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张爱玲与我 我迷张爱玲已二十余年。 1985年底,我在湖北大学攻读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时,同窗好友张鸿声托他女朋友从郑州给我邮来上海书店影印本《传奇》、《流言》,习惯了读“启蒙叙事”、“革命叙事”的我,惊异于中国现代文坛还有这样一个“异数”,惊异于其人性探寻之深刻和审美创造之奇妙。我被深深地吸引了,并毫不犹豫地决定以中国现代小说史上的张爱玲为硕士论文选题。我大概是中国最早以张爱玲为学位论文者,为搜罗资料,穷学生奔波上海等地的窘境,历历在目。当时记下的两大本关于张爱玲作品的读书笔记,至今珍藏着。 自认为在学术层面上对张爱玲研究未做多大的贡献,但在普及张爱玲方面我是有过一些努力的。至90年代中期,我写的一些研究文字大多发表在一些没有多大影响的刊物上,没人注意是自然而然的。但我编的张爱玲作品集和写的张爱玲传记文字,还是颇有读者的。 2000年,为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写的《张爱玲传》,逾30万字,可以说是目前张爱玲传记类书中写得最老实的一本。初稿形成于十年前,搜集材料之苦至今难忘。书出版后,学术界陆续发掘了一些新材料,我前不久在香港也买了一些有参考价值的书,在《张爱玲之谜》就补充了不少进来。 受香港浸会大学张爱玲研究专家林幸谦先生之邀,今年九月底十月初在香港,参加了张爱玲文学、电影与舞台国际学术研讨会及张爱玲逝世十周年追思会。张爱玲本来离开我们11年了,但却名为十周年追思会,大概与去年国内的研讨会没开成有关吧。 我对这次活动印象尤佳。 一是真正的以会会友。我所知的海内外张爱玲研究专家大多莅临,同样写过张爱玲传的余斌、宋家宏也分别从南京、昆明赶来了。我与家宏早已相识,与余斌初见——在下榻的房间相见,两部坊间流传较广的《张爱玲传》的作者竟被会务安排一室,也是趣话。 二为它的平等。在有众多名家出席的开幕式上,司仪(国内学术会议称主持人)为一个清秀的学生,他“指挥”校长、院长致欢迎词,他 “指挥”李欧梵讲话、王安忆发言。会场的座位呈多层的圆形状,许鞍华戏称为联合国会议厅,全然没有台上台下的等级。研讨期间的计时员也由学生担任,这在国内可是由长官和学术名角把持的。就在一个月后我参加的一个国内学术研讨会上,七八十岁的学术泰斗级人物不时看手表计时提时——这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福柯说知识就是权力,在大陆学术圈,权力最重要的体现是话语权,包括允许你说多长话和谁掌控你说多长话的权力。相比之下,浸会大学那个戴眼镜穿西装的小个子男生、几个穿裙装记时的女生和圆形会议厅,代表的是学术真传统——平等自由的学术。 三为它的活泼。除了严肃的学术探讨,还有形式多样的座谈和演出。为了追思和缅怀张爱玲,放映了张爱玲影视和舞台剧作品片断,并请导演过张爱玲作品的许鞍华、严浩等谈创作体会,请见过张爱玲的李欧梵讲述二人相见经过,请出席会议的中外专家用中文、韩文、日文、英文朗诵张爱玲作品片断,还有学生表演的短剧——当然,追思晚会的主持人也是学生——一个化了淡妆的漂亮女孩。没有多少名流巨星能像张爱玲这样,被熟知她、读透她的人真正缅怀和爱戴。张爱玲若地下有知,当少一些“苍凉”,多一些“感怀”吧。 追思会会场内外张贴着张爱玲画像和林幸谦怀念张爱玲的诗作,亲切、雅致,情意盎然。整个活动由林幸谦策划,他却始终在幕后忙碌,一个低调的谦谦君子,一个因拥有张爱玲而幸福的人! 我是一个有二十余年看张论张经历的张迷,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张爱玲的作品还不像今天这样随处可买到的时候,作为文学教师的我,每到一处的讲台上讲授张爱玲,邻近书店的张爱玲作品就会卖空。张爱玲把她花十年功夫研究《红楼梦》视为“豪举”,我从青年到中年,有她相伴,并时有介绍她的小书面世,也是人生趣事。 爱玲有名言:“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加上一句:因为相知,所以真爱! 著者 200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