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几个人开始为办公室选址忙碌起来。由于其他三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而且他们又不善于跑东跑西,所以,选址的事儿阿阳便主动承担下来,每天抓紧上班前的时间,到秋叶原附近的房屋中介公司去咨询。 选择办公地点有两个条件:一是在秋叶原周边,二是租金低廉。价位定好以后寻找地点就容易多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天以后,阿阳就找到了一处木制泥浆结构的二层楼房。地脚位于外神田三丁目,是一座30多年的老房子。以前好像是一家酒馆,墙上依然挂着一个金字招牌,上面用毛笔写着 “鸟越酒店”。一楼的酒馆似乎已经停业很久了,冷藏柜之类的设备都已撤走,现在成了无人售货商店,大白天也总是亮着荧光灯,屋子里三面摆满了各种自动售货机,所有听装饮料都卖特价,110日元。大鼓看着眼前的各类自动售货机说: “这周围24小时便利店可不多,要是租这房子的话,以后夜里买东西就方便多了。” 文本框坐在屋子中间的长椅上,感慨道: “嗯,有点儿寒酸,不过倒和我们挺配的。快,上楼看看办公的地方吧。” 阿阳拿着二楼的钥匙,顺着一头的木质楼梯,领大家赶忙上了二楼。大鼓低声说道: “这里活脱脱一个泥浆结构的木质地牢,有点像恐怖电游啊。” 阿阳没有理会他,径直打开了防盗门。 “听说以前遭过贼,门是刚换过的,进来吧,就这儿。” 页面第一个走进房间,大概有十六七平米的样子,里面空荡荡的,门的正对面和临街方向开有两扇窗户,窗框是木质的,地面铺着便宜的塑胶地砖,墙上装饰了一层胶合板,上面好像贴着一层壁纸,被烟熏得有些发黄了。 “喂,这里边儿的门是干嘛的?” 文本框在走廊里大声问道,阿阳回答说: “走廊的尽头是卫生间,旁边儿说是楼下自动售货机专用的仓库。” 大鼓在房间里踱着方步言语道: “哎,没有洗澡间啊。” “废话,那还用说,要不怎么会这么便宜呢?” 页面好像有话要说,于是阿阳和大鼓便竖起了耳朵。 “电……电……电话线呢?” “普通的电话线已经有两条,说好了不够的话可以随便拉。我说,页面,你拿的是什么?” “啊……啊,这……这……这个嘛……” 说着,页面从手提的纸袋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纸盒。 “我……我想用这……这个做……做公司的门……门……门牌。” 说着,页面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电源线,交流转接器,还有一个三十厘米左右的黑色显示器。大鼓赶忙说道: “这个呀,我知道,在秋月电子那家店有卖的,一个三千日元。” 页面点了点头,阿阳不解地问道: “什么呀,这是?” “是出……出租车上用的发……发光二极管式显……显……显示器。稍……稍等会儿。” 这时,文本框走了进来,探头瞅着页面带来的这些东西。页面刚一插上电源,显示器上立即出现了一行左右滚动的绿色点线。 AKIHABARA@DEEPAKIHABARA@DEEPAKIHABARA@DEEP 名字连续滚动三遍之后,显示器停止了滚动,名字变为闪烁。文本框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名字啊?” 页面转过头回答到: “用……用作咱……咱公司的名字,怎……怎么样?公司名和网……网页,都用一……一样的地……地址,行……行不行?而且,这……这个名字我以前注……注……注册过。” 大鼓说: “嗯,读起来音感不错,而且,好像还可以用作乐曲的名字,我还从没写过公司的歌曲,看来这次可以试试。” “嗯,我也觉得挺好,再说了,秋叶原又是我们几个相识的地方,那,文本框,你觉得呢?” 文本框正站在远离阿阳的地方,应声回答到: “我觉得无所谓,只要是把活儿干好,名字之类早晚会应运而生的。” 听罢,阿阳兴奋地把钥匙串儿扔向了低矮的天棚,接着迅速一个左刺拳冲向空中,一把将其抓在手里。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公司就叫AKIHABARA@DEEP。天哪,太棒了,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于是,大家就开始忙着把出租车用的显示器按在办公室的门上,通电后二极管便开始闪动着绿光。新公司就这样迈出了第一步。之后,四个人又开始忙碌起别的事情。 秋叶原是战后靠大量销售低廉价位电器产品而名声渐起的,所以,在这里,如果不追求品牌,就可以弄到物美价廉的任何东西。一行四人来到了位于地铁银座线末广町站附近的一家二手家具店。在家具店门前的人行道上,旧办公桌椅堆积如山,不知是哪家公司淘汰下来的,设计样子都差不多,每一件标价也都不过几千日元。 四个人各自选定了自己用的桌椅,并和店家说好第二天送货上门。现金结账后,大鼓出了店门说道: “嗯,感觉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不过,最关键的东西——电脑,怎么办?