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脚镣的舞蹈还在继续 奥运刚过,恰逢牛奶、鸡蛋危机的时候,收到了陆一的电子邮件,附件中是一本书稿,带着一个不招人喜欢的名字《闲不住的手——中国股市体制基因演化史》。翻阅其中的内容,里面的章节还是很熟悉的。书中讨论的许多观点,我们在十几年前就交换过,虽然各自的意见并非完全一致。 这不是一份中国证券市场成长过程的简单记录,而是一本评传——对中国证券市场成长和政策演变的评传。既然是评传,就不可避免地表现出作者的学术立场、观点和对某一历史事件的态度。这或许是我们这一代人的通病:参与意识太强,老是愿意从人类、国家、社会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忧国忧民,慷慨激昂;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和坚强的意志,这样活着是很累的。想到这里,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的形象似乎就在我的面前。西西弗斯最后回到了天庭,我们努力的结果呢?看来不尽人意。中国的证券市场的投资风险恐怕要高于纳斯达克,但至今没有成为产业投资的引路人,以至于要政治家来号召全民族来“提高自主创新能力”。 在我的记忆中,陆一是第一个从战略角度提出沪港股市关系问题的学者。作为朋友,我还把他的意见整理后反映给有关的决策者。但由于中国党和政府机构分工的复杂性,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其实正如陆一建议过的,中国应该立足于建立世界第三极的高度来规划和发展本土证券市场,在此战略定位上来厘定上海、深圳和香港市场的各自地位、来规划未来A股、B股和H股市场之间互补互助互持的分工和发展方向。这可能是对国家最有利的证券市场分工。特别是在我们不得不对人民币资本项开放持慎重态度的情况下,香港的回归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金融开放平台。依托这一平台,本来可以进行许多伟大的改革实验。遗憾的是由于决策的迟缓,沪、港、深的市场战略定位至今不明确。 在全世界都关注美国金融危机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对中国证券市场的未来进行重新的思考。因此,陆一这本书发行的时机是很好的。但是,不能指望它产生畅销书的市场效果。因为这是一本专业性很强的著作。它本来就是为少数愿意思考大问题的狂人写的。那些至今还在中国股市上继续坚守的投资散户们,无法从中找到畅销书中所吹嘘的炒股秘诀。然而,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这段历史的中外学者和政治家,这本书却是一本难得的资料。书中不仅详细介绍了中国证券市场中各项政策出台的过程,而且以一个学者的眼光,对政策出台的背景和实际效果进行了直率的评论。与那些吃着洋面包对中国改革评头品足的国外学者不一样,作者用自己的身心在书写历史。 一个人口超过发达国家总和、背负五千年文化传统的大国,工业化道路上的任何失误应当都是可以原谅的。改革开放三十年来,尽管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误,但是在老天爷的照顾下,中国总是能够转危为安,经济还在迅猛发展,其成果超出了全世界的预期。以致很多人惊呼:中国的命太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忧国忧民之士的所有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但中国面临的挑战还很多:人口老龄化、资源枯竭、环境恶化;没有一项不是世界性的难题。因此,在国内外一片赞扬声中,迫切需要一批忧国忧民之士,用他们批判性的思维,来冷却人们过热的头脑。在全世界信仰缺失、信用危机、信心不足的情况下,人类要想生存下去,带着脚镣的舞蹈就要一直跳下去。 在这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人们以各种方式来纪念它。有人回忆八十年代初宽松的政治氛围,有人编纂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历史故事,也有人热衷于争夺改革开放术语的发明权。与此相比,陆一这种在自己专业领域里整理史料,加以评论的做法,或许是对改革开放三十年最好的纪念。 丁宁宁11月5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