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ipping,snipping,snipping goes the scissor man Putting end to evil doers games Snipping,snipping,snipping goes the scissor man Maybe you are in his book of names Maybe you are in his book of names ——XTC 喀嚓、喀嚓、喀嚓,剪刀男来了。 他来终结坏孩子们的恶作剧。 喀嚓、喀嚓、喀嚓,剪刀男来了。 说不定你也在他的名单上。 说不定你也在他的名单上。 ——XTC《剪刀男》 1 剪刀男的第三名牺牲者住在目黑区鹰番。 但我之前从没见过鹰番这个地名,连听也不曾听说,它究竟位于目黑区哪里,最近的车站是哪条线的哪一站,我完全没有概念。 起初,我一心以为这个地名是念 “takatsugai”。不消说,这是由“蝶番”的“番”念“tsugai”而生的联想。由于“蝶番”的含义是常用在屏风上的铰链,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只鹰在青空下亲密地飞翔,宛如江户时代屏风绘的景象。 十月十日星期五,我向打工的地方请了假,决定前往鹰番。我还不知道樽宫由纪子长什么模样,不过我觉得今天只需确认她的住所即可。 我的早餐是吐司和荷包蛋,昨晚煮好的花椰菜,还有兑了很多牛奶的咖啡。我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把常用的文库开本的东京二十三区地图在圆桌上打开,翻到目黑区那一页。 鹰番位于目黑区中央附近,夹在驹泽大街和目黑大街之间,东急东横线贯穿南北,最近的车站是学艺大学站。从我这里过去的话,通常是搭地铁丸之内线转日比谷线,在中目黑站换乘东横线,到学艺大学站下车。因为距离相当远,想必颇费时间,看来得搭上一整天。 我捡起昨天回家后随便丢在地上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在打工地方入手的复印件,摊在地图旁边。 姓名 樽宫 由纪子(taruyami·yukiko) 住所 目黑区鹰番4-13沙漠碑文谷503室 电话号码 03-… 将复印件上记载的地址与地图比较后,我发现鹰番四丁目位于目黑大街旁边。这样看来,在日比谷线的中目黑站下车后,也可以乘坐直达目黑大街的公交车前往,说不定这么走会比较近。 我边啃涂满黄油的吐司边盯着地图。文库开本的地图外出携带很方便,但那小开本上印刷之细密,看到人眼睛都痛,完全无法估算学艺大学车站到目黑大街的距离。 我想了一会,因为拿不准走近路能节约多少时间,还是选择了换乘方便的地铁,决定去东横线的学艺大学车站。 吃完早饭,我把碟子和马克杯堆在流理台里,换上毛衣和牛仔裤,戴上手表。早上七点,虽然感觉稍早了点,但既然是第一次去,还是留出充裕的时间比较好。 我穿上运动鞋,走出房间。今天还只是准备阶段,没必要拿上挎包。我锁上门,走下公寓有些昏暗的楼梯。 跟我签下租赁合约的房地产公司一口咬定这是单身公寓,但说到底,我居住的这栋建筑只是座老式钢筋公寓罢了。我不知道它盖了有多少年头,房地产公司的业务员也谨慎地避免谈及,反正一定已经年深日久了。 楼梯的水泥外壁泛出不大干净的黄色,好几层楼的天花板灯都不亮。这不光是因为日光灯没换的缘故,电力配线本身也有问题。 这公寓的好处,就是住户彼此之间毫不关心,离地铁站也很近。前者是我搬过来后才发现的,我决定住在这里的最大理由,是出行方便。 从公寓的出口走到街上,穿过按钮式信号的人行横道,眼前就是地铁站。房地产公司宣传的“步行一分钟到车站”,非但不是欺骗性的夸大宣传,实际上还是谦虚保守的说法。全力狂奔的话,大概一分钟都不用。 在这一带,丸之内线驶出地面,往返于高架线上。虽说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但明明坐的是地铁,却要爬台阶去搭乘,感觉总有点奇妙。 开往都心的地铁车厢里,拥挤着上班族和学生。 我的视线很自然地投向了那些少女。 我刚开始在东京生活时,常看到女孩子染着红茶色的头发,眉毛修得细细的,化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眼妆,穿着泡泡袜,好似两脚踝得了皮肤病的猩猩。而现在十几岁的少女,最新流行的似乎是把头发完全漂白。 看到她们顶着一头宛如“医师”般的华丽白发穿水手服,总觉得就好像人老珠黄的脱衣舞娘在舞台上表演模仿秀,叫人很不舒服。但她们自己一定确信这是最时尚的打扮,每个人都昂首挺胸,自信满满。 但她们到了学校后到底该怎么办?还没有那所高中会默许学生白发飘扬吧? 难不成她们是在车站的洗手间里,用母亲的染发剂把头发染回黑色? 我抓着吊环,思索着还未谋面的樽宫由纪子。她会不会也把头发完全漂白了?不,这种假里假气的白发不适合她。要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只怕会当场幻灭。我暗暗祈求她是个拥有秀丽黑发的少女。 穿过长长的地下道,换乘到地铁日比谷线。我在站台的长椅上坐下,等待东横线的直达电车。 照往常的习惯,我眺望了一遍车站墙上贴的杂志广告。