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灯火阑珊,遛狗的、散步的、撞树的、摸来摸去搞对象的都出来了,跟巡查队似的在小区里来回走,这个点儿最安全,绝对没有拦路抢劫和偷电动自行车的。我正在犹豫是下楼加入松散的巡逻队还是闷屋里看会儿色情武打片,正在我狂换频道的节骨眼儿上,张瘦溜电我,我一按接听键:“姐们儿召见我嘛事儿?”这瘦身女支支吾吾:“你签售那天我大概去不了了。”我心胸多宽广一个人,当即表态,不来绝对没事,回头我直接奔赴首都请她吃饭去。张瘦溜一听我这么大方,立刻掏心窝子了。计谋得逞。 但闻张瘦溜大声说:“我怀孕了。”语气幽怨,一点儿不像流产广告上那些幸福女人去医院“打孩子”跟进大商场购物似的,倍儿美。我说你不打算要这小东西啦,人家投胎一次可不容易。张瘦溜很决绝:“要什么要,我现在还养着两口儿呢,再生一个指什么活啊。”我提醒她:“反正你受法律保护啊,生也没人敢拦你,现如今不受法律保护的还没完没了地怀呢。”可张瘦溜分析了一通在首都那疙瘩养一孩子的成本,结论几乎是你死我活型的,所以打算还是济着挣钱的大人。 张瘦溜扬言不遇上这事,我签售她是不会放弃起哄的机会的,毕竟相好了那么多年,在人前给姐们儿壮胆儿是必须的。这话我是坚信不疑的,就像相信这孩子绝对在她肚子里待不过这月中旬一样。但作为一个已婚妇女,我还是质问了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如今药物都不保险,还是穿雨衣吧。”张瘦溜明显抬杠,非说药最灵,但她就不用,挑战自我,以为自己是老中医呢,翻着日历算安全期,蒙着来,那能有好结果吗?赶上投胎的一多就躲不开了,归齐跟她单位一姐们儿一样,俩人全栽安全期上了。 就因为迷信安全期,张瘦溜自从肚里怀了孩子,整天嗜睡如命,头晕恶心,时不时还浑身发冷,她先按感冒治了一段时间,自己给自己下了点猛药,不见好,又按胃病治了,还不行。单位有明眼人啊,年岁大的趁吃饭的时候开着玩笑就把这事点了出来,张瘦溜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饭没吃完就跑药店买了个妊娠试纸,好么,还真两道儿,中奖了。 小两口儿跟广告上演的似的,一商量,结论统一,杀人不眨眼,得把没眼力劲儿的孩子去了。我说:“现在做个流产得花几百吧?”张瘦溜一瞪眼,什么?几百?连检查带手术得三千,还得住三天院观察。首都真拿人当人啊,太感动了。搁俺们这儿,在妇产医院做个无痛人流几百块钱二十分钟,门口椅子上坐几分钟就可以走人。张瘦溜说跟我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抓着块烤山芋往嘴里塞呢,害口,但不能不吃,肚子里有争嘴的。电话里有QQ上线的声音,我说你别开电脑了,再受辐射。张瘦溜说:“孩子都不想要了,还怕什么辐射啊。”特毅然决然。张瘦溜她男人很豁得出去,银行取了一万多块钱备着,我心话,这钱花在生孩子上多好啊。 我告诉张瘦溜,我打算隐去她的真名和网名把这事给写我博客里,她说:“还隐嘛呀?全人类都无痛人流了。”她倒想得开,这件疯狂的小事,真够惹祸的。她男人知道惹祸了,这服务周到啊,班也不上了,去趟超市什么脆枣、阿胶枣、蜜枣、核桃、藕粉,反正什么补往回买什么,零食摆一大桌子。顿顿不离红糖水和煮鸡蛋,今天乌鸡明天三黄鸡后天鲫鱼汤,那规模比我生完孩子催奶都轰动。把张瘦溜补得那叫一个美,居然躺不住,起来给男人洗衣服,结果洗了一天吃不消了,腰酸腿疼开始发低烧。 张瘦溜躺那还扬言:“我们那个同样栽在安全期的姐们儿倍儿行,逛街四个小时不带歇的。”结果,张瘦溜负责的当期杂志封面上老大的字号写着《安全期不安全》,我马路对面都看见了,她这贡献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