要不,咱们去电器旧货店看看吧?” 文本框摇了摇头,说: “那儿不行,有个地方可以花一样的钱买到更好、更新的机器。” 页面也表示同意,阿阳不解地问: “那,在哪儿呀?” “我说的那儿不是商店,而是个不一般的印度人。我上午就打过电话了,走吧,看看去。” “真是佩服,我一直在秋叶原这儿打工,但今天到的地方都是头一回呢,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怪地方?” 文本框和页面先前带路,他们朝电器街那条主干道走去。在单向三车道的中央大街两侧,家电量贩店的高楼鳞次栉比,在夕阳的薄暮下,栽种着银杏树的人行道远远望去,如同嵌于谷底一般深邃,而由各种原色霓虹灯装饰着的店铺名称则争先恐后地向路人展示和炫耀着自我的存在。 四个人接下来的目标是万世桥十字街口附近的LAOX电器量贩店,穿过JR国铁高架桥再向前走不远就到了。远远地,在量贩店大楼四、五层的外墙处,分别用韩国语、英语、阿拉伯语等几种文字赫然写着“免税”两个大字。在量贩店前面,数十台新款数字电视如城墙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所有的电视画面都在播放着晚间六点的整点新闻,经过造型师精心雕琢的新闻主播正呈现出一个职业的微笑,默默地冲着屏幕点头。 远远地就看见了阿吉达,他比周围买东西的顾客要高出一个头,而且,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商店门口光线最亮的地方,四下里张望着。阿吉达白天办公的地点就在这家LAOX免税店前面的街面上,如果和客人有事儿要谈,他们就会到附近的咖啡厅。 一看到页面他们四个,这个印度商人便满脸堆笑地向他们打招呼: “嗨,文本框、页面、大鼓,哟,今天带着一位美女呀,瞧这身打扮,怎么着?是要上战场呐。” 这一天,阿阳穿着一身巷战都市迷彩服,深灰色混凝土截面上杂乱无章地散落着钢铁般黑色的残垣断瓦,这一身装束使得阿阳那丰满匀称的身体与秋叶原的街景融为一体。 “这位是我们的新成员,她叫阿阳。怎么样,我要的东西没问题吧?” 阿吉达一笑,露出了长长的门牙,看上去觉得有点儿凶巴巴的。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装WINDOWS系统的电脑四台,其中一台配有21英寸高清晰度显示器,还有一台服务器,两台路由器,对吧?不过,你们出的价钱太低了。” 大鼓问道: “文本框,你不用Mac系统吗?” “啊,不用了。文件转换很麻烦,而且如果不用QUARKEXPRESS的话,Mac和Windows哪个都无所谓了。” 在路人的眼里,高大的印度人和身着迷彩的少女都是难得一见的另类,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眼球。这时,页面靠近文本框的耳边,低声问道: “你……你到底跟他……他说了多少……少……少钱?” 文本框一边冲阿吉达笑,一边不露声色地低语道: “一共十五万日元。” 一听这个数儿,大鼓兴奋得低低地吹了声口哨,很短,但音程和尾音节奏鲜明。这时,摆放在量贩店前面的电视正播放中东地区某个爆炸中心的场面,似乎又是一次误炸,究竟是孤儿院还是恐怖分子的弹药库,看电视的人谁也说不清。阿吉达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上的那片废墟,说道: “既没有完美的空袭,也没有完美的买卖啊。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得养活全家啊。好吧,文本框,二十万日元成交。” 文本框耸耸肩膀说: “我们呢,也是刚创办公司,正是用钱的时候。当然啦,等一切步入正轨以后,我们一定会成为你的大客户的。怎么样?一口价十七万。” 阿吉达深深地叹了口气后,伸出了他那只毛茸茸的右手,文本框用他那戴了三层手套的手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二人紧紧相握。 “买卖成交!明天上午送到这儿。另外,再帮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复印、传真、扫描、打印等多功能一体的机器。” 阿吉达低眼看着纸条,满脸兴奋地问: “预算呢?” “五、六万吧。” “你呀,绝对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干脆辞掉工作和我一起干得了。” 当天晚上,阿阳说她要回角色扮演咖啡厅上班,就先走了。阿阳离开后,他们三人也在秋叶原站分了手。他们不光要创办新公司,同时还必须做好正常的工作,不然连最起码的日常生活都难以保障。临近年末了,在秋叶原百货商店前面的广场上,各种促销活动搞得热火朝天,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商品更是应有尽,物美价廉。