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儿被遗忘的弱势化历程——男孩走的路

　　如果让我在成为孩儿他妈之前可以随意决定胎儿的性别，我会不理睬家族的暗示、中国传统文化的期望和男孩对母亲更多眷恋的诱惑毫不犹豫地选择女孩。凭一己之力不能改变环境，那么就让我的孩子稍微顺着天性接受目前泛滥的“女性化”教育吧，至少她不会像男孩子一样被要求“男子气、不诉苦”，却生活在阴柔的氛围内——女孩子都忙着内省、表达、倾诉、哭泣、抱怨，他却被要求沉默且必须背负所谓担当。
　　但是当我是一名儿童训练师时，却出奇地喜欢带领男孩子的团体。看着他们在教育中被压抑的野性跟身体砰砰碰撞，产生所谓的惹是生非、在自我的“压力”下“被迫”倾诉时的无限柔情、激情转化为毫不犹豫的智力上的洞察、痛苦时却不能表达的沉默、需要关注和温情时义无反顾寻求庇护的奇特方式、在女性文化的围追堵截下想“被认可”但不甘心的困惑和矛盾……那是我永远无法获得的天性和际遇。这种天性与教育、环境的抗争以及寻求权利过程中的点点滴滴，都让我好奇，想要心甘情愿地想要沉浸其中，哪怕遭受这样吵闹和麻烦。这一点，恐怕也只有异性训练师能如此畅快淋漓地感受到，并且又困扰又羡慕地无怨无悔。

　　男性和女性，我们属于各自的性征被烙在身体上，自由流动、交汇、分离；性别角色却被强行分开，对立，甚至对抗着。《男孩不该走的路》告诉我们，在社会文化、群体期望划定了“女性之路”后，那条丰富而感性的情感化道路就不再那么轻易容许男性涉足了。可是，男性与女性的共同基础远大于男性与黑猩猩，如果一条女性走的顺的道路却不完全对男性开放，这几乎像是种歧视。
　　男孩该怎么办呢？他们只能默默走向常常被我们遗忘的弱势化历程：我面对过数以千计的父母，如果他们恰巧有个女儿，谈及期望的时候，他们常常会说，只要她能幸福，能拥有获得幸福的能力就可以了，我希望她快乐；我希望她少些情绪困扰；我希望她能从友谊中获得乐趣；我希望她能发挥自己的潜能……而父母对男孩却远没有那么宽容，他们常说，我希望他对自己的要求再严格一些；我希望他能够拥有良好的交际能力，有竞争力不吃亏；我希望他能够将来像他爸爸一样做个领导，有很好的领导力和说服力；我希望他不再拖延，雷厉风行；我希望他通过学习成绩优异获得未来更好的起点；我希望他有魄力而不是人云亦云；我希望他能接受我们正确的观点而不是愚蠢的固执和叛逆；我希望他能大度地面对不公平而不是那么小心眼加絮絮叨叨；我希望他能抵御挫折而不是像女孩那么敏感脆弱哭哭啼啼……这还不要说男孩长大后面对事业、家庭和女性的多重压力和社会期望了呢。
　　一边是对男孩拥有的社会性别角色的高期望，一边是男孩面对阴柔的教育、面对家庭中要求大过情感支持的境遇、面对情感“被要求”缄默时所产生的非常隐蔽的困扰。当很多男孩子遭遇了诸多的问题时，我们的父母还被蒙在鼓里呢。当我们专业的教育工作者开始介入时，往往发现已经积重难返。而我们的男孩却马上要开始面对青春期残酷的男性文化，没准儿他已经在遭遇由于高活动力、易冲动、强调身体力量的男孩群体带来的一些压力了——这就像我们在艋舺、古惑仔、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等那些影片中看到的一样。
　　这还包括我时常发现的男孩面对的更严酷而矛盾的现实，即小时候的宠爱与长大后苛刻的要求的冲突——男孩的潜意识常常以各种方式这样向我诉苦，你们现在对我要求那么高，为什么不从小时候开始呢？弄得我都不适应。这也算中国特色了。当一个家庭刚得到一个可爱的男孩子的时候，万千宠爱扑面而来，“隔代亲”尤其会把男孩子围得个水泄不通，而要求和对成长的帮助暂时闲置。一旦以父母领衔的家庭开始发现，我养育的不再是个可爱的男孩，而是一个承载了我生命的延续、我家庭的希望、我个人的面子的男人时，诸多要求接踵而来，我们一贯被宠爱的男孩怎么受的了这样的阴晴不定的落差呢？还有这个过程中对情绪情感表达的压抑和否定，让男孩有苦也无处诉。
　　如果，男孩遭遇离婚、家庭经济状况改变、不适宜的学校环境和教师的问题不当处理方式等，那状况很有可能就更糟糕了。
　　所以，这重重压力，逼迫男孩走上了“不该走的路”。

