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为古筝的声音着迷,起缘是,朋友寄存了一具筝,在我的床底下。 某次有雅友来访,两个人笨拙的指头在上面爬弄,居然也能弄出一种古典的境界。那筝线,每一个音都轻易地清脆而神秘。我们拿一杯菊花在手,说着,什么才是中国,这就是中国,这一记吉他和电子合成器都无法模仿的琴音。 幼年家中也有一具古筝,放在阴暗的冷巷里。夜半常有猫的利爪刮过弦上的惨烈声,随机一拨就是顺序的像是熟悉的旋律,却绝情地短暂。 我睡在房里,只能想象那猫俯伏在筝旁,芒绿的瞳孔照射着刚才怪叫的弦。 但谁告诉我那是一只猫?谁看见过?总是想象多于触摸。 筝的弦断了,便预告了什么凶兆,好像偌大的木箱里满埋着玄机,每一个音背后都浮荡着感情的厚度。现在长大了,当然是理性的,什么样的共鸣箱什么样的体积长度便震动出某种音质,什么中国不中国,全是附加的感觉,经验累积后的联想。 但只要呷一口菊花,放纵地随那一记滑弦堕下去,便煞有介事,相信,那就是中国,缓慢流过看不见面孔的女人的纤指、痛心的尖锐、猫眼的芒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