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也风干了英理子的眼泪。 黄金周的时候,她既没逛公园也没去看电影,老家寄来的柏饼连碰都没碰。可是,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平田从公司回到家,发现英理子待在二楼的西式房间里。这个房间本来是给春夏的,她死后,一切仍旧保持着的原来的样子,甚至连“自拍乐”相纸的切边和东一个西一个的空胶囊都还没有被清走。 一开始,平田还以为她是在睹物思人,可看上去似乎又不是。英理子趴在书桌上,对着电脑,也不像是在看着春夏遗留下来的笔迹或照片出神,而是不停地动着键盘和鼠标。 英理子在用办公软件打着一份文稿,用很大的字体敲上“2002年12月4日晚9时左右”,并附上了春夏的照片。在对肇事逃逸一案的大致经过做了描述后,她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知情者请与多摩平警察署或平田联系,无论多么细小的信息也欢迎提供。 原来是征求线索的传单。英理子打印出许多份,在车祸现场、附近超市的入口和车站前进行散发,目标是上下班的公司职员、上下学的学生和采购晚餐用料的主妇。天天如此,无论是梅雨霏霏的的日子,还是梅雨间歇期中的烈日当空的日子。理所当然地,丈夫后来也加入了进来。 在公司,平田一向被寄予厚望。 他凭借在大学期间担任过市场营销俱乐部副部长的优势,被汴京堂录取,一年的时间里历经多个部门,最后被任命为采购。他很自信,但并不自负或狂傲。事实上,仅仅两年后,他便坐到了主任的位子,在不到三十岁就享受了课长的待遇,并凭此购置了独门独院的房子。自己并未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女友,买房子无非是为了把自己逼上梁山,以期在事业上能有更大的发展。由于一心扑在工作上,平田拖到很晚才结婚,而在婚礼上担任主婚人的竟是公司的老总。这可不是平田求来的,而是老总毛遂自荐的。春夏遭遇车祸时,平田已经位居本部部长,拥有相当大的权限,绝大多数情况下自己就能拍板,根本用不找征求上面的意思。实际上,在那年春天的人事安排中,他升为公司董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他婉拒了,说还想在基层多待一段时间。这让英理子甚为惊讶,但还是掐着他的指尖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平田觉得,这一切已然恍如隔了半个多世纪。 出人头地是以奉献为代价的,平田在工作上一贯勤勤恳恳。开业前一小时就来到单位,晚上坐末班车回家,睡上四个小时,就又乘六点半的电车去上班了。休息日里赶上出差或应酬,他也从不拒绝。酒、麻将、高尔夫自不待言,如果对方是个老式玩具的收藏迷,他会在国外的网站上用一万美金拍下一辆铁皮玩具赛车赠送给对方,还说成是在乡下一个行将倒闭的玩具店里花三千日元淘来的。为了工作,他在很大程度上牺牲了家庭。 即便是春夏发生车祸后,包括周末在内,他也只休了四天,到了第五天,就又如六天前那样,加班加点地工作了。缺了自己,公司就玩儿不转了……这只是表面的说辞,他是想借埋头于工作来忘掉突然降临的不幸——就像英理子责难的那样,“你可真够呛!” 然而,平田发生了转变。 妻子不再一味哭泣,决心忘却悲伤,振作起来面对现实。这使得平田的想法也为之一变——自己还能继续逃避下去吗?自己应该支持她才是;不,不是支持,而是要合二人之力共同度过这段悲伤的时日,这才算是夫妻。 清晨六点钟一过就出了家门,不过,并非是为了提前一小时到班上,而是要在车站散发一个小时的传单。下班时间一到便离开公司,先到车站向路人征集线索,之后才回家。不光是离现场最近的车站,有时他还跑到相邻的车站去打听。休息日也要同妻子一起,寻找造成爱女死亡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