特在一起会很有意思的,但绝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有意思。事实上,她怀疑她和莱恩·贝内特不会再有下文。妮可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照片。维克托里看上去确实很开心的样子。妮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的朋友们怎么连连让她惊诧不已呢? 事情是这样的,莱恩·贝内特似乎爱上了维克托里,维克托里也一样。 嗯,说"爱上"似乎有点言过其实,维克托里觉得。或许可以说是"爱"的萌动。当你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并且发现他还过得去,或者比过得去还好一些,也许还可以称得上很不错,心中便有了那种温暖、朦胧、依恋的感觉。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人也变得容光焕发了。 "我要下楼去了。你有什么事就下来找我,或者打电话给罗伯特。"莱恩说道。罗伯特是他的管家,五个住家随从之一,另外四个包括两个贴身保镖、一个女佣和一个厨师。他俯身给了她一个吻。她扬起脸,伸出手摩挲着他的后颈,用手掌感受着他那刚刮过胡须的皮肤。我也要打几个电话。"她柔声说道,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担心。"他说道,又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逼得她又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儿,她把他推开。"你不想迟到吧。乔治会等你的。"她说道。 "去他的,让那小子等好了。那是我的球场。"他说道,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起来了。她觉得他和她一样,都有点强迫症,很讨厌说了要做的事情又不做。一小时后见。" "玩得高兴。"她说道,注意到今天上午穿着白色运动衫和网球鞋的莱恩特别迷人。他要去和乔治·帕克斯顿,另一个亿万富翁,一起打壁球,球场看来就在这房子后面的什么地方。她向他挥手道别,就像个送丈夫去上班的妻子。 她舒服地缩回被窝里,打量着这个房间。过一会儿她也得起来了。可是,天啊,莱恩·贝内特的床真是太舒服了。床单那么柔软,靠在三个超大号的枕头上面,她觉得就像掉进了云堆里一样。床单被褥全都是雪白的颜色,当然地毯也是,那些丝绸的窗帘也是。家具摆设都是毕德迈尔的--真正的毕德迈尔,是只有在欧洲或苏斯比拍卖会上才能看到的那种--和格林威治村里古董区看到的仿毕德迈尔的家具完全不同。单这一套毕德迈尔家具也许就值五六十万元。更别说还有那些床单了! 大概只有真正意义上的富人才能用上这样的床单吧。她曾经去过麦迪逊大道上那家她认为最贵的家用纺织品商店--Pratesi--花一千元买了一套床单(实际上是五百元,它们当时正在打折),但它们还是没有这么柔软。她想莱恩的床单正是一个百万富翁和一个亿万富翁之间的区别,这提醒了她,不管你有多么成功,总有人比你更富有。 哦,但是在意这个干什么呢?她转念一想。严格说来,莱恩是比她有钱,但她作为一个女人,有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事业和自得其乐的生活。她并不需要莱恩,或者他的钱、他的床单,或者诸如此类的其他什么东西。但是偏又是这些东西使得她和莱恩在一起的时间变得有情趣。莱恩是个可恶的家伙,可又是个有趣的家伙。她任由脑袋陷在枕头里(它们在她脑袋的两边翘起,几乎要把她闷在里面了),把过去这几天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那个近乎灾难的初次约会的夜晚,车子一开动她就对莱恩发难了。"你真的认为有必要让你的助理(她故意没用'秘书'这个词)替你把香槟拿到车上吗?"她质问道。 "有什么不妥吗?"他问道,砰地打开了香槟的软木塞,"她是全纽约薪水最高的秘书。她喜欢我。" "那是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还有,你为什么要让她为你安排约会呢?你不能自己打个电话来吗?"维克托里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礼貌,但她不在乎。莱恩之前把她晾在一边只顾着和坦纳·科尔打电话,他那样更不礼貌。 "呃……"莱恩一边往放在座位中间的木质托盘中的杯子里倒香槟,一边答道,"我的时间大约是每分钟五千美元。我不是说你不值,只是如果我打电话给你又被拒绝的话,那我就等于赔了差不多两万美元。" "你完全赔得起。"她不屑地说道。 "不是赔不赔得起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赔的问题。"他说道,莞尔一笑。