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良大公去世的那一年,约翰·劳放弃了被召回法国的所有希望,还是在这一年,在离劳的故乡爱丁堡大约15公里的柯科迪小镇上,玛格丽特·史密斯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她的丈夫在这个孩子出生前几个月就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男孩,1723年6月5日出生,他的名字叫亚当·斯密。 嬗变之年 那时候的英格兰不像法国,它已经建立了一套运转良好的纸币制度。支付手段不仅包括金币与银币,还包括英格兰银行和其他银行所发行的纸币,以及本票和境内票据。除了硬币、纸币与境内票据,还有像财政票据和东印度公司债券这样的附息票据,它们都可以流通,虽然后者的周转率较低。造币厂的主管就是艾萨克·牛顿,他于1696年获得该项任命。牛顿在年轻的时候,就注意到不仅政府可以实行硬币“缩水”的做法,许多市民也可以这样做。一些人把一堆硬币放进一个袋子里,使劲地摇晃,然后把那些磨掉的粉末收集起来。有的人更加粗暴,直接在硬币的边上切下薄片,然后再拿去花掉。为了防止发生这样的事情,牛顿主张把硬币磨成光边,以便鉴别硬币是否曾被修整过。 这个时候,工业革命已经处于摇篮阶段,经济大繁荣的条件正在日益成熟。首先,英国的海军正在快速地征服新的市场,为英国的产品打开了销路。其次,乡村也已经启动了一场“农业革命”,农场正在扩大,产量也在提高。这个过程释放出了劳动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城市寻找工作、学习机会或者尝试一些新的冒险职业。这些人大多数来到了伦敦,那时居住在伦敦的人口大约有50万~75万。另外一些人选择去了英国第二大城市布里斯托,那里约有43万人居住。其余的人分别移居到了诺里奇(36万居民)、利物浦(22万居民)、曼彻斯特(2万居民)、索尔福德(2万居民)、伯明翰(2万居民)以及其他一些商业中心。 1750年,亚当·斯密完成在牛津大学的学业后回到了家乡,在格拉斯哥大学担任逻辑学教授,1752年,又担任道德哲学教授。这些年里,克莱德河沿岸的贸易逐渐发展起来,促进了当地新兴产业的发展。亚当·斯密怀着很大的兴趣跟踪商业的发展动态,而且对在大学里的工作也感到非常愉快。 1759年,他出版了《道德情操论》,这是他的第一本著作,在苏格兰广为人知。这本书还使他得以成为巴克卢公爵的私人家庭教师,公爵不仅同意向他提供大学所支付薪水的两倍,而且还提供一项特别的礼遇,如果斯密愿意陪他一起到欧洲进行为期两年半的游学,公爵还愿意承担他的花费。斯密欣然同意了这个计划。1764年的一天,斯密乘帆船前往海峡对面的法国。 货币必须不停周转 在经历了奥尔良大公、约翰·劳与密西西比危机之后,法国又经过了好长时间的发展,现在正在与英国争夺殖民地的控制权。这些年,法国一批知识精英已经成长起来。斯密来到了法国,乘机拜会了其中一些精英分子,包括时年29岁的魁奈。魁奈结交了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他自己实际上还是路易十五的私人内科医生,这个路易十五就是约翰·劳时期由菲利普·奥尔良摄政的那个年幼的国王。 魁奈的一部分灵感来自于理查德·坎蒂隆。坎蒂隆死于1734年的火灾,他当时是个顶级富豪,拥有的财富增至他在法国与英国金融市场上所捞的3倍。在这个年仅37岁的百万富翁的遗产中,他的后人发现一本书的手稿,后来将其出版,这就是《商业性质概论》。这本书对许多经济现象进行了分析。回过头来看,到目前为止,坎蒂隆最重要的贡献是有关货币供给、货币流通速度与资本市场的理论。坎蒂隆已经了解了如何影响有效的货币供给,他认为这不仅取决于发行多少货币,还取决于货币的流通速度,也就是货币在不同的人之间周转有多快: 在某种程度上,货币流通的加速度,或者更高的速度,将会产生与增加货币供给(发行)相似的效果。 这两种途径都有效。诚如他在密西西比恐慌中亲眼所见的那样,如果人们开始储藏货币,其结果等同于货币供给的下降。货币必须不停地周转,否则,它就不能给市场这部机器添加机油,萧条也会随之发生。 尽管魁奈受了坎蒂隆的启发,但他自己的开创性思想也为人类做出了贡献。他在历史上的确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以至于200年之后,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评价他是历史上最重要的四位经济学家之一。他的主要贡献之一就是所谓的“经济表”,这张表说明了注入社会中的一定数额的货币是如何转变成流量的。然而,货币不会永远流动,因为每一个收到钱的人在花费之前,平均而言都会储蓄一部分。