万能蔬菜刀同时另配有五种菜刀、菜板,外加圣诞节特别推出的柠檬榨汁器和葡萄酒开瓶器,一整套喊价七千八百日元,诸如此类。店家这种以最优惠价位推销更多商品的经商热情,为这个城市营造出无限的生机。诚然,无论科技多么进步,新的发明创造都将会是人们永远的追求,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二天早上,天气特别冷,这样的天气在近年来总是暖冬的东京很少见。上午不到十点,四个人先后来到无人售货商店楼上的办公室。阿阳强忍着暖风里不时散发出的呛人烟味儿,把暖风开到了最大。 不久,送货的车到了。一辆载重二吨的货车最先把办公桌椅送来。开车的是个日本人,两个中国人模样的搬运工穿着运动服,搬桌子上楼梯的时候,嘴里叽里呱啦地好像在说粤语。 大约用了十分钟,货车就卸完桌椅开走了。大家便七手八脚地忙着摆放办公桌。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在靠左右墙各放了两张桌子后,只剩下了中间一点儿地方。四个人正忙着整理办公桌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阿吉达正从门口探进那张长脸东张西望。 “早啊,送数码比萨饼的来啦!你们几个挺能的,竟在这个地脚租到了房子。” 说着,阿吉达冲楼下招呼了一声,一个印度人很快把装着电脑的纸箱搬到了二楼。Gateway、DELL、HP、IBM、东芝等等,纸箱上印有不同商标的品牌。纸箱刚搬完,页面、阿阳、还有大鼓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自己的箱子前,文本框把一个信封递给了阿吉达后也急切地打开了自己的Gateway电脑箱。纸箱上印有黑白花纹,类似奶牛身上的那种。一旁的阿吉达不慌不忙,认真数着货款。文本框今天为了干活方便,特意换上了手术用的胶皮手套,搬出主机,拿掉套在电脑外面的保护塑料后,对阿吉达说道: “这个,不是Mac G3吗?我说,阿吉达,还是Windows更好吧?” 只见透明的塑料外壳下,一个绿色的苹果商标映入眼帘,似乎可以闻到迷人的香气。身着长皮外套的印度小商贩把钱放进内兜里,不以为然地笑道: “这个绝对没有问题,等你安装好以后就知道了。如果有问题,你就来LAOX找我,我的东西可以百分之百包你满意。再见!谢谢啦。” 说完,阿吉达就蹬、噔、噔地下楼离开了。大鼓说道: “我这儿,康柏的箱子装的却是索尼的机器,怎么搞得乱七八糟的。” 大鼓办公桌上放着的青灰色十五寸显示器看起来和VAIO有些地方相似,阿阳盯着看了一会儿,说: “这个,可不是什么索尼,英文拼写不一样,瞧,是SOMY呀。” 文本框听后大笑起来。 “哎呀,管它呢,一定是哪个公司故意设计的。赶快先插上电源看看性能。” 大家各自开始忙活起安装电脑了。前后仅用了约一个小时就装好了。最浪费时间的倒是打开包装箱和最后收拾包装箱。将服务器和4台路由器与四台电脑联机后,一切就绪,每台电脑都显示WindowsMe的初始画面。这时,文本框说: “这样一来,Mac的外壳、英特尔的CPU,再加上微软的操作系统,整个一个杂牌军。” 大鼓打开系统文件夹,查看了一下CPU的时钟脉冲数以及内存和硬盘的容量。 “别说,这个的确是索尼的仿制品,不过,要是真像数据显示的那样,速度还真够快,质量也没什么问题,而且所配的声卡也还说得过去。” 阿阳一看自己的IBM箱子里装的机器什么商标品牌也没有,就吃惊地说: “这都是些什么呀,包装箱、品牌名、还有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胡乱拼装在一块儿的,不会是用从哪儿偷来的零部件组装的吧?” 页面正在打字,与此同时,大家各自的电脑上出现了相同的信息。 “不会的,应该是台湾、香港、印度或东南亚一带的公司用剩余零部件组装的机器,不是偷来的。当然了,Windows系统肯定是盗版的了。” 文本框看完后说: “现在的电脑市场早已不再是哪个大公司独领风骚的时代了。这些东西,虽说都是最新型的机器,但是就像随处可见的踏板轻骑一样,早已成了低科技产品。只要能弄到主要部件,再贫穷的国家也能生产。现在,全世界不起眼的电脑作坊早已不计其数啦。” 大鼓把电脑里设定好的提示音更换成鸭子的尖叫声,一瞬间,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说得没错,技术发展得太快,我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原始的丛林中了,产品应有尽有。虽然那些唯利是图的业界老大们举步维艰,而对我们来说则是绝好的一个游戏场所。” 页面举手示意大家注意,他又开始输入新的信息。 “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新问题,咱们就来讨论一下公司的事儿。现在,业界都表示随着IT产业趋向泡沫化,网络电子商务的标准已经发生了变化。下面,让文本框给我们讲讲。” 这时,文本框才意识到阿阳就坐在自己身边。