她也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莱恩是有吸引力的,不过他笑得很奸诈。 "这是我听过的最糟糕的让自己免遭拒绝的借口。"她说。她决定和他一起去了惠特尼美术馆之后就回家。她是不可能和他共进晚餐的。 "但是我没有遭到拒绝。"他说道。 "你会的。" "你真的为我让艾伦打电话约你这事生气了吗?"他问,流露出一丝茫然失措的神色。 "不,"她说道,"真正让我生气的是你把我干晾在一边,自顾自地和坦纳·科尔聊电话。" "那么你希望我每次一看到你进来就撂下电话吗?" "正是,"她说道,"除非我自己正巧也在讲电话,那就另当别论。"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会不会把她赶下车呢?如果他真那么做,她也不会介意。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他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斜着眼睛看了一下电话号码。"这么说你也不会让我接这个巴西总统的电话喽?"他问道。 她淡然一笑。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巴西总统也得等。" "就依你了。"他说着按了手机上的清除键。 他们俩静静地坐在车里,沉寂了片刻。她甚至还不怎么认识他,怎么就煞有介事地和他斗起嘴来了呢?她开始觉得有点愧疚。这么轻佻可不像她啊!世界上就有那么些像莱恩·贝内特这样的男人,他们总能诱使女人展现出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可她决不会着了他们的道。 "真是巴西总统的电话?"她问。 "是艾伦的。"他说完笑了起来,输了吧?" 她咬了咬嘴唇,忍着没笑。"一时而已。"她说道。 "说实话,是我输了。那真是巴西总统的电话。" 哦,天啊!他简直疯了,她心想。 车转了个弯上了麦迪逊大道。惠特尼美术馆前已经堵了很多车子,莱恩开始指手画脚地要邦匹将车一直开到美术馆的入口处。"邦匹,从那儿穿过去!"他叫嚷着。 "我正在努力,贝内特先生。但是我们前面有一辆车……" "妈的。"他嚷嚷着,"是谢纳那老家伙的车。那是个混蛋。"他对维克托里说道,"我刚开始从商的时候,他就说我一分钱也赚不到。我要让他忘不了这事。邦匹,如果谢纳的车五秒钟之内还没有闪开的话,就去撞它。" "那样会把警察招来的,反倒更耽误时间。"邦匹嘟囔着说道。 "那能有多大关系?你知道怎么和警察打交道……"莱恩说道。维克托里再也受不了了。"你能别这样吗?"她对莱恩说道,"你的行为让你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真丢人。如果你连这几步路都走不了的话,那你的毛病可真不轻了。" 莱恩抓着机会就反击。"听见了吗,邦匹?"他拍了拍司机的肩膀问道,"我们在一起才不过十分钟,她就已经这么了解我了。来吧,"他说着拉起维克托里的手,我就知道你会很有趣的。" 她做了个怪相。莱恩·贝内特显然不是那种没气量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了。 这样也好。因为那时即便她想摆脱他,也已经不可能了。他们一下车就被摄影记者包围了。对于一小部分有幸被展会筹委会选中的新锐艺术家来讲,惠特尼双年展无疑是一个绝好的展示他们自己的机会。它是美国最重要、也最具争议性的艺术盛事,但是维克托里忘了,它也是一场社交盛会。这样一来,人们会以为他们不是才开始,而是交往有一段时间了。通常,当恋人们正式公开他们的恋人关系时,就会双双出现在惠特尼双年展上。 在摄影记者们面前,莱恩像情侣似的拉着她的手。她不介意被人们看到和他在一起,但也并不希望被人误会她和他之间真有什么关系。她想悄悄地把手抽回来,但他却拽得更紧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患有成人注意力缺乏症?"她问道,想起了他刚才在车里的行为。 "随你怎么想,"他满不在乎地瞅了她一眼,说道,"来吧,伙计。"他接着说道,拽着她的手,"如果你已经受够了这些狗仔队的话,我们就进去吧。"那神态,好像她是个小女孩似的! 虽然她穿着高跟鞋,可他还是比她高了至少六英寸,所以在体力上她根本没法表示反抗。在这一点上他又占了上风。虽说后来她借那个阴蒂造型的艺术品报复了他,但是真正漂亮的回击是在奇普里亚尼餐厅,想到那一幕,她就暗自得意…… "巨型阴蒂?在惠特尼美术馆?"温迪问道。她并没有真的感到惊讶--她想,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惊讶了,她只是艰难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们的谈话上。上午谢恩打电话过来,要带孩子们去上西区看望他的父母。一想到谢恩单独带着孩子们和他的父母在一起,她就感到心神不宁。 