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活遇见经济学——智利如何实现劳资变革

我们是可以通过社会保障的私有化实现劳资变革的。 --何塞·皮涅拉，智利养老金计划的缔造者 20世纪50年代，在西奥多·舒尔茨(Theodore Schultz)和阿诺德·哈勃格尔(Arnold Harberger)的带领下，芝加哥大学为来自智利天主教大学的学生开设了一个奖学金项目。数十位来自智利的经济学家成了米尔顿·弗里德曼、乔治·施蒂格勒(George Stigler)以及芝加哥大学其他知名经济学家的门生，开始学习研究市场和资本主义民主的优势。这些被称为“芝加哥小伙儿”的人后来回到了智利，在拉丁美洲开展了一系列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 小事情也可以带来大回报。这些小小的改革竟然引领了一场让卡尔·马克思（Karl Marx）也为之震惊的革命，这就是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轰轰烈烈的劳资革命。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智利这么小的一个国家，退休金私营化改革居然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现在，全世界有超过30个国家都在效仿智利的做法，将他们原来的社会养老金系统改为这个真正支持增长的私人养老金账户。大部分发达国家，包括美国，也正在讨论是否要采用智利的养老金模式。 这场世界范围内的大变革的总设计师何塞·皮涅拉，20世纪60年代末就读于智利天主教大学。1970年毕业后，皮涅拉开始在哈佛大学攻读研究生，在那里，他获得了经济学硕士和博士学位。1975年，皮涅拉回到智利，担任智利天主教大学的教授，在此期间，智利发生了一系列政治危机，皮涅拉也身处其中。20世纪70年代初，萨尔瓦多·阿连德（Salvador Allende）经过民主选举当选为智利总统，之后，智利便开始经受一场经济上的灾难，阿连德政府不断提高工资以及对价格的控制，使得短缺、黑市和通货膨胀急速蔓延，民众的抗议此起彼伏。1973年9月，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 Pinochet）领导军队突然发动政变，阿连德自杀身亡。当时，全球经济的通货膨胀性衰退加剧了智利国内经济形势的恶化，掌权后的奥古斯托·皮诺切特邀请包括何塞·皮涅拉在内的被称为“芝加哥小伙儿”的智利留美经济学家们重组智利的经济政策。智利政府由此开始大幅削减公共开支，相继实施了私有化改革、税费改革、扩张贸易等政策，并严格控制货币供给。皮涅拉倡导的经济改革使得皮诺切特政府得到了国内民众的支持。皮诺切特向人们承诺，这些改革会大大加快智利的经济增长速度。 在皮诺切特内阁期间，何塞·皮涅拉应邀出任劳工和社会保障部部长（1978～1980），之后又担任矿产部部长（1980～1981）。他在智利主要进行了四个方面的改革：首次将退休金项目私有化；制定私人医疗保险计划；重新确立民主工会以及通过宪法确认采矿业中的产权问题。同时，皮涅拉也是1980年智利新宪法的倡导者。这部宪法确定了公民的一系列权利，并为智利提供了一个逐渐过渡到民主国家的途径。 皮涅拉因其在智利进行的彻底的社会保障制度改革而举世闻名，这种模式直到目前在世界范围内都备受推崇。何塞·皮涅拉现在是国际养老金改革中心的总干事，在世界范围内巡回演讲，为各国政府提供相关的顾问服务。他几乎面见过所有国家的领导人，劝说他们改革本国的公共退休金计划。 智利的私人养老金系统是如何运行的？ 作为智利的劳工部长，皮涅拉认为传统的“离职支付式”退休金系统已经过时了，这个“芝加哥小伙儿”想另辟蹊径，将个人的收益和贡献挂钩（责任原则）。在新的体系下，工人投资的货币将进入个人账户，由自己拥有。雇员被要求将工资的10%放进该系统的账户，而且可以在以后自愿将这个投资比率升至20%。和在其他国家一样，定期缴款（放到账户里的资金）可从纳税额中扣除，而且私人账户中的收益在退休取出来之前也是免税的。当工人到了退休年龄（因为在智利没有关于退休年龄的特别规定，所以何时退休由工人自己决定），工人可以通过指定的保险公司，将账户中的资金转到自己的养老金账户中，该保险公司会在以后的时间里，定期从账户中支付一定的金额。因此，即便是退休之后很久，人们也不必担心自己一下子把钱花光。工人可以在储蓄期间根据账户的情况调整投资额度。 工人可以在二十多种共同基金里面选择，通过合适的投资方式来管理好自己的退休金账户。这些共同基金由被称为AFP的私人投资公司（AFP在西班牙语中意为“退休基金管理人”）管理。工人们可以在股票、债券、国债和最新的国外股票之中选择，他们也可以自由地从一家 AFP转到另一家。AFP受到严格地控制，几乎不存在破产的风险。工人们一般都要求进行多元化投资，不能在某一种基金上投入太多存在资金。“我们对养老金计划的改变是彻底的（甚至是革命性的），但是，在执行上我们却是保守的、谨慎的。”