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平田估摸着客流高峰已经过去,便在货物通道的背阴处抽烟。这时,就听有人对他说: “午休的时候,是跟一个女孩子在一块儿吧?” 说这话的是中岛津子。 “那个布丁头,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吧?” 这么说的是三村柚那。这两位,部门、年龄、入职时间,还有住的地方都不一样,可总是形影不离的。 “布丁……什么?” 平田反问道。 “布丁头。看上去不就像个布丁吗?本来是金色的,可后长出来的发根是黑色的。”三村答道。 “就是啊,黑色的部分多像焦糖。” “还不重新染一下,难看死了。对了,平田先生,这个布丁头就是上次和你在一块儿的那个女人吧?” “嗯。” “是谁啊?为什么你们总在一块儿啊?” “不早就告诉你们了吗?她是那个因为偷东西被我们抓住的女人。一个劲找茬儿,不好办呀。” 平田叹了口气,顺势把烟吐了出来。 “看着可不像是在拌嘴啊。”三村说。 “好像还蛮亲热的。”中岛也跟着附和。 “平田先生,你喜好这一口儿?有点意外,相当意外。” “可够寒酸的,不光衣服破破烂烂,长得也呆头呆脑的。” “看上去还是个暴脾气。要是有股子可爱劲儿的话,难看点也就难看点了,那种薄命相真让人不舒服。名字该不是叫‘幸’什么的吧?” “不是。” 平田刚一摇头,三村就像个捣蛋鬼似的露出虎牙。 “幸薄子。” 他和中岛咯咯地对着笑。要说起来,末永真澄和时下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晦暗。可要真这么跟她们说,结果也只是火上浇油。因此,平田也苦笑着,权当附和。 “身材也不成啊,没有一点儿胸。” “皮肤又糙。” “出门时也不知道描描眉。” “怎么能和这种女人交往呢?那怎么得了啊……” “我说,”平田打断了她,“不是说了吗,她是个扒手。不管她说什么,我只是敷衍而已。跟这种人不能正面冲突,免得以后不好收拾。不过,我也许是错了。这种时候,就应该晾着他们才对。要是让他们觉得你还乐意听他们讲,他们就会得寸进尺,缠着你没完没了。而且,一旦给了他们这种印象,以后就是不搭理他们也不管用了。这种人之所以纠缠,往往不是为了讲条件,而只是要你关注他而已。其实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平时也是这么对他们的。都怪我一时大意,竟然就叫她说了下去……” 可是,听他这么一说,中岛和三村神情怪异地相互使了一下眼色,更来了劲儿。 “她说,你听,是不是听着听着就……” “偷东西的事不能让周围的人知道吧?大叔可是为了你好……嘿嘿嘿……” “别这样,我好害怕呀……” 连这话都说了出来。即便是玩笑,这种话要是在店里传开了可不得了。无奈之下,平田道出了实情: “倒是我该对你们说打住吧。我为什么要护着她,怎么说呢……大概是这么回事儿吧,那个……她跟我女儿同岁,所以,我就心软了。” “真没想到。”三村捂着面颊说。 “平田先生,你结婚了?”中岛直眨巴眼睛。 “嗯,是的。” “真的?我一直以为你是单身汉。” “我看上去那么年轻啊?多谢。” “你不是没戴着戒指吗?” “我是怕搬东西的时候碍事儿。” “你当真结婚了?” 中岛拿着没点着的香烟,像指挥棒似的挥着。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这个岁数,已婚才算是正常吧。” “从没结过婚的大叔多着啊。鲜鱼部的富冈先生,饼屋的林原先生,家居用品的小岛先生,不都是吗?” “这个嘛,可能现在兴这个。可是,从比例上说……” “平田先生,你看着可不像是拉家带口的啊。”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一般结了婚的人,不都会发发老婆的牢骚,夸夸自己的孩子吗?可是,我从没听过平田先生聊自己家里的事儿啊,你听过吗?” 三村被这么一问,手捂着脸颊直摇头。别人原来是这么看自己的,这让平田既吃惊又感慨。 “还有,你那块表……” 中岛指着平田的左手手腕。 “这种休闲而又中性的款式,结了婚的男人一般是不会戴的。因为这是泡妞用的,戴上它是为了显得比别人帅。啊,平田先生,我可没说你是故意这么戴的,只是泛泛而谈。” “液晶屏幕大,不是看得清楚些嘛。不怕你笑话,我都老花眼了。再说了,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你瞧,我手腕这么细,戴普通男士表会显得表特别大,不好看。” 对平田的一番解释,两个人都“哦”的一声点点头,天知道她们肯信多少。 “哎呀,真是个打击。平田先生,你是有妻室的啊,要知道你可是我的意中人哦。” 三村把一只手从面颊移到胸前。 “你就别拿我老人家开涮了。” 平田用手拂去鼻尖前的烟。 “我说的是真的。” “要说三村女士,也是已婚的吧?” 早就听说过,此人十七岁生子,十八岁结婚,二十岁产下二胎,现在二十二岁,正在怀第三胎。 “啊?” “嗯?” “平田先生,你住的地方,就是小竹町的山顶大厦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天公司开联欢会那次,咱们不是合打一辆出租车回去的吗?” “有这么回事儿?” “那是公司的房子吧?” “是公司分配的吧?” “那不是专门给单身汉的吗?有个叫相原的不就是住在哪儿吗?” “对啊,我以前也听说过,是一居室。是谁说的来着,大理君?” 中岛也随声附和。 “我就住那儿,一个人。” 平田不得不说了。 “你是单身赴任?” “嗯,就是这么回事儿。” “莫非你是离婚的?对呀,这就讲得通啦,难怪你没戴戒指呢。” 中岛点着了打火机。 “现在没老婆啊,那我还有希望喽。” 三村双手攥成拳头,互相击打着。 “瞧你,又开始信口开河了。快回去干活吧。” “我抽一支就回去。” 中岛才想起来似的,将打火机的火苗移到根本未点过的香烟处。 “关门前的客流高峰就要到了。” “今天可没什么客人。” “那是另外一回事。不是说要提高单个客人的购买量嘛,我们得在货架的码放上好好下功夫。得了,都麻利点儿。” 平田驱赶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