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田光代: 你好! 谢谢你昨晚来送我。现在刚给上野老师写完信。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给老师写信,总有点紧张,写到中途感觉挺吃力的。结尾部分,只好完全照《标准女性书信大全》抄了。 跟你说,社长可年轻了,才四十一岁,吓我一跳!我吧,心想,最好社长年纪再大一点,儿子是大学在校生就好了。我梦想的人生道路是,和社长的儿子谈恋爱,当上少奶奶。没想到,我去拜访离船山大厦步行仅五分钟的社长家时,给我开门的竟是社长上小学六年级的儿子和二年级的女儿。太令人失望了!社长给人印象挺好的,但社长夫人却不怎么样,挺傲慢的。我弯腰表示致谢时,社长夫人一直昂着头。当我告辞后,在玄关穿鞋时,社长夫人竟对社长说道:“以后不要让员工从玄关进来了,从后门进就行了。这些规矩不遵守的话……” 太过分了,简直是个恶婆子! 对了,你问了我好几次,为什么我可以在岩手殖产银行工作,而非要去东京不可?下面我来告诉你其中的原因。 长话短说,一句话,就是我不想呆在家里了。我爸和我妈,一天到晚都吵架。如果像以前那样,大吵大闹倒也罢了。最近,转为冷战,一个星期、十天、有时甚至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再加上老爸还耍酒疯,动不动就拿弟弟撒气。好像冷战的原因是因为老爸有外遇了。对不起,跟你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总之,这就是我放弃岩手殖产银行的原因。想想也真是有点可惜,不过没有办法。 说了这么多来东京的理由,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许还是和你一起在银行工作好些,哎,现在不能说这些打退堂鼓的话了,怎么也得在东京好好干下去。你也要注意身体,一定给我回信哟。 阿幸 可怜的小弘: 你在来信中说,当你把爸爸摔在玄关的地上时,恨不得自己也去死掉才好。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你的来信,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如果爸爸还手打我一顿,反过来将我摔倒在玄关的地上的话,也许就和爸爸言归于好了,当然这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讲的。但是,我却把爸爸打败了。这样,我和爸爸一辈子都成仇人了。爸爸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了。” 实际上,姐姐和妈妈这辈子也不会和好了。因为去年年末的一个晚上,姐姐看见咱妈和老爸睡在一个被窝里。如果夫妻关系好倒罢了。既然是夫妻,搂在一个被窝里睡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咱爸咱妈白天谁也不理谁,怒目相视,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到了晚上,看见咱妈搂着满身酒气的老爸,姐姐恶心得都吐了。感觉太丑陋了。就在那时,姐姐下决心要离开这个家。你如果怨恨爸爸,不妨就怨恨到底吧。 我完全理解你要离家出来的心情。但是,最好再等两三天,因为我要拜托社长,问问社长能否雇用你。虽然都是离开家,但和姐姐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姐姐和社长谈妥了后,给你发明信片。对了,明信片上我可能会写“给小弘寄去了两条牛仔裤”。你如果收到了写有这个内容的明信片,就悄悄离家出来。此信里夹了五千日元,用于购买来东京的火车票。 幸子 六月六日 光代: 你好! 好久没联系了,请原谅! 这一个月,实在是太忙了,把你都给忘了。今天,看到从青户转来你的信件,这才意识到“糟了”,赶紧提笔给你回信。 跟你说吧,我被提升了!因此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我成了拥有三十五个席位的餐厅负责人了。主要工作就是分管营业额。因为要面对餐厅的客人,我也开始化妆了。发型也变了。每次照镜子时,自己都要问:“这是从哪里来的大美女?”当然,这是和你开玩笑了,不过,干起工作来我是一点也不含糊。 对了,你在来信中写道:“单相思是爱上了社长吧”,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是我在信中流露出来了?反正现在我已经不单相思了。单相思没意思。社长也挺可怜的。听说他妻子嫉妒心很强,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冷酷得很。社长有时嘟囔道:“那女人,死了才好。”前几天,社长看着孩子的照片,哭着说:“要是没这几个孩子,我可以抛弃一切,和心上人逃得远远的。” 你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吗?我不说你也猜得出来。请代问你男朋友好! 幸子 太一: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必须去店里上班了。本想叫醒你,但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只好一个人先走了。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也没办法。 昨晚你说,公司将要在千叶县的船桥市再盖一栋娱乐大厦,盖好之后,你就可以单身赴任,和妻子分居了,我们也终于可以生活在一起了。听到这话,我都高兴得哭了。