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耳光扇过去。太用力。苏砾立刻住嘴了。他的声音陡然断掉了,像是被无端切开一样。连切开的痕迹,都那么清晰,崭新崭新的,他的伤口横在那里,我的伤口也横在那里,所有人的伤口都横在那里。 大明放下吉他,一句话也不回,他只是扭头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好像可以这样看着我一辈子,那么长。我想起他那只有三个指头的右手,划过我的大腿,我心里一热,全身都一热。我哭了。 好像我这辈子就哭过两次。一次是他断掉指头那次,一次是今天。我总是哭得那么久,像是要把这三年的时间都哭出来。我哭得太投入,连苏砾都醒了酒,甩手回了房间,然后是耗子,也掉头走了。 就只剩大明,还是坐在那边看着我。 我一个人在月亮下面哭。哭到月亮西斜。眼泪一直一直地掉,好像永远也不会停。大明沉默了很久,终于站了起来,也转身走了。我茫然站在那边,月亮把我一个人的影子留在地上,好像这里,从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然而十分钟之后,大明又出现了。他手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北极熊玩偶,只有正常北极熊的一半大,白色的毛已经脏成了灰色,他毫不介意地抱着它,走到我面前来,拉我一起,往北极动物馆走。 他不说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开大门。那只孤单的北极熊又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是坐在那里,拍着地上,像是快要死掉。 大明轻轻敲敲铁栅栏,他喊着:“过来,快来看吧,栗子回来了。”北极熊抬眼看到我们,不如说是看到他手里抱的那只北极熊,然后就像一阵风,它拖着庞大的身躯迅速冲了过来。大明连忙将那只北极熊塞了进去。它便抱住那只脏兮兮的假北极熊,高兴地退了回去。它一直抱着它,失而复得,差点儿要在地上打滚。 黑暗里我们并肩站在一起,我问他:“你刚说什么?栗子回来了?” “哦,没什么,只是那只玩具北极熊,我给它取名叫栗子。” 青春是什么? 青春就是莫名其妙,就是干傻事,就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就是互相忌妒,只想成为对方,不想变成自己。 就是告别,永不再来,永远怀念。 而他,就那样站在我身边,隔了三年我好像还是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曾经有多少次,我想靠过去,踮起脚,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闻他的味道。但我忍住,忍住不这么做,不去扭头看他,不去拉他的右手,也不去轻轻地、轻轻地拽住他那幸存的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