她坐在达西瓦诺餐厅舒适的角落里的一张餐桌前,和妮可、维克托里一起。餐厅里已经人满为患,可还是不断地有人推门进来,不过统统被告知客满。冷风从开开关关的门那里吹进来,直往她的后颈窝里灌。她时不时地拉一拉她的披肩,可那玩意儿却不断地往下溜。羊毛披肩时下已经过时,但是这已是她星期天出行最体面的行头了。 她身子向前倾,竭力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谢恩有没有告诉他父母?他们会不会正在谈论她呢?谢恩的母亲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她说不定正和谢恩说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呢…… "他们总能弄出点惊世骇俗的东西来,年年如此。"妮可说,"几年前是一盘录像带,拍的是一个身上绘着蓝色图案的男孩子在玩弄自己的生殖器。" "都是一样的骇世之作,"维克托里说,将长条面包在装着橄榄油的碟子里蘸了蘸,"今年是些巨型的阴蒂,开口处插着一个塑料娃娃。" "处理得很粗劣。"妮可补充道。 "你也看到了?"温迪问道。 "没有办法,"妮可答道,"我们十二月份的杂志里要登它们。"温迪点了点头,有些黯然。她的生活里只有两件事:拍电影和养家。她一直都费尽心思和力气维持着那个家,家庭之外,没有自己的社交,没有自己的生活。她看着维克托里,她依然像二十五岁的姑娘一样鲜亮。一样的年龄,维克托里却仍然什么地方都去,什么事都干--甚至还有约会。温迪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十五年多没有过约会了。一个报复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令她颇感不安。如果她重新开始约会呢?她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维克托里说:"它的作者是来自布鲁克林的一位年轻女士,刚刚生过孩子,看来是被那种经历吓着了。她说没人能真正告诉你那是怎么回事儿。" "算了吧,"温迪说道,"为什么每个生过孩子的人都觉得别人谁也没生过呢?" "我想她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怀胎生子的注定是女人呢?"妮可说道。 "总之,莱恩很生气。"维克托里接着说道,"他说觉得自己都快吐出来了。" "这就是你约会的男人?"温迪问道。 "温,那些东西确实是触目惊心。"维克托里说道,"不是那些东西本身,而是他们的处理手法。不过,我还是决定耍他一耍,谁让他那么可恶呢。我告诉他说那个雕塑有朝一日会变得和维伦多夫的维纳斯--那位史前的生育之神--一样了不起的,他还真信了我的话,花两万美元买了一个那样的雕塑。"她往椅背上一靠,回想着当时的那一幕。在惠特尼美术馆,莱恩像个中学生似的叽哩咕噜地唠叨着"当今美国的艺术现状",她把他拉到一边。"这几件作品以后肯定是要被收入博物馆的,"她说道,"要知道,最初也没有谁把安迪·沃霍的《坎贝尔的浓汤罐头》当回事啊。" "你疯了吧。"他说道。 "我或许疯了,但我想布兰顿·温特斯没有疯。"布兰顿·温特斯是惠特尼美术馆的馆长,维克托里并不怎么认识他,但当时却拿他在莱恩面前大谈一番,"你没有听过布兰顿怎么说的吗?"她问道,"芝加哥的当代艺术博物馆对它们很感兴趣,还有德国两家博物馆。他说他们已经拿这些雕塑和维伦多夫的维纳斯相提并论了……" 布兰顿并没有讲过这话,但是她觉着,像这样白痴的废话他倒是很可能会讲的。 "谁的维纳斯?"莱恩追问道。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维伦多夫的维纳斯。天啊,莱恩,以你对艺术的兴趣……我还以为你听说过它呢。当然,它只有两万五千年的历史,所以你或许不曾注意到它……" 莱恩脸上露出一种很逗的表情,然后向围在那个雕塑周围的人群走过去,走到布兰顿·温特斯身边对他说了几句话,后者脸上先后流露出惊讶、喜悦和谄媚的表情。莱恩给了他一张名片。 "嗯?"她说。 他挽起她的胳膊,神秘兮兮地带着她走开了。"我买了一个。"他说。 "多少钱?" "两万美元。" 如果他亲自打电话约她而遭到拒绝的话,他可能损失的钱正好是这个数目,她满意地想。于是决定和他一起吃顿晚餐,看看还能怎么耍耍他。 他们在奇普里亚尼餐厅一角一张浪漫的餐桌前坐下。莱恩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一瓶水晶香槟,那东西他喝起来就像喝水一样。她开始觉得他真的患了成人注意力缺乏症了,他一刻也静不下来--不停地起身去和其他桌上的人说话。不过,对此她没有说什么,因为让一个男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唯一办法就是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当他第三次回到座位上时,她站起身,向酒吧那边走了过去,那儿有一对她认识的夫妇。