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比癌症更可怕的是无知和恐惧
曾看到一个宣传养生的博主发过一条微博:“同样的淋巴癌!罗京选择正规医院化疗的已经离世了。李开复选择养生和营养学,9个月回到了工作岗位。请不要拒绝和你谈养生的人!”
曾看到一个专栏作者写道:“青春女歌手姚贝娜因乳腺癌去世,引起人们的痛惜和哀悼。这使我想起了美国女星安吉丽娜-朱莉……当我每想到姚贝娜时,我就不禁想:如果她能效法她,会不会也能挽救自己宝贵的生命?中国人始终是保守的,要作出这样的决定,在伦理观念上总有跨不过的关口。”
每当我看到这样荒唐的文字,就气得握拳头。
而在看过菠萝写的《癌症·真相》一书后,我可以轻松对这样的文字进行批判了——
淋巴癌有无数种,治疗难度各有不同,罗京得的是“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恶性度高,病程进展迅速,如不予以积极治疗,中位生存期不足一年。而李开复得的是“滤泡型淋巴瘤”,发病进程非常缓慢,平均生存期九年,并且对化疗和放疗比较有效。你却用毫无逻辑的臆想误导人们认为罗京和李开复活没活下来的差别是有没有坚持养生和营养学!
安吉丽娜·朱莉主动切除乳腺,是因为她有家族性遗传基因,她会有百分之85%患上乳腺癌和卵巢癌的机会。姚贝娜又没有遗传基因,凭啥去进行预防性切除?傻啊?她得的是三阴性乳腺癌,只占乳腺癌的10%,是乳腺癌中最让人头疼的一类,三年后复发也很正常。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但偏偏就有人拿来作噱头,说什么中国人的观念问题、积极预防和消极治疗问题!
现代社会,人们谈癌色变,关于癌症的各种谣言充斥着网络。更有很多盈利性机构,利用人们对癌症的无知和恐惧来满足自己的贪婪。
而菠萝(本名李治中),这位清华大学生物本科、美国杜克大学癌症生物学博士,在从事癌症新药开发之余,写了这本讲癌症的书,浅显生动,直戳痛点,把我们最常见的关于癌症的问题一一呈现。
这本书告诉你:
导致癌症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基因?污染?饮食?抽烟?都不是,和癌症发生率最相关的因素是年龄!
抗氧化保健品真的防癌吗?转基因食品真能致癌吗?手机、微波炉的辐射真能致癌吗?都不是,普遍认为不致癌!
给孩子找私人脐带血库保存脐带血有用吗?父母抽血给得白血病的孩子进行配型有用吗?高大上的防癌体检真能有用吗?都没用,99%以上的可能性是白花钱!
二、不想当段子手的科学家不是好作者
不要担心这本书会堆砌着枯燥的专业词汇,把专业的东西讲得深入浅出才是本事。在这本书里,作者既保持理性,用正确的逻辑来引出结论,又生动幽默,用形象的语言来解释道理。
书中谈到现在国内各种各样高大上的防癌体检,比如最近几年号称防癌体检神器的“全身CET-CT”,价格奇高,对普通大众发现早期癌症几乎没有价值,而且带有较强放射性,本身就是致癌因素,做一次就大概等于在海边晒10年太阳!
作者还举了我非常喜欢的作家马伯庸的例子。马伯庸做了一次低剂量螺旋CT发现疑似肺癌,几个月后再次做CT发现是虚惊一场(我当时正好读到了那篇文章)。而作者指出,这种检查只适合老烟民,像马伯庸这种不吸烟、没有家族遗传史的30多岁的年轻人,即使被查出是阳性,那99%以上可能性是假阳性。
接下来作者算了一道题:50岁以下普通人群肺癌发病率不到0.1%,那么假设100万人中有1000人是真正有早期癌症的。如果一项防癌检查的特异性和灵敏度都是99%,那么有癌症被查出来的是1000×99%=990人,而剩下的99.9万正常人中会有1%被误诊出有癌症,也就是9990人。那么整个体检下来,会有990+9990=10980人被诊断有癌症,其中9990都是误诊,也就是说91%被防癌体检出阳性的人,其实都没事。而市面上螺旋CT筛查的特异性和灵敏度连90%都不到,同样方法算下来假阳性误诊率高达98.3%!