他迅速把椅子远远拉到桌子的一头,回答到: “以前,在这个行业干事儿,关键是第一时间创建自己理想的网站,并最大数量地占有最多的用户,只要是拥有了一定的用户数,哪怕不赚钱也会得到相应的好评。但是,自从IT泡沫崩溃以来,标准就不同了,不仅得确保用户数,还必须盈利,把利润计算在内才行。好了,以上就是我在经济新闻网站上看到的内容,汇报完毕。” 页面笑着说: “谢……谢……谢了哈……哈。” 阿阳和大鼓也装出鼓掌的样子,页面接着又开始敲击键盘。 “不过,我觉得那样好像也行不通。” 阿阳透过页面的肩膀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再说了,公司的目的就是赚钱,AKIHABARA@DEEP不也一样?,又不是搞慈善活动的。” “话儿是没错,不过,网络里最值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我希望大家仔细想想。” 阿阳嘟囔道: “是信息资讯吧?” 此时的页面在键盘上侃侃而谈,信息不断地出现在四个显示器上。 “其实,我一直在想,是否能构建一个可以免费提供有价值信息的平台,同时还能创造出利润。当然,要做到这一点的确很难。以前取得成功的网络商务几乎都是借助外部资金的参与,如股票上市或资金合作等形式。而只靠单一的网络商务获取利润的情况几乎闻所未闻。” 文本框摘下胶皮手套换上了惯例的三层手套,这才以轻松愉快的口吻道: “说的一点没错儿,单靠网络商务,我们公司肯定会夭折的。页面,你一定有想法了,快,跟我们说说吧。” 页面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敲起了键盘。 “创建公司,咱们可以从一开始就背其道而行,限制盈利,控制规模,追求无名,只要可以确保我们的正常生活,同时有能力帮助和我们一样的人群,这就是我们的最大目标。如果把大企业比作一颗大钻石,那我们甘愿做构成钻石的碳素分子中的一个基本粒子,甚至不惜做基本粒子的一个成分。就像一种叫羽虱的虫子那样,仅仅有一点面包屑就足以过冬。咱们也不必为了公司利益费尽心机,更不必拼命努力,我们可以事事顺其自然,如果中途坚持不下去了,就马上让它关门大吉。” 文本框故意把目光避开阿阳,说: “如此说来,真是有些令人振奋,不过,名义上是公司,我倒觉得更像是非营利的民间组织嘛。” 大鼓把椅子转向了文本框。 “难道你想成为大款啊,小心翼翼地过着西装革履、保镖成群的日子?天天担惊受怕的,你绝对受不了。”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既然都是工作,赚钱有什么不好?” 页面又有话要说。他那有力的键盘声顿时让大家安静下来。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要利润,不过有一点大家别忘了,现在试图通过大量提供无用信息来获取暴利的做法已经过时了。IT泡沫已经崩溃,大家可以借机好好想想怎样重新做好网络。就在十五年前,经常上网的人几乎仅限于科学家和搞技术的,而网络仅仅是一个交流的工具,他们之间为了搞研究,可以通过网络相互免费交流各种资料和数据。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利用网络牟取暴利、诈骗钱财的不良现象。我很希望能够再回到当初那样。现在已经有了可以实现彼此共享的软件,像以前那样大企业暗箱操作的现象已经没有了。所以,我感觉到现在的网络正呈现一个新的趋势,这就如同千里迢迢回游故乡的大马哈鱼一样,新的网络电子商务正在重返网络兴起的初衷。而咱们公司也应该顺应这种潮流。” 文本框略显迟疑地点点头。 “噢,这么说来,你是要建一个所有人都可以免费登录的信息乌托邦了。那里的居民纯朴善良,那里既不存在登载儿童尸体的写真网站,也没有选评自杀的网站。但是,这样的话,靠什么盈利?怎么才能在这样一片荒漠中创造出奇迹,让它开花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阿阳这时大声说道: “沙漠里怎么啦,不是也有仙人掌开花吗?” 页面冲着阿阳会心一笑,接着手指又回到键盘上。 “说得太好了。而且,就咱四个人,哪怕能开出一朵小小的花也就足够了。咱可以从先前说好的偶像网站着手,慢慢做,边做边摸索,看看到底该做什么。对咱们来说,工作这种方式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问候了。” 从桌子的一端传来了一阵大鼓指尖儿那有节奏的敲击声,是三十二分之一拍,这是大鼓兴奋时的一贯表现。 “最美好的问候,嗯,听起来不错嘛。” “我问你们,平时都干什么呀?” 阿阳的问题让文本框不知该从何谈起,想了想后回答说: “我们每周为三家企业更新网站信息,还有,不定期为企业搞搞宣传、有时也做一些动漫或电影赠品的DVD-ROM光碟编制,而图像资料的非线性编辑一般都是大家分工作业,页面负责原稿和字幕,我负责美术设计,大鼓主管音声。忙的时候一周得连熬三个通宵。对了,你的音质不错,下次不妨做做旁白什么的。” 