她要了杯姜汁汽水,和他们谈了会儿他们的公寓装修的事。然后回到了位置上。 "你去了不少时间。"莱恩说道,有点不悦。 "有几个重要的熟人在那边。"她耸了耸肩。 侍应生过来问他们点什么菜。"我要三盎司的贝鲁嘉鱼子酱。"她愉快地说道,好像这再正常不过似的。作为一个亿万富翁,莱恩尽量装作没有生气。不过她还是能看出他有几分不悦。"大多数人吃一盎司鱼子酱就够了。"他悻悻地说道。 "我可不是大多数人。"她说道,"再说,我也饿了。"然后又点了份龙虾和一份巧克力酥饼作为甜点。他们谈着谈着,就谈到了他的童年--讲到他的父亲如何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离他而去,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的他只好到熟食店打工,为了得到那份工作而隐瞒年龄--她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分。在他那可笑的爱炫耀的外衣之下,她能感觉到他可能是个不错的家伙呢。可惜的是,他大多数时间里都迫使自己做出一副可恶的样子。 甜点上来了之后,她起身表示要去趟洗手间。她确实去了洗手间,但在那之前她先找到侍应生,给了他一张黑色的美国运通卡,让他用她的卡结账。一开始她就打算她来买单了。如果你打算了这么做的话,就不能坐在位置上等人将账单送到你面前。你得要不动声色地提前把单买了。那样可以免去不必要的争执。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在单据上签了字。花了一千多美元,不过没关系。她的公司是出现了困难,但是没有必要让莱恩知道这一点。再说,能看到他发现她已经买了单时脸上的表情,那也值了。 她回到座位上,愉快地和他聊着彼此都认识的熟人,等着那一刻的到来。这也许很幼稚,但是事实是,买单的人往往在心理上占主动。虽然大多数女人未必能完全理解这一点,但是对于像莱恩这样的商业人士来说,买单也是控制的一种基本姿态。一旦她发现自己掌握了这个主动之后,莱恩的行为就不再会让她烦恼了。 "麻烦你,我们买单。"莱恩对侍应生做了个手势。 维克托里将餐巾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桌上,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侍应生急忙走过来,疑惑地望望她又望望莱恩。走到莱恩身边的时候,他弯下腰低声说道:你们的账已经结过了。" "哦,真的吗?谁啊?"莱恩问道,向周围扫视了一圈,露出愤怒而怀疑的表情。 "应该说'是谁啊'。亲爱的,"维克托里随口纠正道,"这是一个虚拟语气从句。" "我才不管它是不是虚拟语气呢。"莱恩说道,"我想知道是谁买了我的单。"他那样子就像是想找个人揍一顿似的。 那个侍应生想必是惯常与这些动辄发怒的上层主顾打交道的。他双手合拢,微鞠一躬,说道:是这位年轻的福特女士。" "谁?"莱恩问道,目光仍扫过整个餐厅,似乎完全忘了她就在旁边与他共进晚餐。然后才缓过神来"哦"了一声。 她微笑着,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让他静下来了。 接下来好几分钟,他都没讲话。他们穿上外套下了楼。走出餐厅的时候,他粗声地说:你知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我不是因为需要而做什么,"她说道,我只做我想做的。" "我想请你去我家喝点什么,"他说道,"但我猜你或许有别的什么安排。" 天啊,真是个孩子!她想。"我没有其他的安排,"她说道,被他的言外之意弄得有点不高兴,"但我真的得回去了,再见,莱恩,"她说道,伸出手去,认识你很高兴。" "认识你我也很高兴。"莱恩嘟哝了一句,就向他的车子走过去了。站在那里替他打开车门的邦匹满脸疑问地看着她。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嗯,关于他,她已经知道了需要知道的一切,她想着,一溜身钻进了车里。和他在一起或许也有有趣的时候,可他根本不算个绅士。他没有陪她等出租车,甚至都没为晚餐向她说声谢谢。也许他体质柔弱到不能送她上出租车,但是即便如此,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忘了最基本的礼貌啊。难道他的自尊心真的那么脆弱?说不通啊。早些年,莱恩·贝内特买断、挤垮别人的公司的时候,是何等不留情面。或许是生气了,她意识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你这是在玩火啊。 但是她又突然回想起他说想请她去家里时脸上的表情。那一刻,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挫败感,似乎又一次意识到在纽约这个城市,约会是多么没有意义,做这样徒劳的努力又是多么无谓。