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我回香港大学一行,经过陆佑堂后门,四壁霎时涂上霉色的暗影。两旁,一格格的储物柜,得到阴影的帮助,又霎时长高,像伸展到天花板。但这是夜,而且是传说中凶猛之地,不敢举头证实了。怕幢幢巨影会塌下来。 但一列列方形柜门还是逐格无情地在面前排开,难怪有这样的传闻:夜里这一格格的门很像神庵内载骨灰的间格,想着,忽然,眼前有个学生模样的人,打开了其中一道门,幼长的手指捧出一个幽蓝的骨灰龛。他转头向我微笑,然后走了。笑容是深刻的,眼神呢?忘了,好像,只有一张微笑的嘴,没有眼。四壁是昏暗的,宽大的阶砖却反映着异样的光彩。由于冷硬,更觉得寂静的地板很容易会给踩裂。放轻脚步,可惜仍是削破了脆薄的空气。而地板,真的裂了。裂纹像凶猛的爪迅速向我伸来,退避,躲在一排柜旁。背后一把慈祥的声音说,别怕,让我们谦让隐藏如一颗花生,长埋地下。我想遇着救星了。一看,此人穿着难得温文的长衫,面貌祥和,一派学者风范。我们握手,我说我叫林夕,三年前是中文系学生。他说我是许地山,是六十年前中文系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