他用这个方法来证明,向社会注入新的流动性实际产生的影响要大于所注入的名义数额。因此,重农学派认为,资本在本质上是一系列的预付,而社会收入是流动的,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其数额在流动过程中会有所增加。人们都把魁奈看成是“重农主义”运动的非正式领军人物。这场运动创造了一个流行口号: 自由放任。 他们反对法国的重商主义传统,反对国家干预与保护主义,他们主张废除垄断、贸易壁垒和特权。他们还提倡个人主义与“自然法”概念,认为社会法律应该反映大自然的客观法则。实际上,这场运动的名称本身意味着“自然统治”。重农主义者还认为自己利益的最好看护者是个人,而不是政府。于是,他们到处宣讲私有财产应该受到完全的尊重。 《国富论》 在1766~1773年期间,就在当地资本家正忙着用新机器设立工厂的时候,已经回到英国的亚当·斯密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著书立说。最终完稿的时候,他写就了鸿篇巨制。这部5卷本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一般简称为《国富论》),全面地向读者阐述了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机制。在第一卷,斯密阐述了劳动分工是一些国家经济产出增长的主要原因。他用劳动分工来解释劳动生产率大幅提高与各种机器的发明。关于理性人,斯密用亲自观察的实例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从理论上给出假设(有一次,他在解释制革厂的劳动分工理论时,由于注意力太集中而跌到了制革用的坑洼里)。但是,他在书中说明劳动分工的理论时,举的例子不是制革厂,而是他曾经考察过的制针厂。在这家制针厂,10个工人一天总共生产出48 000根针。 但是,如果把他们全都分开并独立工作,而且他们之中没有人接受过这项业务的专业培训,那么他们每个人一天的产量肯定不到20根,甚至可能连一根针都做不出来。 由于劳动分工是国民财富的基本源泉,他提倡进行自由贸易来促进国家之间的劳动分工。《国富论》接下来分析了价格机制,他认为市场价格围绕“自然”价格或“均衡”价格上下波动。该书的其他章节还研究了工资、利润、企业家承担的时间风险、利息、地租、资本与税收等问题。至于政府的作用,他建议应该最小化: 我从来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公共利益而进行政府干预会带来什么好处。 他认为,公共部门不应该干预市场,而应该致力于保护市民、建立司法公正,以及承担一些特定的工作,像发展教育、运输系统和监管票据信用等。 看不见的手 然而,斯密著作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他的局部分析(其中多数是正确的),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基本原理:自由是最有效率的经济模式。他在书中得出结论,如果让每个人成为自己利益的守护者,而且依靠自私的力量,那么,资本主义经济就是最理想的: 他只是追求自己的利益,像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引,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要达到的目的。 而且: 我们与生俱来的追求优裕生活的愿望,至死也不会改变。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书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 我们的晚餐不是出自屠户、啤酒商或面包师的恩惠,而是出于他们自利的打算。我们不要向他们乞求怜悯,而要诉诸他们的自利之心,我们也决不向他们谈论自己的需要,而只谈论对他们的好处。 斯密如此强调这个原理,并不意味着他把市场经济想象成一个乌托邦式的天堂。他认为,雇主总是尽力压榨劳动工资,商家总是尽力消灭竞争,生产商总是尽力共谋提高价格,而工人们对此感到非常厌烦,有些人一辈子都处于穷困潦倒之中。但是,总体上看,经济体系会快速成长,而且那只“看不见的手”——市场的力量——将会迅速地对成长路径的任何偏离加以纠正。 这是一部杰出的经典。此前还从未有人像他那样深入地阐释经济的运行。这本巨著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力,连议会的议员们在演讲中都开始参考借鉴。