那一刻,她也感到难过。 然而,她没有再想下去,这事就到此为止,他也不会再打电话来的。 "但是他当然会再打电话来的。"妮可突然插嘴道,"他必然会的。" 是啊,他果然打了。维克托里接着说道,俯在桌子上凑近她们,以防别人听到她们的谈话。星期六早晨七点半。那时候她都差不多把他给忘了。在纽约,每个人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约会。她知道日后不期而遇的时候,他们俩都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莱恩似乎无意就此放弃。"喂?"她睡意朦胧地接起电话,这么早,她想可能是温迪。 "我希望你知道,我现在是冒着损失两万美元的风险亲自给你打电话。"莱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她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实际上很高兴接到他的电话。"真的吗?"她问道,"那么即便是周末,你每分钟也要赚五千元?你是谁啊,电信公司?" "他们倒希望我是。我比电信公司还富有呢。"他轻轻地说道。 "我倒忘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赚了。即便你拒绝我。"他说道,"记得你让我买的那个难看的雕塑吗?告诉你,你说的没错。我已经把它卖给芝加哥博物馆了,四万美元。因此我想你值得我花两万美元的时间来让你拒绝我。现在还剩……"他停了一下,九十二秒整……" "你有什么安排呢?"她问道。 "扬基队对红袜队的比赛,美国棒球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今晚,七点。" "没问题。"她说道。 她觉得既然他能再次约她,而且还真心地改变了自己的行为,那他可能没那么糟糕。 当然莱恩·贝内特终究是个可恶的家伙。不过,那个要去看棒球赛的晚上,他却是个可人的可恶家伙。邦匹来的时候他也在车里,也就是说他是特意过来接她的。然后他们又往回开车,去东河上的直升机起降台。 "我知道你有钱,"当他们朝靠浮筒泊在那里的银色飞机走过去的时候,维克托里说道,"但是你不觉得坐直升机去布朗克斯区有点太夸张了吗?" "是的,"他一边扶她上飞机,一边答道,"但是比赛是在波士顿举行。" "哦。"维克托里应道。由于那些普通的、却又像性别之分一样古老的原因,那个夜晚从那里变得美好起来。 那么,妮可一边戴上手套,一边想,接下来干什么呢? 第六大道的餐厅门口,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她屏住呼吸,又看了一遍时间。才两点半。她的女儿卡特里娜为一场骑马秀做准备,至少会在马场待到四点钟,这都是西摩的安排。实际上,西摩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马场,和其他的父母们一起看着孩子们骑马。西摩和卡特里娜对马都有一种没来由的喜爱,对此,妮可则早就声明过毫无兴趣。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不能理解那些喜欢马的女孩,她们总是脏兮兮、臭烘烘地跑去学校。当然,卡特里娜虽然每星期去切尔西体育中心的马场五次(费用每小时250美元),但她身上并没有气味--她每天早上都洗澡,每个月还去BergdorfGoodman's百货的沙龙做头发和指甲的护理。但是每当卡特里娜和西摩谈论起马的话题时,她的眼神就会不禁黯淡下来。 关键是,接下来至少一个半小时之内,西摩和卡特里娜都不会关心她在哪里的。 或者她在干什么。 她又瞄了一眼手表,心脏跳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她敢吗?就算她做了,也没人会知道的。她可以说她要去办公室,晚一点她会去的。这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周末经常加班。温迪不是也临时去见一个编剧了吗,维克托里也说要去工作室画图。 如果她真打算那么做的话,那她就该快点。 她叫了辆出租车,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看有没有人窥视。不过现在这完全是多余的疑虑。独自一人钻进出租车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近来达西瓦诺附近总有一些狗仔队的踪影。她和维克托里一起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偷拍了几张她们的照片。不过现在他们都像乌鸦一样栖息在餐厅门口的一张长凳上歇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哥伦布广场。"她对司机说道。如果柯比在家的话,她随时可以改变路线。