作者的生动语言是建立在科学严谨之上的。作者在谈肺癌时说道,吸烟和肺癌并不能画等号,吸烟不一定得肺癌,不吸烟也可能得肺癌。但是,吸烟不吸烟,得的肺癌是不一样的,患者治疗方式和治疗效果也是不一样的。吸烟者的肺癌基因紊乱程度远超过不吸烟者;针对吸烟者比较常见的基因突变,目前有更多的有效药物。
作者在谈吸烟和不吸烟的细胞区别时说,二者基因突变的数量大不相同。正常细胞基因像刚理完发的男生的头发,整齐有序;不吸烟患者的癌细胞基因像刚运动完的男生头发,凌乱松散;而吸烟患者的肺癌细胞基因像刚被雷劈的女生头发,惨不忍睹。
癌症细胞都能进化出新的基因和功能来规避药物的攻击。基因突变越多,产生抗药性的能力越强。正常细胞要进化出新功能是非常困难的,它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添加或改变任何部件都很难。就像你非要给苹果手机加个打火机功能,会很困难。基因突变少的癌细胞就像山寨手机,很多零件都不是原装的,但要给它加个打火机功能也不容易。而基因突变多的吸烟造成的癌细胞根本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难看但非常灵活,别说加上打火机功能,一不小心变成电磁炉都有可能。
所以,为了不得肺癌,请不要吸烟!为了一旦得了肺癌比较好治,请不要吸烟!
三、科学背后的理想与情怀
2016年,年轻大学生魏则西因癌症恶化去世,在患病期间,他通过百度搜索得知武警北京总队第二医院有一种号称非常有效的“生物免疫疗法”,这个项目其实是医院外包给莆田系民营医院的,他在这里花了20多万治疗而结果无效。
而这本书里,作者写道:国内目前广泛使用的免疫疗法是在炒欧美十多年前的冷饭,在欧美临床实验失败,早已经被淘汰。作者说:“通过查询权威的临床实验数据库,目前仍在进行的这种免疫疗法临床实验只有35个,几乎全部在中国!这正常吗?”
魏则西之死让莆田系民营医院的黑幕一度成为话题焦点,与为了牟利不择手段的黑心商人相比,这种坚持用科学的态度防止民众受骗的行动是何其可敬!
同样,对于号称“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为宝宝买一份保险”的私人脐带血库,作者指出:第一,健康家庭的孩子出生后20年内需要用到自己脐带血的概率极低,仅为0.0005%-0.04%;第二,保存脐带血对技术要求非常高,很多私人血库根本没有这个资质和条件,就算真的保存,也会过期,目前没有任何数据说明超过15年的脐带血还能用。
脐带血保存这件事,暴利到了空手套白狼的程度:你只要按每份1万元的价格,收集10万份脐带血,就有10亿收入,然后就可以把脐带血丢到垃圾桶了。由于自体脐带血使用概率不到万分之一,所以一辈子不会有10个人需要脐带血,到时拿不出来咋办?赔钱呗!就算每人赔1千万,你还能净赚9个亿呢!
脐带血的真正价值,是因为它能构成一个巨大的干细胞库,比骨髓移植有更大的优势。大家真正需要做的不是把脐带血扔给私人血库,而是应该捐献给公共脐带血库,发挥它的社会价值!
除此以外,作者还呼吁人们关注一些罕见的癌症,因为太罕见,药厂开发新药既缺少临床案例,又很难收回成本,所以相关研究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只能靠公益。他们建立了相关网站,汇总所有科研和临床动态。儿童癌症在中国也同样关注较少,他们于是设立了“向日葵儿童癌症之家”。
他呼吁人们理解药品专利,因为药厂研究新药需要10年+20亿的资金投入,只有在一段时间的专利保护期内用较高药价才能收回成本,也才更有研发新药的动力,如果让仿制药泛滥,将导致无药可用。
他呼吁人们积极加入骨髓库,甚至讲了自己捐献骨髓的亲身经历。他向缺乏经济条件的人们普及如何用上美国的抗癌新药,如何加入临床实验,从而用获得较先进的治疗。甚至还贴了一个40岁的研究癌症新药的科学家自己得了癌症后,用冷静、乐观、理性的态度给同事朋友们发的告知邮件。
……
书的序言中有一段话,我非常喜欢:
我们每天在自己柴米油盐的生活里,其实经常会想一些“大”问题:
中国问题多么?国人素质低么?令人沮丧么?信任缺失么?有无力感么?
多。嗯。经常。肯定。总有。
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毕竟是中国一流的大学毕业,出国深造,做了有一定影响力的工作,如果我们也沮丧和无力,那希望在哪里呢?
这,大概就是科学家的理想与情怀吧!
【首发于本人微信公众号:十一姐的涂鸦馆(shiyimm_p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