1782年,斯密的一位崇拜者谢尔本勋爵被选为首相。谢尔本在很多问题上都要寻求斯密的意见。通过谢尔本和其他议会议员,在当时的辩论中,他的影响力仍在不断扩大。 18次经济危机 有一位崇拜斯密的议会议员,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名叫亨利·桑顿,22岁的时候就被选为下院议员。作为一个银行家,桑顿已经注意到,无论哪个时期,在过了几年相对繁荣的好日子之后,经历一场恐慌似乎都是不可避免的。回顾他所处的那个世纪的历史,他看到英格兰经历了以下年份的经济危机:1702年、1705年、1711~1712年、1715~1716年、1718~1721年、1726~1727年、1729年、1734年、1739~1741年、1744~1745年、1747年、1752~1755年、1762年、1765~1769年、1773~1774年、1778~1781年、1784年和1788~1791年。在这18次经济危机中,每一次都是经济自我复苏,而且多数时候经济在复苏后都会上升到更高水平的稳定状态。但是,每一次复苏都只有几年时间,随后又会发生新的危机,并再次摧毁经济。 在1788~1789年发生危机之后的几年里,商业正处于繁荣状态,但是,过多新开设的乡村银行又发行了大量新的银行券,这造成了纸币发行量的大规模膨胀。1792年,贸易与制造业达到了最高水平。11月,股票市场发生了急剧下挫,货币也开始出现雪崩。次年2月,法国宣布对英国开战,3月,许多头寸紧张的乡村银行派人急驰伦敦求援,但是,这一次伦敦的银行也被抽干了。桑顿的银行尽管已经发展成为伦敦最大的银行之一,也没有逃脱厄运。后来,桑顿这样写道: 在1793年,经济非常糟糕的一个时期,我们所经历的困难比大多数银行要大得多,因为突然减少了一大笔头寸,这笔头寸是一些非常重要的银行所存放的利息。 当英格兰银行决定再发行500万英镑货币刺激经济时,危机才得以化解。在之前的1784年危机中,银行通过减少货币供给——限制票据信用的数量从而迫使利率上升的方法来阻止资本外逃。现在,事实证明,通过采取反向操作可以避免内部的经济危机。显然,银行正从危机中学习。 自由放任——哦,不? 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之后,货币供给增加了,桑顿的银行也得救了。但可能正是这次危机使他开始研究信用理论。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次的金融危机?如何阻止危机的发生呢?是应该交给斯密教授的“看不见的手”,还是应该像英格兰银行那样进行干预呢?桑顿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文献。他的论证只得以常识与经验为基础。但是,当桑顿在思考有关不稳定的问题时,经济仍然在不断地发出挑战。就在上一次危机过去两年之后,新的危机又开始了,而这一次甚至更为严峻。发生金融恐慌的结果,是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突然从500万英镑下降到了125万英镑,而且,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英格兰银行决定对金属硬币采取限量供应。这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恐慌进一步扩大蔓延,倒闭的商店与银行大幅增加。1797年2月26日,英格兰银行承认失败并宣告破产。毋庸置疑,这是一次严重的挫败。 货币供给 第二天,英国议会下院设立了一个委员会着手追查问题的起因,上院隔天也成立了一个类似的委员会进行调查。前一个委员会召集了19位证人,后者则召集了16位证人。亨利·桑顿似乎是作为伦敦私人银行家的唯一代表参加了这两个委员会的听证。 他提出的证据让人感到吃惊。他刚一开口,人们就觉得桑顿对银行的本质有着深刻理解。他清楚、详细地指出了英格兰银行的责任,并且对中央银行政策工具箱里应有的工具进行了仔细介绍。回想起来,我们知道至少有部分理由支持了他的证词。他开始利用夜晚与周末的时间写一本有关这个主题的书。这本书出版于1802年,书名为《大不列颠票据信用的性质和作用的探讨》(通常简称为《大不列颠的票据信用》),至今仍然被认为是经济学历史上一部伟大的经典著作。作为当时仅有的几本著作之一,它比同时代其他著作的水平要高得多,然而,起初并没有人重视它,因为它从未强调过其观点是多么新颖和具有原创性。实际上,这部著作的观点是新颖的、原创的。直到如今,书中所解释的许多原理依然被看成是信用(或者货币)理论的精髓,并且,桑顿在今天常常被称为“中央银行之父”——这正是约翰·劳曾经热切希望得到的头衔,遗憾的是菲利普·奥尔良把他的计划变成了人们的狂怒。 