听到这儿,阿阳不禁满脸佩服,说道: “老实说,我的确觉得你们三个有点儿怪来着,不过,现在看来,阿结说得没错。” 大鼓斜着眼看阿阳,说: “所以说嘛,要和我们成为朋友,你还真有胆量。” “这个嘛,也是因为我现在太无聊了,真想逮着谁狠揍一顿。而且,从在‘阿茜’咖啡厅看见你们几个起,我就觉得你们的气质和其他那些网民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太好。总之,感觉你们挺棒的。” 这时,文本框坐在阿阳办公桌对面,背冲墙说道: “你再怎么表扬,我们也不稀罕。” “得了,你以为你说我漂亮我就高兴了,看你那德性吧。” 一阵笑声过后,大鼓适时地跑到楼下自动售货机,买来了热乎乎的听装咖啡,于是,四个人就用这四百四十日元经费庆祝了办公室的诞生。 的确,听装咖啡随处可见,伸手可及,但是它的醇香和甘美只有人类才可以感知和体验。 之后,我的父辈和母亲们又继续闲聊并讨论着工作上的事儿。 那天深夜,页面在自己家里登录了阿结的生命导航网站,阿结还和往常一样,一个人在深蓝色的显示屏上等待着。海豚在空旷的界面上欢快地游来游去。页面静静地敲着键盘,液晶的海面上立刻浮现出第一个信息。 页面:今天好像有点儿冷清呀。 阿结:是页面吧?网站的壁纸设定成海底色,感觉真好,让人很放松。对了,你们和阿阳相处得好吗? 页面:嗯,不错。文本框嘴上不饶人,但好像也挺开心的。 阿结:太好了。不过,你们三个的确有些地方很特别。 页面:嗯,这话阿阳也说过。我自己倒是觉得我们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阿结:不对,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不过,我总觉得你们有种能给人带来轻松、愉悦的魔力,或许你们比我更适合做人生咨询。 页面:我今天就是为这个向你咨询的。 阿结:是嘛,你找我咨询,可真少见哟。 页面凝视着显示屏沉思了一会儿后,手指便开始不停地在键盘上跳跃起来着。 页面:我想和你聊聊我们打算开展的新业务。和其他三个人说的时候看似信心十足,而实际上我还是心里没底。工作毕竟和说嘴不一样,不能仅靠理论,理论上讲得通的东西,实际行动起来未必可行,对吧?没有人能够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而且也没有人能对自己选定的前进方向有十足的把握,我有时候会对前途感到一片迷茫,就好像在沙漠中失去了指南针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结:你能说得再具体些吗? 于是,页面把白天在新办公室和大家商量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结,这一次输入的信息足足占满了显示屏的一大半。慢慢地,页面发现在向阿结讲述的过程中,自己的想法也慢慢有了头绪。 阿结:在荒漠中让花开放的办法啊,我觉得,关键在于花种的选择。现在的你甚至可以采用你自己所不齿的伎俩来达到这个目的,让花儿在荒漠里开放。但是,别忘了,花儿是有生命的,无论什么花都有其独特的理念和独特的栽培方法,而且这些都是事物的自然规律。如果你考虑到了这些,那么你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方法,而且绝对不会出错儿。 页面:不过,我担心我们选择播种的地方根本没有阳光。 阿结:这可不是二进位式的逻辑思路,生命不是绝对的。即使好地脚花儿也会生病,也可能种子有问题而不发芽什么的,但是,我对你们绝对有信心。 页面:那,为什么呢? 阿结:到我这里来诉说烦恼的人前前后后有几千人了,慢慢地,我已经能够分清什么人已经茁壮成长,什么人还没有走出阴影了。页面,你虽然有时会迷惘、会烦恼,但我坚信你是一个朝自己的人生目标勇往直前的人。 页面:哦,是这么回事儿啊。看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 阿结:我要是个算命先生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会告诉你:“你前途无量,在办公室里放上一个黄颜色的东西,会给你带来好运”。不过,在我内心深处的确一直有个声音,说你绝对可以,只是你太过于谨慎,偶尔可以和文本框商量商量,他有时遇事比较果断。 页面:嗯,他的确有时候语出惊人。像什么创建一个阿阳的偶像网站之类的,都是他想出来的点子。 阿结:啊?男的也可以做偶像网站?肯定长得很帅气。唉,能跟他见一面就好了,可惜。 页面没有挑明阿阳是个女孩儿,这是因为,页面觉得如果阿阳想让阿结知道自己性别的话她自己会说的。于是,页面向阿结提议: 页面:下周二大家聚一聚吧。一块儿叫上你曾经提起过的那个编程员和一直闭门思过的那位,大家见见。我们手头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有的是时间,当然了,非常希望你也能来。 阿结:你的提议不错。我同意。 