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高中同学聚会,正巧选在七夕那天。结果始作俑者华少把聚会地方选好,人找齐,自己“奔袭”到上海去了。那天约在美术馆后街吃晚饭,下午我逛了一趟王府井,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去赴约。吃完晚饭,陈正浩说我们溜达溜达吧,然后就非常自然地把我的所有购物袋拎起来往前走。 可能因为心里有鬼,我多多少少有点不自然。其实平时跟华少拌起嘴皮子来我和他互有输赢,但是在陈正浩面前,因为怕说多了让他觉得不够淑女,因为怕说错话让他发现了我的心思,我要惜字如金得多。他好像还挺自在,一路走着一路跟我聊今天聚会的情况,我心里在激烈地斗争要不要表白,只好数路边的路灯:如果走到下个路口是奇数就开口,不是奇数就再说。结果走到路口数到15,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再数下一条街的路灯。 我一路跟着陈正浩走到后海的荷花市场,他这一路说了什么,我全没有听到。但是我好歹下定了决心,不能算完全做人失败。“陈正浩”,我忽然打断他,“我有话跟你说。” “嗯,你说。”也许是我的错觉,陈正浩的语气非常温柔。 我尴尬地看看四周,才发现我的决心下得不是地方。我一向以为,表白的时候应该有烟火、星光、月影,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站在一群踢毽子放风筝的老人小孩里面。“呃,这个地方有点吵,我们再往前走点吧。”说完,我紧张地看了一眼陈正浩,没给他反对的时间,赶紧往前走。虽然咱不是那种纤纤弱质的女子,也不能留下这种“在晚锻炼的人群里第一次对人表白”的人生污点不是。 英明神武的古人曹刿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点也不错。我沿着河边一路走一路给自己打气,但就是没办法再开口。转眼都快走到银锭桥了,陈正浩停下来,仔仔细细地看我:“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很庆幸现在是晚上,陈正浩看不到我的脸有多红。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决定豁出去了。陈正浩比我高一个头,我平视前方,盯住他的喉结说:“我准备表白。”我不敢看陈正浩的脸,所以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如何。过了令我度日如年的一段时间,陈正浩放下了他一路上帮我拎着的大包小包,双手插在口袋里,说:“好啊,那你表白吧。” “哈?”我不能置信地抬头看他。我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难道真的必须把那几个字说出口吗?然而某人丝毫没有要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意思。反正大势已去,我在陈正浩的瞳孔里面看到满脸纠结的自己,好像被施了咒语一样,我结结巴巴地开口:“陈正浩,我……” 我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和陈正浩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他伸出双手把我抱入怀里,在我的耳边说:“王微,我也喜欢你。” 那一刻巨大的幸福感兜头而来,像大瓶的香氛忽然砸碎在面前,又像一口气喝下一整瓶红酒,令人脚步虚浮,知其喜悦而不知其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