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记巨响,像是玻璃的东西砸到了墙上,随即听见男女争吵的声音。幸子的缝纫机很自然地放慢速度。 “你别太过分了!” “什么叫时候到了?” “对方是谁?” “我杀了你!” 男人大吼着。 “要动粗就给我滚出去!” “哪来的什么人嘛!” “你干吗?放开我!” 女人的声音也跟着激动起来。 一阵交缠之后,女人的语气变得娇媚。 “玻璃,很危险耶。” 幸子从缝纫机上起身,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有玻璃啦,危险。” “没事。” “人家说很危险嘛……” “峰子……” “阿伸……” 叫做峰子的女人是住在隔壁的酒店妈妈桑;阿伸则是最近才在这里进出的年轻人,有点像是工地的工头。一连三天都能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幸子马上就认出来了。 两人急促的呼吸变成了喘息,墙壁微微晃动。幸子随着隔壁的喘息呼吸着,自己也不对劲起来,开始浑身发热。但她不想认为是隔壁的关系,宁可相信是天气太热,自己早该换夏天的衣服了。 这样也就罢了,当她在缝纫机旁的穿衣镜里看到自己怪异地扭着身体,贴在墙上偷听邻居动静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幸子赶紧跳开,伸手调整墙上的画框。或许画框根本没有歪掉,但她已经习惯动不动就调整一下了。 她拿起菜篮走到门外,看见脚边有一小包垃圾,似乎是隔壁妈妈桑放在自家门口时被风吹过来的。幸子用指尖捏起垃圾丢到隔壁门口,同样是垃圾,她总觉得隔壁的更为肮脏。 周遭明明没什么绿意,沿路却有股青草味,比起这种刺鼻的味道,幸子倒希望这时能有些扑鼻的花香。记得应该是去年吧,她一走出公寓就闻到桂花的香气。这附近的花园洋房和空地年复一年地消失,换成了火柴盒般层层堆叠的公寓大楼。 幸子家的公寓从西武池袋线的大泉学园车站走来约五分钟。如果住到三多摩三多摩指的是西多摩、北多摩、南多摩三区,位于东京都中部及西部的郊区,建有许多大型小区和国宅。一带,还怕找不到便宜的国宅吗?偏偏老公集太郎说什么通车时间非得缩短在一个小时内,否则对他会有“影响”,结果现在得付这么贵的房租。至于老公所谓的影响,指的是公司里的前途还是晚上的应酬,幸子就搞不清楚了。还好现在只有他们夫妻俩,透支的家用可以靠家庭手工来补贴。 幸子斜眼盯着肉铺,走进鱼店买了一盘鲷鱼鱼杂,她仔细比较了两盘鱼杂后,才选中一盘让店家包好。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主妇带着两岁半的儿子走进店里,微笑着摸摸小男孩的头。幸子不禁心想,当初如果顺利生下来,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那时她本来打算领完年终奖金后就辞职,不料竟因职场的冷气太冷而流产。她认为自己怀的一定是男孩,因此那阵子看见男婴心里都一阵刺痛。 娘家的父母交代在三十岁之前一定要生出第一胎。既然身子给搞坏了,不如趁此机会辞职,在家好好“做人”。 幸子不感兴趣地经过书店和唱片行,直接走进蔬果店。她不太买书和听音乐,这点集太郎也一样。 幸子抓了一些春菊和新鲜香菇,从红色小钱包里抽出折了又折的千元钞付账,猛然在蔬果店斑驳的镜子里看见面无表情的自己。 或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吧,才二十八岁的脸显得毫无生气,感觉日子就在以老公的薪水省吃俭用、煮饭做菜、洗衣打扫和做家庭手工当中过去了。有时她也会发出长长的叹息。 这种日子不能说是幸福,但也不能算是不幸。此刻手中千元大钞上圣德太子的脸,看着却叫人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