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解一个国家的特点,身为外国人好像有所助益:还有谁比法国贵族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更明白美国的特性呢?死于2006年12月31日西摩·马丁·李普塞特(Seymour Martin Lipset)并不是外国人,甚至他都不能算是移民。他出生于美国,他的父母刚刚从俄国移民到美国一年,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过去没有几年,严格的移民法还没有开始生效。李普塞特出生在哈莱姆区(Harlem),成长在布朗克斯(Bronx),就学于纽约城市大学(City College of New York)。 李普塞特曾经说,他的个人背景和鲍威尔(Colin Powell,美国前国务卿)类似,只是鲍威尔从军参加了ROTC(Reserve Officers' Training Corps),而李普斯特参加了“托洛斯基派青年社会主义者同盟”(Trotskyite Young People's Socialist League)。他父母希望他作牙医,但是他的兴趣在其他方面 -- 比如为什么其他美国人不像他在大学里的同学那样对社会主义那么有好感。
李普斯特开始研究美国规则或者说北美规则的独特性。他的博士论文也是他的第一本书,发表于1950年的《农业社会主义》(Agrarian Socialism),内容是关于加拿大农业省萨斯喀彻温的“社会信用运动”(Social Credit movement in the Canadian province of Saskatchewan)。在长期的工作里,他一直关注加拿大的变化,把这个前英国殖民地作为选择不同道路的试验场。他在出版于1990年的《大陆的分隔》(Continental Divide)一书里比较了美国和加拿大。他早期关注的另一个题目是工会民主(Union Democracy),对“国际印刷工会”(International Typographical Union)进行研究。在他任职的哥伦比亚大学,加州大学柏克利分校,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乔治梅森大学,胡佛研究所,伍德罗威尔逊中心(Woodrow Wilson Center),发展政策研究所(Progressive Policy Institute),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他横跨政治学和社会学两个学科,成为唯一一个主管“美国政治学学会”和“美国社会学学会”(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nd American Sociological associations)的人。
李普塞特的经典著作《政治人:政治的社会基础》(Political Man: The Social Bases of Politics)在1960年出版,这本书卖出了40万册,成为标准的教材。3年后《第一个新国家》(The First New Nation)出版,该书分析了美国的独特之处,涵盖了学生政治(student politics),右翼极端主义(right-wing extremism),大学教授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professors),公众对制度的信心(或者公众对制度的信心缺乏),犹太人在美国生活中的位置。他一共写了21本书,编辑了25本,还写了几百篇学术论文。人们引用他的著作超过当代任何其他政治学家或社会学家,在亚马逊书店搜索他的名字,会返回3015个结果。
李普塞特是个不容忽视的学者,他发展了一套量化人类行为的新办法,但他并不是难以接近。在训练研究生上他很慷慨,鼓励他们发表自己的研究成果。在对话和访问中,他展现了对各种学术论文的了解,甚至是那些和他研究的主题不大相关的主题,他都可以轻松的大段讲述统计数据。他身材高大显眼,态度温和,富有幽默感。
历史学家John Patrick Diggins总结李普塞特一生的成果,认为他“向美国解释美国”,他是托克维尔的传人。他解释了美国的很多独特之处:正如记者Martin Walker所说,为什么美国人展现了类似伊朗人程度的宗教热情,为什么他们反感投票却对志愿机构兴致高昂。李普塞特感激宗教在塑造国家性格上的作用。在2000年一次采访中他说,“美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基督新教国家(Protestant sectarian country),新教教派道德感很强,相信人应该做对的事情,而不是其他人认同的事情。”但他并不美化美国。他指出和印第安人签订的条约经常被违背,“不是政府违背了条约,而是当地居民,”与加拿大相比,在Custer's defeat之后(1876年,Custer带领的美国骑兵和印第安部队进行了一场血腥战斗,Custer的部队被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印第安部队消灭),“歼灭了大量美军的印第安苏族(Sioux)会在跨过美加边界之后向6个皇家骑警投降!这么做的原因是他们知道和英国女王签订的条约得到了信守。”
和很多他在大学时期的同学一样,李普塞特在这些年里的政治立场逐渐走向右翼,尽管从不倾向共和党。但是他对冷眼观察的兴趣超过极力说服。他认识到美国强大的地方,也正是他脆弱的地方。在1996年出版的总结性的《美国的独特性》(American Exceptionalism)一书中他写道:“我把美国的组织原则和国家政体看作双刃剑,社会的许多负面特点,比如收入不等,高犯罪率,低投票率,强大的道德感而有时引起对政治和伦理少数派的不宽容,都和一个让人倾慕的开放民主社会里的沿革和特性有联系。”他认识到民主政府的成功不但依赖于制度设计,还依赖于伟大的领袖——政治学名词就是“独立的变量”(independent variables)——而美国在这点上格外幸运。
“上帝对美国的眷顾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当需要的时候美国出了华盛顿,林肯,和罗斯福,”李普塞特写道。他补充说,“在写上面的句子时,我相信自己在得出一个学术结论,尽管我承认,我是作为一个自豪的美国人写出上面的话的。”上个世纪以前,没有谁比托克维尔更好的向美国解释了美国。而在上个世纪,几乎没有谁比李普斯特做的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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