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冬霜越来越胖。 我越来越担心岳达那辆摩托车的使用寿命。 而岳达却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零花钱似乎越来越多,看来他父母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我们站在岳达家开的珠宝店外等他。以前叫珠宝店,现在应该叫珠宝行。店子很大,一道长长的门面,确实是一行。我们看着岳达走进去,每个柜台的营业员都对他点头示好。 “真风光啊!”我说。 “要风光就自己当老板!”冬霜说,“我就准备以后开店。” “卖吃的对吧……” “屁啊!服装店!” 当时我觉得她开服装店是为了满足自己,因为她去买女装,只能买特大号的,而且还不好意思对营业员开口。开口了,营业员往往会很惊讶地大声说“是订做的那种么”,或者说“没有特大的,你先试试大号的吧”,然后补充一句“这是这个牌子最大的号”。 等岳达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是一块翠绿色的石头。 “翡翠!”冬霜高叫一声,“我妈有个这样的镯子!” 我顿时觉得她可能对玉石很有研究。 “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翡翠。”冬霜从岳达手中抢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你看这绿色,特别鲜艳,质地也不错,肯定很贵!” “你把这个拿出来干什么?”我问岳达。 “哦,我爸说这块玉不好,玉质很差,不值钱,就让我拿回去玩了。” 我点点头。我现在已经完全能做到自动忽略掉冬霜。 “你要不?”岳达问我。 我接过来,握在手上冰凉凉的。再看看一言不发的冬霜,决定给她,“给你吧,看你那么喜欢。” “我才不要。”她板着脸,走得飞快,“又不值钱。” 我看了看这块玉,上面绿色的纹路就像旋转的水流,让我一下想起三灵寺的那条江。 “你说,这个值多少钱呢?”我用手掂量着这块玉,问岳达。 “值不了多少钱,拿到市场上去卖,也就五千多。” 他如此无所谓地回答。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冬霜突然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保持着一个极为扭曲的站姿。 然后痉挛地全身抖动了一下。 不过这块玉最后还是她的,我给她了。 而且,在岳达家,她也捞到了更多的好玩意儿。比如大大小小的黄玉、石榴石和玉佩,还有一颗蓝宝石。 这些各种各样的宝石都被岳达放在一个柜子的抽屉里,他一拉抽屉,就可以听见哗啦啦的碰撞声,我和冬霜的体温迅速上升,当他拉开抽屉,珠宝的光芒照亮了我们那颗贫穷的心。不过岳达说,这里面没有价值上万的,都是珠宝行不要了的。 “不要了,就给你玩啊……” “我才不玩,小轩玩。” 我的脑海顿时浮现出小轩和其他小孩玩弹珠的画面,别的小孩都是用玻璃珠,小轩弹过去一颗珍珠…… 冬霜如饿虎捕食般在抽屉里翻着,整个上半身差不多全塞了进去,然后看着她挑出来一颗闪烁着海蓝光芒的宝石。 “蓝宝石。”岳达慵懒地坐在床沿,“好像有5克拉。” 听岳达说的是专业术语,我越发感觉我们的穷酸,而且还很不自知地去问:“5克拉,是重还是轻啊?” 冬霜更不自知地说:“克拉克拉,差不多就是克嘛……”不过可以听出语气是很虚弱的。 “那加个‘拉’干什么?当然不一样……”我的语气也很虚弱…… 当然,岳达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听不出我们的虚弱。然后在冬霜对那颗5克拉的蓝宝石爱不释手的情况下,岳达直接送给了她。 我当时心里几乎是流着泪在说:“你赚了……” 不过我也有赚的时候。但是岳达给我的都是金子和银子,我不是很想要这些……我那时觉得最好的应该就是蓝宝石、红宝石、钻石这类的,但他给我的,偏偏都是金银铜铁……他说他搞不懂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喜欢宝石,他说他就喜欢黄金。 我觉得这是他思想很雨坛的原因。我们这个镇比较封闭,而且在古代,黄金就是最好的,这个认知一直流传下来,所以大多雨坛人还是本能地觉得黄金最贵。 他送给我的金银,都是他父母送给他的,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拿。因此就接过一样,一片长方形的金牌,上面有条龙,是我的生肖,岳达觉得这个很有意义,就给我了。 我当时也利欲熏心……就收下了。 而且在收下的时候,我内心里在非常挣扎地考虑,那句深埋在心里已久的话,到底该不该对他说--“不如,把你和小轩的伙食费一起交了吧……” 就因为这颗蓝宝石,冬霜对岳达的感情上升到了一个很危险的高度。 那天半夜,她敲响我卧室的门,我打开门,看见她披了个枕巾,然后“嘻嘻嘻”地钻进我的房间。 “你以为那是披肩吗?”我关上门,看着那条枕巾说。 “没,那个毯子被你妈压着,我没敢抽出来……” “不披行吗?”我问。她就像《冰河世纪2》里那头想用一片树叶遮住全身的母猛犸象。“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怪……” “好了啦!”她越加披紧那条枕巾,“告诉你一件事,我刚做梦了,你猜我梦见谁了?” “哪个帅哥是吧。” “嗯,差不多……”她凑近我,眼里闪烁着温暖的光……然后说,“我梦到岳达……” 我愣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梦什么啦,就是梦到他这个人而已……”她赶紧解释,脸上两坨高原红就像两盏红灯。 “你还想梦什么……”我往床上一坐,突然很好奇,“嘿嘿,你暗恋他,是不是?你想老牛吃嫩草啊……” “屁啊……”她娇羞又尊贵地扯了扯肩上的枕巾,说,“一个‘围墙外面的’,我以前就发誓以后绝对不找雨坛的,我要找个大城市的。” “说实话了,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她目光深邃地望向窗户,然后说:“嗯,有一点儿吧。但不是很多……” “岳达家那么有钱,你以后跟他,不知道有多好的日子过。” “别说这个啦,钱这些都不算什么。”她使用的语气,好像她已经就是岳达的人。 “哼哼,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他有点像韩国人,你发现没?”她说,“我蛮喜欢的。” 我觉得岳达一点儿都不像韩国人,长相上就不像,他虽然是一个表面上冷冷的,又爱装酷的男孩子,但很明显就是个雨坛人。而此时的冬霜,我知道,只要是她喜欢的人,她都说是韩国人。因为她那天在饭桌上夸我妈像宋慧乔,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当时我埋头吃饭,真的不愿再多看一眼这个“宋慧乔”。 “我觉得不像啊……” “像!有点儿那种气质!”冬霜突然看向我,我已经感觉到不祥,然后她说,“其实,你最像韩国人。啧啧啧……”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她踢出国门。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表现出疯狂迷恋岳达的架势。她更是频繁地在半夜敲响我的卧室门,在我这打听岳达的性格、以前发生过的事。而且天天都梦见岳达,甚至有一次,她抱紧我妈的大腿娇柔地喊着“岳达,慢点,岳达,你慢点……”我妈吓得立马从床上翻下来,飞快地跺着脚像是在躲蟑螂,一路疯跑到客厅。 第二天,我妈充满焦虑地问她:“你是不是看了什么小孩不该看的东西?” “没有啊……” “你昨天做梦了吧?” 冬霜想了想,“嗯啊,是的啊,怎么啦?” “你还记得梦见什么了么?” “我梦见岳……”她做贼心虚,然后可能琢磨了下,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就说,“我梦见岳达骑摩托车带我们去学校啊,他骑得好快,吓死我了,我还记得一路上我就在催他慢点开慢点开,他也不听。”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