页面:北出口的篮球场已经拆了,秋叶原已经没有一处让人感觉舒服的开放场所了,就在上野公园见面好了。两点钟,上野公园正门集合,行吗?我负责发邮件联络其他人。如果情况有变,请发邮件给我。 阿结:嗯,想想看,我还一直没和大家见上一面呢。 页面:我们几个也特想见见你。 阿结:别抱太大希望噢。 页面:这可是我们四个的共同心愿。我们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通过网上接触,对页面的口吃,文本框的洁癖和女性恐怖症,以及大鼓的癫痫等基本特点,阿结都了如指掌。但是,见到现实生活中的三个人阿结究竟会作何反应,页面他们也充满了好奇。而且,还有一个假扮男生的阿阳。接着,页面又输入了新的信息。 页面:我想再次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介绍我们认识,谢谢你经常鼓励我们。如果没有你,我们或许早已孤独地倒在荒凉的沙漠中,成为一具网络游民木乃伊了。如果没有你,我们几个一定碌碌无为,迷失了人生的方向,虚度年华,最终消失在另一个世界。你不是一片黑麦田,而是网络这片茫茫大海深处的一个出色的守望者。今天,文本框和大鼓都不在,就由我代表他们再次谢谢你! 说着,页面另起一行把字号调大了一倍。 真诚感谢你! 海底般深邃的显示屏上,许久没有回应,只有阿结的光标在不停地闪烁着,页面本能地感觉到屏幕的对面阿结在流泪。在虚拟的网络中,人们都是在百无聊赖地虚度时间,而数百个小时中,难得有这样心心相通的瞬间。也正因为难得一遇,所以才有更多的人在经历过后,就越来越沉溺于网络中,欲罢不能。过了好一会儿,阿结回信了,好像是用一个手指在打字,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个文字串,如同从海底深处闪动着浮出水面的气泡一样,饱满而又充满灵性。 阿结:应该道谢的是我。幸亏有了你们,我才能好好活到现在。帮助别人其实也是在帮助自己,我在鼓励大家的时候,其实也是在告诉我自己,“再加把劲儿啊”,“累了就歇歇吧”。啊,越说我越盼着周二的聚会早些到来呢。希望是个好天儿,干脆做个‘扫晴娘’,长大以后我还没做过呢。 页面:好啊,我也做个穿着丛林迷彩服的‘扫晴娘’。 阿结:嗯?为什么是穿迷彩服呢? 页面:这个嘛,等到了那天你自然就明白啦。就这么说定了,两点,上野动物园。 于是,页面下了线,此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呈现出了黎明时分的橘黄色,或许是因为冷的缘故,天空如晶莹的冰块儿一样清澈无比。页面怀着思念的暖意,戴上眼罩,进入了梦乡。 动物园前面的广场上,人影稀稀落落,喷泉周围栽种的榉树叶子早已掉光,针一样尖尖的树枝直冲向天空,在向阳处,鸽子也失去了夏日的热情,相互簇拥在一起。 四个人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赶到了动物园,大家坐在正门一侧的长椅上。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此时的天空有点儿阴沉,不过,好像不能下,明亮的天空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小山顶。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色运动装的少年,文本框摸着下巴说道: “那个,应该是咱们等的人吧?” 那个少年头上顶着个宽沿帽,戴着一付镜面太阳镜。他一走近四个人,就像谁欠了他的钱似的,气呼呼地问道: “谁是页面先生?我是阿结介绍来的,叫青濑泉虫。” “你……你是泉……泉……泉虫啊,我……我就是页面。” 这时,云端忽然间露出了阳光,泉虫赶忙躲进了树荫下,他的手和脖子是那么白,如同煮干了的牛奶。 “就是阴天也不该外出的。” 说着,他迅速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张端正清秀的脸庞,只是,那双看着大家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因为缺乏黑色素。我是天生的白色变种。” 泉虫微微一笑便又恢复到一脸严肃,重新戴好太阳镜。大鼓问: “听说你是个挺厉害的编程员,多大了?” “十六,我觉得这和年龄没关系吧?” 文本框看着其余三个人,饶有兴趣地笑着说: “这小子说不定挺有来头呢。哪个学校的?” 白白的脸颊堆起了一丝笑意,少年回答说: “学校里都是些笨蛋,我干脆中途退学,所以,我应该算是初中毕业。” 听到这儿,页面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名……名字挺有意思啊。” “嗯。我爸是‘铁臂阿童木’的粉丝,我的名字是窃取了手塚治虫的。” 泉虫可能早已从阿结那儿听说了他们的情况,对页面的口吃他丝毫没有感到吃惊。 “计……计……计算机经验呢?” 