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也许最好不要给他打电话。她近来胆子越来越大了,一有机会就违背自己心中暗自许下的诺言。最初的那次出轨之后,她就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有下次。但是两天后,她就又给他打了电话,去了他家,和他做爱。一下午做了两次!第二次甚至更亲密。如果那天下午他们只做了一次的话,那她也许还能割舍,再也不回到那里。但是后来的那次,她的身体一定是太渴望性爱了,她高潮迭起--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美妙感觉。从那以后,不管她多么努力控制自己都是徒劳,她的身体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到柯比身边。 午餐桌上维克托里讲莱恩的事情的时候,她一直都想着到洗手间去给柯比打个电话。而唯一让她可以克制自己的理由就是柯比可能不在家。一个魅力四射的年轻男子,又是星期天的下午,他也许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了,随便什么朋友,甚至可能是女朋友。柯比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没有交、也没有兴趣交女朋友。但她不怎么相信。那怎么可能呢?"嘿,我没有骗你。我一次只想搞一个女人。"他坚持道。 这让她心里不由得一缩。他只是把她看作是一个正在"搞"的女人。太粗鲁了。 不过很性感。 她深吸了口气,拨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他才接。从电话里传来的嘈杂声里她知道他不是在家里。她心里有点失落。"嘿,"他有点惊讶,"嘿,今天不是星期天吗?" "我知道,"她答道,"我有了一点空闲时间,所以就想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待会儿。但是现在听起来你很忙……" "我不忙,"他连忙说道,我是说,我只是在吃早午饭……" "算了,没关系,"她说道,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望,"我们还是下个星期再见面好了。" "先别挂。"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电话里一阵哄笑声和银餐具碰撞的叮当声,然后是一阵静默。你还在吗?"柯比问道。 "喂?"她说。 "我在洗手间里了。你在哪里?" "我正从市中心出来。" "好。"他说道。他是什么意思呢?她失落地想,他们到底见不见面呢?柯比说话总是这样模棱两可,好像从来不知道语言可以表达确切的意思似的。你能过去吗?"她接着问道,还是不能?" "好的,当然能。为什么不?"柯比说道,"我是说,这一会儿不行。我正在等我的班尼迪克蛋上来呢。" 她本想告诉他,和她在一起待一个小时远比那区区几个蛋重要,但她没有。那么我们怎么做呢?"她问道。 "不如你到这里来找我,我吃完蛋之后我们一起去我那里。" 她试着想了想那种情景,她坐在一个廉价餐馆里看着柯比吃蛋,他的朋友们则在一旁看着她,奇怪她坐在那里干什么,猜想柯比和这个年龄够得上做他妈的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柯比,你知道我不能那样。"她说道,声音有点着急,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她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做事的。 "等等,让我想想。"柯比说道,电话里静默了几秒钟。"我知道了,"他终于说道,"我们在餐馆外面见面。你一到就给我打电话。我估计那时候我也吃完蛋了。我们可以一起走到我住的地方……" 这是个冒险的计划,但是她想和他做爱已经想了一个下午了,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管怎么说,柯比住的那个地方又没有谁认识她……也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好吧,"她犹豫着回答,"不过,柯比,我一打电话你就要出来啊。" "当然,我又不是傻瓜。"柯比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低低地说道。 她合上电话,往座位靠背上一靠。想到要见他,她的心就跳得厉害。现在知道自己要去见他了,她既觉得轻松,又感到紧张。如果在路上被人看到他们走在一起怎么办呢?如果有人看到她走进他住的地方呢……而且是和他一起? 他正在吃蛋,她想着。星期天下午的早午饭,吃班尼迪克蛋。多么动人的平凡,多么触动人心的简单啊。