但是,高兴过后却感到不安起来。你现在仍然是有妇之夫,睡醒后从这里直接就要回家。你在我身上干的事,同样也会在你妻子身上干。想到这里,我都快发疯了。求求你,不要再和你妻子干那事了。你每次见到我都说:“看到老婆就烦。”既然如此,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请原谅我写这些粗俗的事,但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必须把这些心里话写出来。 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在船桥市的新大厦盖好之前,我再也不愿意和你在情人旅馆约会了。我希望你回来时,我能给你沏茶,你要入浴时,我从衣橱里取出你的内衣和睡衣。还有,我讨厌带有别人汗味的被褥。你能不能给我在小岩或者柴又一带租一间公寓?小一点也没关系。现在这样太浪费了。这个月在情人旅馆住了二十多次了,应该花了三十万日元吧。三十万呀!多吓人!六个平方也行,十个平方也行,咱们还是租间公寓吧。我现在晚上经常不回宿舍,最近第二船山大厦宿舍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看着你熟睡的样子,把信写完了。傍晚,我给你办公室打电话。 幸子 七月四日早上九点 小弘: 你现在也许还不能理解姐姐的心情,但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封信看完。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社长妻子突然挂来电话说:“因有事相谈,上午十点来家一趟。” 社长妻子的声音很平静,感觉底气很足。姐姐有点沉不住气了,担心社长是不是和他妻子和好了?社长老在我面前说什么:“这两个月,和老婆最多也就说了几句话。”“看见老婆,有时都恨不得掐死她。”“想尽快和老婆分手。”前不久,社长还嘟囔说:“我讨厌她,她也恨我,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们为什么还不分手呢。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没用了。”直到现在,姐姐都还坚信社长这些话是真的。但不管怎样,人家是夫妻,还有孩子,也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为什么他妻子打电话的声音能那么淡定?是社长改变了想法?还是屈服于妻子的压力了?姐姐真想尽快弄明白。 放下电话,姐姐急不可待地离开了立石大厦的宿舍。不到九点,姐姐就到了社长的家门口。看看时间实在是太早了点,正想返身去中川堤上散散步打发时间时,从二楼传来社长妻子的笑声。那笑声你可能不懂,是女人故意在男人面前发出的那种放荡的笑声。顿时,姐姐就迈腿进门了。正巧,保姆在厨房收拾早饭后的碗筷、社长的儿子去暑假补习班不在家、女儿在院子里玩耍,谁都没注意到姐姐,我就直接上二楼了。 但是姐姐在二楼看到的却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社长妻子好像准备出门,正在穿夏天的和服,社长在帮她系和服的腰带。 “不行、不行,系太紧了,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没事,孩子还不到两个月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啊,知道了,莫非你是想把我和孩子都憋死?” “你胡说什么!” “我要死了,你和那女孩儿的事不就成了?” 社长一下子从后面将她搂住,说道:“再别跟我提那事了。” “谁相信你那些假话!” “男人不是非要爱上谁才和谁睡觉的,男人可以和几十个、无数个女人睡觉,那女孩只不过是几十个中的一个罢了。而老婆嘛……” “行了,行了,我也不要你多么爱我,只是我绝不会离开这个家的,死也不会!” “我当然懂!我也不想毁掉这个家。这一点我也准备跟那女孩讲清楚。” “再过一会儿,那女孩儿就要来了,你真能开口讲?” “讲,一定讲。先不谈那事,咱们在这里再亲热一下……” “你这个人,真是的,好不容易把腰带系好了。” 这后面的事,姐姐写不下去了,那对夫妇,竟在离姐姐不到五米的地方,干了那事。 社长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最近,我连手指都不碰我老婆一下。”老婆却怀孕了。这事对姐姐的打击太大了。更受不了的是社长对他妻子说的话:“我只爱你一人,那女孩只是我外遇中的一人罢了。”姐姐最想不通的是,姐姐把男女间的情事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高贵,但社长夫妇也好、咱爸咱妈也好,互不相爱,却照常做爱。像姐姐这样看重爱情的人反而被人瞧不起,越想越生气。 姐姐从社长家退出来了。社长的小女儿也跟着我身后,还说道:“咱们一块出去玩吧。” 这时姐姐已经连说“不行”的劲儿都没了,稀里糊涂地朝中川走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堤坝上。 跟在身边的小姑娘又嚷嚷道:“咱们来玩游戏吧。” “去去去,姐姐这会儿没空。” 小姑娘大叫:“姐姐的眼睛真吓人!” “爸爸、妈妈在家里总说姐姐是魔女,还真是个魔女呀!我、要回家。” 小弘,接下来姐姐干了什么事,已经想不起来了。等反应过来,发现小姑娘已经软绵绵地躺在姐姐的怀里,姐姐的手紧紧地掐在小姑娘的脖子上…… 小弘,真对不起,姐姐已经没有精力考虑你今后的事了。姐姐必须尽快跟小姑娘一起上路。小弘,今后全靠你自己了。 幸子 七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