约翰·劳阐述了“货币需求”的概念,桑顿紧随其后,把所有不同的信用手段看成一个整体。今天,经济学家通常会谈到的“货币供给”,即被定义为一些货币手段的加总。例如,“M2”,其构成包括“纸币与硬币,个人与企业的支票账户,以及较短时间的定期储蓄存款等其他账户”,但是在桑顿之前,习惯的做法是对各种流动性的来源进行单独分析。因此,桑顿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分析工具,用来考察货币总量(流动性)、货币流通速度(由坎蒂隆所提出)与利率之间的相互影响。下面是他的一些观察结果: 高利率可以防止资本外逃,或者甚至吸引国外的流动性。 高利率可以吸引民众将部分现金存放到银行账户上。通过维持高利率,中央银行就可以降低流通速度,吸收货币,从而给经济活动降温。与此相反,低利率将会增加货币供给并且刺激经济活动。 公众对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会影响现在的利率水平。如果人们担心将来发生通货膨胀,现在的利率水平就会相应地提高。 非计划的信用收缩可能导致经济萧条。相反,信用的大幅扩张(通过增加借贷)可能导致经济过热。因此,如果经济已处于充分就业的状态,货币供给的增加将导致通货膨胀;如果还没有达到充分就业,那么,增加货币供给只会促进经济增长。 这对法国人民来说是颇为遗憾的——他们的统治者——继太阳王之后的奥尔良大公并不了解这些规则,因为他如果了解这些规则的话,就肯定不会印发过多的纸币去毁掉约翰·劳的天才计划了。 信用陷阱 桑顿指出,如果增加货币供给,比如说把利率降低到商业团体的预期盈利水平之下,就会导致借贷数额大幅上升,结果商业活动的水平也大幅提高(桑顿举了法国约翰·劳计划早期阶段的情形作为例子)。但是,他还进一步做了一项非常重要的考察:在特定的经济活动增长水平下,社会有能力吸收更多的货币。每一次货币供给的增加,在后来似乎都被证明是合理的——只要随后的经济活动能够随之增长,直至达到充分就业的水平。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里,因为这种情况会导致中央银行在对危险毫无察觉之时过多地增加货币供给,而当它察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换句话说,信用体系是不稳定的——增加信用似乎(欺骗性地)证明了信用增加的合理性,相反,减少信用似乎也证明了信用减少的合理性。诚然,这种内在不稳定性的观点与斯密“看不见的手”的概念有着显著的差异,它表明,经济运行具有自我脱轨的能力(由于正向反馈),正像经济具有自我复轨的能力一样(由于负向反馈)。如此一来,看不见的手就不止一只了,而是有两只!如果要说桑顿的著作已经包含了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周期理论,那是有争议的,而且多数人可能不会同意。但是,他的确已经接近了这块领地。 萨伊定律 就在那个时候,亚当·斯密的著作已经在英国之外传播开来。有一位名叫让·巴蒂斯特·萨伊的法国商人在1788年读到了斯密的书。萨伊在法国经营棉纺织业并在新技术上进行投资。由于业务太忙,他很少有时间著书立说,但在1803年,他最终还是出版了自己的著作《政治经济学概论》。这本书在许多方面把26年前斯密所写的问题做了概括与澄清,但在结构与论证上更加清晰了。此外,他还提出了某些新的观点,其中就有让他闻名遐迩的“市场法则”,也就是后人所说的“萨伊定律”。 什么是萨伊定律呢?萨伊自己是一位商人,他曾经和其他许多商人谈到这样一种现象:在商业活动中,最容易的就是生产产品,而比较困难的则是销售产品。因此,他很显然能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创造一个总能卖出所有东西的社会呢?为什么不让人们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所有能够生产出来的东西呢?如果不能卖出我们所制造的所有东西,社会就不能公平地分给人们更多的钱或者其他财物吗?这确实是非常好的问题! 遗憾的是,萨伊的答案并没有提供一个新奇的解决之道。他首先简单地假定供给能够创造自己的需求: 我们有必要注意到,某种产品一生产出来,即从那个时刻起,就为其他产品提供了市场,这个市场是以该产品的自身价值为最大限度的。当生产商完成其产品的最后一道工序时,他最焦虑的就是要把产品立刻卖掉,唯恐产品的价值在他手上会有所减少。当他销售产品获得货币时,又同样焦急地要把货币花出去,因为货币的价值也是容易改变的。而花费货币的唯一方法就是购买别的产品或者其他东西。因此,生产某种产品只不过是立即为其他产品打开了市场出口。