柯比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在周末的时候吃蛋的毛头小子。不像西摩,早已是个男人,视鸡蛋为毒物。她想他大概已经有七年多刻意不吃蛋了。 出租车一转弯上了第二大道。离柯比的公寓只有两个区了。也许她应该到公寓的待客室去等他。但是一旦遇上熟人,那就比站在街道上更难解释了。 妮可付了钱给司机后下了车。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在心里发誓。 "嘿,"她拨通了他的电话,"我已经到了,就在……"她抬头看了看,一个叫塞布尔的店前面。" "我很快就到。"他说道。 她把大衣裹紧了一点,把上面的毛领竖了起来,脖子缩在里面。她朝小店的橱窗里望了望。那是一个卖鱼子酱和熏鱼的店。橱窗的玻璃上贴着广告:尝尝我们的龙虾沙拉!全市第一!" 店堂里面挤了不少客人,人进进出出的,门上的铃铛也跟着丁零零地响。 "我是情不自禁啊!"她小声地自语。 她想象着东窗事发后,她如何用这个理由向西摩解释。"对不起,亲爱的,但是他那么年轻迷人。我实在是难以克制。女人就是女人,你知道吗?这是生理冲动。"多么苍白无力的借口啊,就像一直以来男人搪塞女人的借口一样。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么回事,从来都不认为这会是真的。但是现在她开始明白了,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人完全有可能被身体的欲望冲昏头脑,它比你自己,比理智都要强大得多。她要做的只是在别人发现之前结束它。如果没有人知道,那还有关系吗? 她顺着街道望去,希望能看到柯比高大的身影大步跑过来。他在哪里呢?如果再过一两分钟,他还没有出现的话,那她就只好离开了。 这不公平,她绝望地想着。她只是想在死之前,在还没有变得人老珠黄、没人想要之前,偶尔享受一下性爱的快乐…… 门上的铃铛又响了一下。妮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她愣在那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想。柯比这会儿随时都可能过来,到时一切都完了。 她转过身。"你好,莱恩。"她平静地说道,似乎在这儿碰到他没有半点可惊讶的。见鬼,他到第二大道这儿干什么来啦?她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她最好还是别问他这个,否则的话他也要问她这个问题的。她该说些什么呢?"我到这儿来和情人幽会?" 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今天在《邮报》上看到你了。"她说道,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略带责难的微笑。 "照片拍得还不错吧,嗯?"他说道,用一卷报纸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她是他的哥们似的。他知道她和维克托里是好朋友吗?最好不要提到这一点。她的后颈紧张得隐隐作痛。柯比随时都可能走过来…… "我说的是有关小狗乱跑的报道。"她平淡地说道。 他的脸僵在那里。维克托里觉得莱恩"甜美",当然,如果他想的话他可以做到。但是她怀疑那都是装出来的。莱恩·贝内特是个谁也不愿与之交锋的冷血杀手。"那则报道说得太夸张了。"他说道,"我只是不满意那些狗的主人在狗拉了屎之后不把它弄掉。整个城市都不再关注人们是否还遵守这些规定了。" 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情呢?她想,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他肯定要唠唠叨叨地发一大堆关于狗屎的牢骚了。她必须摆脱他…… 她耸了耸肩,像人们通常会说的那样说道:"这个城市真是一团糟。" 这句话很管用。他又用报纸拍了拍她的肩膀,也给了个泛泛的回应:情况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 他转身要走,她长舒了一口气。再见。"他说道。 她也挥了挥手。但是他突然又转回身。"哦,"他说,"说到一团糟,顺便问问斯普拉什近来怎么样啊?" 哦,不。他想谈公事。如果谈公事的话,那她想在两三分钟内摆脱他就不可能了。那时候,柯比就肯定到了。 "哪天我们一起吃午饭时再谈这个吧。"她说道,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他们真会一起吃饭似的。 他没有理会这个,反而走近了一点,在她面前站定,好像准备要聊一聊了。你觉得塞尔登·罗斯这个人怎么样?" 哦,天啊。这下她可得认真应付了。莱恩的问题需要好好想想,不过,更烦人的是,莱恩·贝内特怎么会对塞尔登·罗斯感兴趣呢?她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好几种想法。