少年耸了耸肩,传来一阵化纤织物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我从五岁起就开始鼓弄家里的电脑,我爸是个化学家,所以家里搞研究用的电脑和大学是联网的。第一次做黑客是九岁,那时也不为别的,就是我家的电脑速度太慢,我想玩玩人家快一点儿的。” 大鼓不禁吹起了口哨。 “这小子的确有两下子。” “都……都做过什……什么黑客?” “小的时候,破解过密码、制造过病毒,入侵过欧洲的研究机构。直接用程序语言编写程序。不是吹,我在德国、保加利亚的黑客界正经小有名气呢。我呢,还有一大堆的朋友。最近,有很多公司请我给他们检查计算机系统的安全漏洞,发现后及时补救。网络的安全管理的确可以赚钱,但这种工作就好像自己挖坑自己掩埋,实在是没意思。” 说到这儿,少年把手伸进衣兜掏出了什么,原来是用皮筋扎着的厚厚的一沓一万日元的钞票。 “就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我遇见了阿结,那个网站的程序就是我做的,其实也很简单,不值一提。” 泉虫说罢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时间已经是两点十分了,页面四下里张望着,没有发现要等的人。 “那……那,你一定见……见过阿结吧?” “嗯,为了谈事儿,大概见过两、三次。” 今天,阿阳穿着越战中的虎皮条纹迷彩服,听说泉虫见过阿结就急忙插嘴问道: “阿结,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泉虫马上面露难色。 “我说不好,你还是自己见见吧。今天不是来吗?”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长椅后面的树阴里蹿了出来,大鼓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椅子上的页面也一动不动地僵直在那儿,而阿阳攥紧她那戴着手套的拳头,准备随时应战。 “啊,不好意思,我叫牛久升,是阿结叫我来这儿的。” 这个名字页面从阿结那里听说过,就是那个以前从不出门的那个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身材消瘦,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西装,不过,可能是尺码不合适,看起来总像是穿错了衣服的玩具娃娃。而且,他还留着领带一样长的胡子,看起来有些像伊斯兰教徒。 “我已经从阿结那儿听说了大家的事儿,好像每一位都身怀绝技呀,我真是羡慕极了。对了,以后请大家喊我的昵称‘达摩’。” “啊,看来又多了一个高手。” 文本框对大鼓耳语道。页面冲着他点了点头,说: “牛……牛久先生,您闭门在家……家里共呆……呆了多少年没……没外出?” 留着山羊胡子的先生不慌不忙地对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 “嗯,差不多有十年吧,这身西装就是那个时候就职应聘的流行款式,我毕业于大学的法学系,毕业后在一家大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当了一年的律师助手,一天早上在去电车站的途中,突然过不了人行横道,总感觉如果过了横道,我整个人就会崩溃。结果,我就回到父母那里,整天面壁度日,就像达磨大师那样。” 文本框开玩笑地问道: “那,你一定是悟到了什么才放弃面壁的日子喽。” 他用手捻着胡须的末稍说: “悟什么悟啊,我是今年春天在阿结的劝说下才打开窗户的。阿结对我说,‘你也可以不用出去,先从窗户看看外面的风景’。” 阿阳深有感触地说: “嗯,这绝对是阿结说的话。” 达摩笑着说道,“那是那是”。 “那以后,我整整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天天从二楼的窗户看着附近的街道和停车场,进入十一月份,突然有一天我走出了房门。大家也许都没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大,很美。” “喂,瞧,这家伙口气还真不小。” 这次是大鼓对文本框小声嘀咕着。对此,达摩根本没放在心上,继续说: “不过,因为在家里足足呆了十年,现在可倒好,回不了家了,也可能是害怕一旦回去再失去一个十年吧。我现在不是闭门不出,而是有家不回,睡觉就到繁华商业街的桑拿房,常常和父母打电话联系,虽说手机话费有点儿贵,不过,对父母来说,我在外边他们更高兴。” 文本框看着手表说道: “都快两点半了,阿结怎么还不来?她来了就够7个人,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强强联手,成为全新的‘7武士’”(日本著名电影大师黑泽明1954年拍摄的电影名,曾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七名武士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智慧,与实力超过他们几倍的山贼展开了一系列的斗智斗勇。