　　我为什么会对《男孩不该走的路》在开卷之初就有那么深刻的认同，仔细想来，她让我刻骨铭心地同感了“我的男孩”们遇到的状况：
　　我的孩子A：10岁，极其聪明，内省深刻，学习在全班排名前三。但对人充满敌意，踢别人一脚或打别人一下几乎成了他的无意识方式。学校发生的事情从来不跟父母述说。积累了大量的负面情绪，母亲曾发现他对表弟施虐，掐他，故意欺负他。
　　我的孩子B：11岁，标准的宅男，沉溺于电脑游戏，似乎只能从游戏中获得控制感和满足感，不跟父母沟通，人际退缩。除了上学外想要说服他走出家门比登天都难。曾经参加过我们的团体活动，很喜欢。但是由于强大的惯性力量，对于到另外的场所参加活动无法坚持，父母也不能说服。
　　我的孩子C ：12岁，热情开朗，有人缘，倾诉欲强，在班级里号称“数学王子”。但与母亲关系糟糕，经常冷对抗，父亲也感觉无力管教他。极其拖延，任何事情都拖到最后一刻再做。
　　我的孩子D：7岁，对于逻辑、空间和数字极其有天分，天真可爱。但由于父母离婚，双方各自的原生家庭对孩子展开争夺、互相指责，使得孩子对各方都不信任，却还需要依赖他们，产生了由于没有安全感、不会进行情感表达、内心冲突矛盾的异常行为，比如对别人非针对他的消极评价的过激敏感状况和攻击行为，易激惹。
　　我的孩子E：8岁，活泼，总结表达能力出众。父亲出国，母亲独自在国内抚养他。一方面在人际关系上霸道强势，经常引发矛盾，另一方面却依赖性强、胆小、无法独立完成自己的事情。遇到小事也经常会有大发脾气的表现。
　　我的孩子F：9岁，幽默，灵巧。在外胆怯、沉默、能隐忍，喜欢承担，当老师体罚他，母亲想要跟老师交涉时，阻止母亲说，我会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给老师看，她错了。更加拼命学习。从不表达自己的情绪情感，但是经常在家里因为小事大发雷霆、破坏东西，针对家人。常常因为自己内心没想通拒绝行动。
　　我的孩子G：9岁，经常参加国际比赛的少年高尔夫球选手。沉浸在创造性的活动中专注力强。易冲动，以激惹他人的方式宣泄能量，极其叛逆。与父亲关系糟糕，经常吵架，曾离家出走。
……
　　每种情况，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更深层次的答案，同时，她提供了一下视角——反睾丸酮激素的心理视角。毕竟，如果我们认为男孩的麻烦仅是因为他们的生理基础，那么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就变得少得可怜了。
　　不过，这本书毕竟是西方文化视角，翻译的有些章节也有小别扭，需要鉴别力糅合到中国文化下，糅合到我们做父母的日常方式下，这还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对于“正视听、立观念”来说，她的职责已经尽到，如果我们有了这样的看待男孩的视角和统领养育男孩的观念，做法会更靠谱。男孩的优点是他们对教育方式没有女孩那么敏感，他们的缺点却是一旦教育功能有缺失，将会影响他们的整个一生的功能再获得，这一点上，他们的自我内省和自我再教育能力显然不如女孩。所以，如果你初为男孩之父母，这本书的价值，有可能有影响一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