这些周刊、月刊的标题传播着各式各样的消息。 非洲的一个共和国内战爆发。刚过去的夏天气温偏低,以致米价飞涨。传言年近六十的时代剧演员与养女保持性关系。今年冬天流行用人造皮草来打扮。女高中生把最流行的漂白头发叫做siroke(大概是白毛)。等等等等。 或许这些对别人来说颇有价值,但对我而言,全是事不干己的消息。首先,名字念起来仿佛会咬到舌头的非洲国家会变成怎样,跟我毫不相干。比起米饭我更爱吃面包。男演员跟心爱的养女做也罢,爱犬做也罢,宝贝电脑做也罢,悉听尊便不就得了。皮草大衣我根本不穿。白毛女高中生我也毫无兴趣。 我抱有兴趣的,是剪刀男。 有段时间他曾是媒体的宠儿、小报的偶像、wide-show节目【注一】的固定话题,不过这已经是过去式了。毕竟最后一名牺牲者遇害已有半年多,能报道的大概都报道完了。而且在剪刀男销声匿迹的时候,其他需要向社会公众播报的案件、事故或丑闻也没少出。 我并不是为剪刀男的人气低落感到惋惜,反而很庆幸媒体不再关注他。 小西美菜在埼玉县被害的时候是这样,松原雅世在江户川区湾岸被害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牺牲者一出现,就算你不乐意,媒体也会热炒一番。剪刀男的话题还是别那么引人注目的好,可能的话,我希望他们忘掉剪刀男这个名字。 直达东横线、开往菊名方向的橙色电车抵达了日比谷车站。或许因为是从都心向郊外开来,车厢里比较空旷,三人位的座椅可以一人独占。 电车在中目黑站穿过昏暗的隧道,驶出地面。我搭丸之内线从高架线钻入地下后,现在又搭东横线从地下驶上高架线。我就像讨厌高楼大厦的鼹鼠,由北向南穿过都心的地下。 窗外,天空乌云密布,秋雨锋面停滞不去,这几天一直没有出过太阳。体育节就快到了,这样下去运动会也得泡汤。樽宫由纪子就读的叶樱学园高中,运动会不知道能不能如期召开? 我在学艺大学站下了电车,在自动补票机上补了不足的车费后,走出车站。 一条小而整洁的商店街横穿过高架车站,在眼前延伸开来。书店、餐厅、杂货店、电器店、速食面馆,私营铁路沿线常见的各色店铺井然排列。电线杆间架设的细绳上挂着廉价的塑料人造花,喇叭里低低放送着电子声的古典音乐。 我从牛仔裤后口袋里拿出地图确认过后,举步迈向目黑大街。 照地图上看,这附近似乎已经是目黑区鹰番,我正在接近樽宫由纪子生活的公寓。 穿过商店街尽头的遮荫棚,踏上一条狭窄的柏油路。右手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铁丝网,铁丝网那边有座矮墩墩的大楼,楼顶上安装有红白两色的巨型铁塔,看上去很喜庆。NTT【注二】目黑支局。看来我没走错路。 横穿过NTT,眼前的宽广大道就是目黑大街。人行道的蓝色路标上,也以日文和罗马拼音标记着这一街名。 我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处停下脚步,再次确认地图,通过比较地图和实际情况,确定了NTT和邮政局的位置关系。要找到沙漠碑文谷,似乎应该往右走。 我把地图塞进裤子口袋,继续向人行道迈进。看到电线杆上的蓝色路牌标识着“鹰番四丁目”的地址后,我从目黑大街转到辅路。从这里开始,就只能沿路逐个确认公寓名称了。我探索着曲曲折折的小巷。 这时我深深觉得,东京的公寓实在太多了。 在小巷里转悠了约二十分钟,总算发现了一栋红褐色的公寓。这栋公寓不知道属于什么建筑样式,造型类似一座横躺在地面,以砂岩制成的巨大女儿节雏坛【注三】,面向道路的墙壁仿佛蛇纹那般凹凸不平,而凹处直角长边是阳台,侧面短边有小窗。可能是浴室或盥洗室的窗子。 公寓的入口是整面的落地玻璃,以手写体风格的字体雕着“沙漠碑文谷”。 沙漠碑文谷前的路边有个围着铁丝网的小屋,上面写着“沙漠碑文谷专用收集所”。一个垃圾场而已,用不着这么考究的字体吧。 走进入口的自动门,玄关处铺着色调淡雅柔和的瓷砖。通向公寓内部的自动门旁边,挺立着设计成流线型的自动门锁控制台,其构造是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房间号后,通过内线对讲机呼叫居民,得到许可后才能进入。也就是说,这长着张平板面孔,身子圆溜溜的金属偶人,乃是不眠不休地保护着居民们的门卫。 今天还没有必要进入公寓内部。我走近嵌在玄关内侧墙内的信箱群,确认了503信箱上的标识。 503 樽宫 一弘 樽宫由纪子的父亲,看来是叫樽宫一弘。 我满足地摸了摸门卫光滑的金属脑袋,离开了沙漠碑文谷。 我把路线牢记在心里,返回了目黑大街,回去时我想尝试坐公交车到中目黑站。 公交车站很快找到了。抬头查看下一趟车的到达时间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円形的金属站牌上,醒目地标着“takaban(鹰番)”,而不是“takatugayi”。 鹰之夫妇展开修长的翅膀,在青空下悠然飞翔的幻影,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注一】内容包罗万象的新闻报道和评论节目,时间约一小时到两小时,以演艺界的八卦新闻和社会重大事件为主,题材广泛,注重娱乐性,主要收视群为家庭主妇。 【注二】日本电信电话公司。 【注三】日本女儿节时摆放人偶的阶梯式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