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开了,樱花谢了,肇事逃逸的人仍然逍遥法外。 春夏遭遇车祸的地方是一条横穿住宅区的小街,路面没有划车道线,窄得连错车都很困难。可是,由于两端都连接着主干道,因此,很多司机都从这条路抄近道,使得这里不分昼夜,都有相当的车流量。然而,这里却没有一个信号灯,一直以来就是事故多发地段。十几年前,有个小孩就在这里被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自打那次车祸以后,这里修建了行人道。说是行人道,却并非带马路牙子的、把路面垫高一截的那种,而只是草草地用护栏将车道隔开而已。有的地方还立着电线杆子。若是随身带着东西的成年人,得侧着身方能通过。 是谁想到用这种半截子工程来敷衍了事的呢?如果行人道修得宽一点,可以通行自行车的话,那春夏就可以在行人道上骑,而不会被汽车撞到了。最开始,平田怨恨的是行政机关。 后来,怨恨的是人。 车祸发生以后,春夏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竟无人问津。若是五分钟,不,哪怕是三十分钟内能叫来急救车的话,命不就可以保住了吗?春夏是连人带车被摔到护栏另一侧的,所以,过往的汽车也许难以发现,可是,路人呢?人行道那么窄,从旁走过的话,哪怕是嫌碍事也会看上一眼的吧。然而,春夏却孤零零地在地上躺了一个小时。难道偏偏在这一个小时里,只有对面的人行道上有行人吗?还是说,人们嫌在人行道上走太麻烦,所以就都跑到汽车道上去了? 二者必居其一吧,但愿事实如此。看到有人连人带车躺倒在地,即便认为那人是个醉鬼,也要过问一下,这才算有人味儿啊。如果是冬季,那样会冻死人的。 就算是行人有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还算情有可原,但是,对人的怨恨之情却无法平息。 之所以推定车祸发生时间是晚上九点左右,有两个依据,其中之一是从离开辅导班的时间推算,另一个就是附近居民的证词。 听到了撞击声,动静很大。 既然听到了,那为什么不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呢?听到声响的不止一人,有好几家都作了同样的证言。然而,却无一人出门查看。是因为天冷懒得动?还是怕碰上不三不四的人会惹祸上身,于是乎充耳不闻?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无法令人释怀。你们这帮家伙,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如果报案及时,春夏是可以得救的。你们这帮家伙简直就是帮凶! 警察也叫人生气。 肇事车辆一定会在现场留下痕迹的。零件碎块儿、车漆碎片,还有胎痕,对这些进行调查就可以锁定车型,然后去修车厂排查就可以了,抓住肇事者只是时间问题。 警察也是这么对平田讲的。可是,肇事车辆却始终查不出来。要是去问调查进行的怎么样了,他们就会说,我们也在尽力而为,一旦有进展就会马上通知你们,你天天打电话会妨碍调查工作的,我们这里很忙,还有其他的案子要处理。总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态度。 平田也生自己的气。 虽说自己流的眼泪还不及妻子的千分之一,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并不悲伤。他经常感到胸口憋闷,像是心里堵着一团吸饱了汗液的棉絮。每每念及,不是长吁短叹,就是抓弄自己的头发,甚至于在十字路口等待信号灯时,有时会差点惊叫起来,慌忙咬住自己的嘴唇。兴许,自己还会在上班高峰时拥挤不堪的电车里喃喃自语,只不过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不过,有那么一天,平田感到心情畅快了许多,曾经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对自己纠缠不已的那种异物感消失了。同事讲笑话,自己不仅也跟着笑,还会再讲上一个。 时间是无情的,它无情地流逝,又无情地把悲伤抹平。平田突然想到,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把爱女的死仅仅当做一个冷冰冰的事实,就像是看用套红字体登在报纸上的别人的讣告。这让他感到万分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