山贼最终全部被消灭,七武士中也有四名不幸牺牲——译者注)。 接下来,大家又等了三十多分钟,可阿结还是没有来。泉虫知道阿结的手机号,打过去之后听到的却是电话录音。下午三点过后,东京的上空突然暗了下来,如墨汁般的云层越积越厚。 “噢,对……对了。” 页面说着,急忙从背兜里掏出手提电脑,把手机和电脑连接好后,迅速登录到“阿结的生命导航”网站,屏幕上立刻呈现出一贯的深蓝色。海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立刻游了过来,左右摆动着它的尾鳍,好似和大家打着招呼。 页面:你好,阿结。 阿结:你好,页面。 页面: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六个都到齐了,一直在等着你呢。 阿结:对不起,页面,我已经不能和你们见面了。 页面:到底怎么了? 阿结:没什么。对了,页面,最近怎么样? 阿结的反常让页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站在一旁的泉虫盯着显示屏说道: “快,页面,你随便问她一个荒唐的问题看看,什么都行。” 页面抬头看了看泉虫,他已经摘下了太阳镜,正盯着自己。接着,页面的手指拖着影子在键盘上飞了起来。 页面:新德里今天也下大象吗? 一时间没有了回应,只有光标在不停地闪动着,页面屏住气息,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大约过了足足三十秒后,新的信息发过来了。 阿结:你刚才是说了“新德里下大象吗”? 泉虫冷静地说道: “来,为了确认,你再问她一个。” 泉虫的话音刚落,页面已经开始输入了新的信息。 页面:人从卵孵化出来得要多久? 又是同样的反应,三十秒的沉默后,阿结回应了。 阿结:人从卵孵化出来,有这样的事儿吗? 围在电脑周围的六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时,泉虫遗憾地说: “现在聊天的不是阿结本人,是我编的程序。” 文本框高声问道: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是我们编的一个人工智能程序,如果阿结本人没法应对咨询,可以代替她解答问题。这个程序是一套非常复杂的设定好的问答集,我们想把它联网应对各种咨询。这里的几千个答案都是阿结作的。但是,程序毕竟只是程序,对开玩笑或者荒唐的问题,他都无法巧妙处理,还有,它自己也不会笑,更不会开玩笑。” 页面急忙说: “所……所以,就让它鹦……鹦鹉学舌,重……重复对……对方的话?” 泉虫默默地点头。 “没错儿,不肯定也不否定,就是单纯重复。不过,很奇怪,单纯重复也会让对方觉得有人在听自己说话。” 文本框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 “会不会是阿结不愿见咱们?” 泉虫的声音平静得如同玻璃板一样。 “我觉得不可能。” 突然,泉虫的手机响了,来电铃声是约翰·列农的思想游戏,那原本简单而又单调的音乐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动听。泉虫连忙从运动服的内衣兜里掏出手机。 “我是清濑。” 五个人围在四周,接电话的泉虫只是“嗯、嗯”地应答着,听着对方说话,他那原本微红的脸颊慢慢地失去了那仅有的血色,苍白如纸。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着,泉虫挂断了电话。阿阳担心地问道: “是不是阿结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泉虫面色苍白,只有眼睛红红的、湿湿的,他对大家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拼命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说道: “阿结的妈妈来的电话,说阿结昏倒了,就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现在在信浓町的庆应医院。” 文本框尖叫道: “情况怎么样?要紧吗?还活着是吧?” 泉虫不情愿地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沿着他那白色的化纤运动服滚落下来。页面急忙说道: “赶……赶紧去医院!” 六个人跑着离开上野动物园的正门,穿过上野附近的树林,沿着山坡的台阶飞奔而去。此时,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东京上空早已乌云密布。 世界似乎瞬间化作成一个大鼓,鼓点此起彼伏,而页面的耳边只有凌乱的脚步声和砰然跳动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