皮涅拉这样说，“我们相信私人部门，但我们决不是天真幼稚的，我们知道有一些公司可能因为投资于某种金融衍生产品而损失惨重，我们不希望退休基金把工人的养老钱投到新加坡的金融衍生产品上。” “芝加哥小伙儿”是怎么想到这个以极具竞争力的私有化方式运行养老金系统的呢？令人惊讶的是，这并不是米尔顿·弗里德曼的主意。在１９６２年的著作《资本主义与自由》（Capitalism and Freedom）中，米尔顿·弗里德曼曾表示，他反对以经济和社会道德为基础构建的社会保障制度，但他并没能为此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品。根据芝加哥大学教授阿诺德·哈伯格（Arnold Harberger）所说，私有化的退休金计划应该源自芝加哥大学为教师提供的养老金计划，就是大家熟知的美国教师保险及养老基金(TIAACREF，全称“教师保险和年金协会/大学教师退休证券基金”），它为全体教员提供了股票和债券基金的选择。来自智利的学生和老师们觉得这个养老金计划非常好，于是，皮涅拉就吸纳了这种想法。 新旧计划之间有一个过渡期，智利政府为每个已退休工人的养老金账户提供了一个最小额的担保。已经就业的且多年来一直投资于国家的养老金计划的工人，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原来的养老金计划体系中，那些加入到新体系中的工人可以认购指定的债券，以回报他们对原体系的贡献，当这些工人退休后，政府将以现金认购他们的债券。 智利私有化的社会保障计划于1981年5月1日正式实施，这一天是智利及全球大部分国家的劳动节。此计划原定于5月4日开始实施，但是，皮涅拉在最后时刻将其改到了5月1日。“当我的同事问我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候，”他说，“我告诉他们，5月1日将被整个世界永远记住，记住这是两个阶级对峙的一天。当工人和资本家的意见出现分歧时，要懂得抗争，在一个自由的市场经济体中，工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告诉我的同事，‘让这一切从5月1日开始吧！将来，5月1日不再仅仅是劳动节，也是工人摆脱国家管理，由自己自由管理退休金账户的一天。’” 追随智利模式的好处 智利是世界上第一个将社会保障私有化的国家，这一举动让世界为之震惊。现在智利有93%的工人注册加入了20个独立的私人退休基金，从1981年开始，养老金投资的年度真实回报率平均超过了10%（在美国的社会保障体系下平均仅有1%）。同样不可忽视的是，智利的私人养老金计划还促进了资本市场的成熟，刺激了经济增长，智利的国内储蓄率已升至国内生产总值的26%，而且从1984年起，每年的经济增长率平均超过了5%。现在，智利的私人养老金系统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1 200亿美元，占智利国内生产总值的80%。 总之，智利为美国社会保障私有化提供了一个行为典范。根据皮涅拉的看法，将原有的“离职支付式”转变成真正的储蓄计划会大大地加速资本形成，并且促进美国的经济增长。而这种改革现在仍会涉及许多重大的过渡问题，当然也要比在小国智利经历的变革更剧烈。一些经济学家仍然反对将社会保障体系私有化，不过大部分经济学家还是乐意节省一点FICA税FICA税，即依据《联邦保险捐助条例》征收的税。收入税的一种，是美国政府强制征收的税种，用来筹集有关老年人、残疾人福利（社会保障）及老年人的医疗保险（医疗）的联邦项目的资金。--译者注，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例如，总统乔治·W·布什就曾提议将2%的财政收入分配给私人投资账户，不过到目前为止，提议尚未被采纳。大部分媒体都支持智利模式，包括《时代》杂志和《商业周刊》。据《商业周刊》（封面故事《经济增长：一个建议》，1996年7月6日）报道，将社会保障体系变为完全基金化的养老金计划，实施个人储蓄账户，能够增加国民储蓄，到2020年能增加25%的工厂和设备，从而大大加快经济增长速度，同时，进入证券市场的大量资金将大大降低资本成本，鼓励投资。已故麻省理工大学教授鲁迪·多恩布什(Rudi Dornbusch)在供给经济学派没有一个支持者，他认为社会保障私有化和教育是经济增长的两个最重要的源泉。依多恩布什之见，资本形成的结果会是提高实际工资，从而在长期内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何塞·皮涅拉认为，如果中国采纳了私人账户，那么这将会是社会保障制度改革的最大动力，“到那时，美国就必须实施，否则，它会落后于时代的步伐。” 现在，让我们近距离看一下美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告诉看看，为什么经济学界急切呼吁着彻底性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