是否莱恩认为塞尔登·罗斯必定会接替维克托·马特瑞克的职位呢?这想法让她很反感,有一点生气。 她转了一下头。柯比正沿人行道向他们走来。离他们不到五百英尺了…… 她装作丝毫不认识柯比的样子回过头来对着莱恩。可是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她咳嗽了几下,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嘴巴。"那得看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了,莱恩。"她说道。 "只是好奇。"他答道。她能够感觉到柯比已经到她身后了。她感觉腿上的肌肉紧张得都快站不住了。 "莱恩!"柯比大声叫道,一拳捶在莱恩的肩膀上。莱恩面带愠色地转过头去,但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由衷喜悦的表情。"咦,柯比,小伙子。"莱恩说道,像突然变成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一样,伸出一只手掌。柯比和他击了一掌。然后拥抱,相互拍打着对方的胳臂。 "近来怎么样,朋友?"柯比问道,故意不看妮可。她也做出一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今年来圣巴特岛玩吗?"莱恩问他。柯比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撑得粗呢大衣紧绷在屁股上。妮可不禁盯着看了又看。 "那要看了。"柯比说道,"你今年要请我上你的豪华游艇玩吗?" 莱恩转向妮可,聪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你认识妮可·奥内利吗?"他问道。 她看着柯比,尽量绷出一副冷漠的面孔。哦,柯比,她在心里说道,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傻啊。 "或许……?"柯比说道,不确定地看着她,似乎拿不准是否还记得她是谁,我想我们以前见过。" "也许。"妮可淡淡地说,故意不去和他握手。莱恩转向柯比和他说再见,妮可也趁机脱身离开。 "很高兴见到你,莱恩。"她说道,指了指那个鱼店,"我想去……" "哦,是的,"莱恩说道,向她摇了摇手,"全市最合算的鱼子酱。" 她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似的,推开了门。一阵暖暖的、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门上的铃铛丁零一响。 *** "表现得很好,"她说道,递给柯比一罐贝鲁嘉鱼子酱,"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他说道,把鱼子酱从她手里接过来放在玻璃咖啡桌上。他们正站在他公寓的客厅里。柯比终于摆脱莱恩回到了家中,她在鱼店里等了十五分钟后也跟着他来了。他俯下身贴着她的身体。"我要是知道对莱恩撒谎就能够得到鱼子酱的话,那我情愿每天都骗骗他。"他贴在她耳旁说道。 "我可不能让你养成那样的习惯,亲爱的。"她说道。 "那么养成这样的习惯怎么样?"他突然推了她一下,让她脸朝下倒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他分开了她的腿,手摸到她的裤子前面拉开了拉链。"知道吗?你是个坏姑娘。"他说道,手伸进了她的内裤并把它拉到了脚踝处,手掌摩挲着她的屁股。"喜欢吗?"他问道,"你差点就被别人给抓到了。你真是坏得很……"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她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声。他把她拉到了地板上,自己也压了上去。不。"她微弱地叫道。 "不,什么?"他说道,又拍了拍她的屁股。在那里,在他打八折买来的、上面印着豹纹图案的RalphLauren的地毯上,他们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看到了?"完事之后柯比一丝不挂地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很会演戏。"
口红丛林——我想离婚
书名: 口红丛林
作者: [美] 坎迪斯·布什奈尔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原作名: Lipstick Jungle
译者: 张淑文
出版年: 2009-1
页数: 424
定价: 28.00元
ISBN: 9787544707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