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颇合逻辑,但关于他的商业伙伴们感觉产品销售如此难的问题,他还是不能解释。然而,萨伊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太多的生产手段被用来生产某一种产品时,其他产品的生产却是不足的,此时就会发生供给过剩的问题。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说得再清楚些,这意味着货币本身并不是问题。货币在交易中不过是霎时间的媒介,说到底,市场交易的实质还是产品与产品的交换。至少,他所见的情况就是如此。 萨伊定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解释了通过刺激供给能够促进长期的经济增长,并且也说明了为什么用缩短每周工作时间来解决失业的办法从长远来看是行不通的。由于处在“政治光谱”两端的派别都可以采用萨伊定律作为自己政策论证的基础,因此,这个定律具有相当广泛的吸引力。右翼人士可能会说,让我们刺激需求吧,这样货币就会涓涓流出并创造供给。而处在另一端的左翼人士则可能会说,给我们的平民百姓多分些钱吧,这将会刺激供给。 到此为止,萨伊的解释都还不错。然而,萨伊定律在理解经济的不稳定性方面则有失偏颇,因为他在剔除一些长期的潜在未知因素的同时,又完全忽略了许多短期的复杂因素。由于这一点,甚至可能有人会简单地认为,如果没有萨伊,那么人们对经济波动的理解可能会进展得更快一点。 大卫·李嘉图 南美洲最终在1809年向英国商人敞开了大门,随即涌现出一股乐观主义的热潮(像90年前南海公司的事件那样)。这导致了英国货币供给的大幅度增加,不久之后,货币相对于黄金的价格开始下滑,于是给英国带来了通货膨胀的问题。在1809年的8月至10月,有三篇批评英格兰银行政策的文章刊登在了《纪事报》上;稍后,又有一篇相关的文章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这篇文章的标题是《金银的高价格,银行票据贬值的证据》。文章的作者是桑顿的一个熟人,37岁的伦敦股票经纪人与金融家。他的名字叫大卫·李嘉图。 这是他在学术舞台上初次登场。他在学校接受了非常基础的教育,14岁的时候就加入了他父亲的股票经纪业务。从那时起,他就开展了自己的经纪业务,主要是买卖政府的证券。他的座右铭被成千上万的经纪人所采用,那就是:砍掉亏损,让利润增长。遵循这个原则,他变成了富豪。 李嘉图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的文章的结论是,通货贬值的原因在于纸币的超额发行,以及农业收成不好与战争开销造成的进口数量不足。他建议英国应该立即恢复1797年废除的金本位制。为了澄清问题的根源,1810年英国设立了“金块委员会”,桑顿是该委员会的成员,他同意了李嘉图的结论。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委员会发表的调查报告却差一点导致了桑顿自己破产:在调查报告发表之后发生了一场金融恐慌,桑顿不得已向他的一位朋友透露,道-桑顿与福瑞银行的存款头寸快要耗尽了。幸运的是,他有许多忠诚的朋友,这些朋友立即到他的银行存了足够多的钱,于是银行得救了。曾经饱受通货膨胀之苦的李嘉图则坚持认为恢复金本位制是有利的。 1816年,辩论又重新开始,李嘉图发表了《有关经济与稳定通货的建议》,他在该文中再次建议英格兰恢复金本位制,但是,这个金本位制并不要求使用金币,而是要求英格兰银行能按照需求进行纸币与黄金的兑换——就像劳氏公司开始时所做的那样。他认为这样的货币体系具有自我稳定性,理由如下: 如果英格兰银行发行的纸币过多,它将不得不进口黄金储备来予以支持…… ……这一过程本身能够自动减少货币供给,并且缩减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的潜能。 桑顿不同意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任何货币体系都不能实现自我稳定,因此,英格兰银行应该而且能够积极地管理货币供给。而且他相信货币供给的波动不仅会影响价格,还会影响经济活动的水平。1820年,英格兰银行推出了一项与李嘉图的建议非常相似的计划进行试验。这导致了价格的急剧下滑和一场灾难性的衰退,于是计划很快就被废除了。显然,这场争论的赢家是桑顿,并不是李嘉图。这时离约翰·劳的计划失败正好是100周年,然而,经济似乎依然非常不稳定,而纸币似乎也不是造成经济不稳定的唯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