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是美得让人惊叹!”如歌赞美道,接着,又不解地问,“可是,为什么要用白纱把脸遮住呢?” 风细细嘲弄地笑:“男人生性很贱,越是朦朦胧胧令他看不清你的容貌,他就越想看。我想,这刀无暇应该也不例外。” 是吗?男人生性很贱?! 如歌震撼中,说不出话。 然而,这会子她忽然也觉得风细细的面容在白纱笼罩下,像雾中芍药,若隐若现,又是美丽,又是逗人想一探究竟,真真勾人心魄! 风细细见如歌痴痴地望着自己,心中不禁得意,拍拍她的脑袋,道: “时间不早,咱们该出场了。” “是。”如歌应道,突然,她又有个疑问,脱口而出: “小姐,为什么每到初一十五客人就会特别多呢?” *** *** 品花楼大堂正中有一方青竹搭成的阁台。 青竹为栏,幔帘轻垂,古雅香炉,袅袅沁静之香,竟似能压倒满楼的酒菜之气,让人的心因之明亮起来。 一张青竹琴案。 一张古琴。 白衣男子长身而坐,静然抚琴。 琴声淙淙。 如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发光,仿佛每一个石子都有它小小的欢乐、小小的忧伤…… 品花楼所有的客人皆寂静无语。 客人们的目光皆集中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如痴如醉,身陷在他的琴声中不能自已,好像坠入了一个如诗的幻境中。 如歌这才明白。 她先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大堂中搭着一个竹台,白白占了很多空间,却没有任何用处。原来,这竹台是为这白衣男子特意留着的,不容他人使用。又原来,白衣男子只有初一十五才来这里献艺,所以每月的这两天品花楼的人气最旺。 他——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琴圣? 只可惜,以如歌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衣男子的背影,无法看到他的容貌。但就算是背影,也显得涤然出尘、雅洁如仙。 风细细告诉她,他的名字叫有琴泓。 而劝说有琴泓,正是如歌必须要面临的一项任务。这个任务,自然是风细细交给她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也是风细细对她的要求。 可是,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如歌心中忽然打起了鼓。 客人们聚精会神地聆听有琴泓的琴曲。 品花楼的姑娘们却在暗自打量堂内的客人。 大堂内共有三十六张桌子。 其中九张极品紫檀木红漆大圆桌,二十七张上好雕花方桌。每张紫檀木圆桌由一个小厮加一个丫头伺候;每张雕花方桌只由一个小厮伺候。订下一张紫檀木圆桌的银子,比订一张雕花方桌的银子要多上十倍。而且如果只有钱而地位声势不足,任你出再多的银子,品花楼宁可紫檀木桌子空着,也不会让你坐上它。 够资格坐上紫檀木桌的客人,财富和身份勿庸置疑。 所以品花楼姑娘们的眼睛绝大部分集中在九张紫檀木桌的客人身上。 尤其是最接近青竹阁台的一张。 那张桌有三个人。 在进场前,风细细大致告诉过如歌他们的名字和特征。 最让人瞩目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锦衣玉带,金冠束发,面如冠玉,相貌英挺,气质轩昂。应该就是本场的热点—— 刀无暇。 还不错,如歌点头。 天下无刀城是江湖中仅次于烈火山庄的一大门派,隐然有坐二望一的声势。刀无暇是天下无刀的少主,未来的城主,武功堪称少侠一辈的翘楚,再加上相貌不凡,清誉不俗,成为众花今晚竞逐的重心亦在情理之中。 刀无暇右手边是一个年纪更轻些的男子,他体态微胖,面容白皙,眼神却有些阴暗。他应该是刀无暇的胞弟刀无痕。奇怪,兄弟两个相貌上怎么会相差如此多。 也许,这也是百合在赌呢?以百合的姿色,在品花楼顶多中等偏上,排名一直徘徊在二十名上下,要想出名,只能一搏了。成者王侯败者贼。可惜,百合失败了。于是,她成了蠢货。 百合却仍在媚笑,灵蛇一般又扑在了刀无暇的身上,白葱似的指尖儿爱抚着他的大腿,缓缓地、柔媚地向上游走。 朱唇呢喃道:“刀公子……” 她既然已经赌了,就要彻底赌上一把! 另一边。 如歌望着仍在努力争取的百合,心中忽然一阵凄然。 她想到了远方的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有着幽黑发蓝的卷发,幽黑发蓝的眼睛,右耳有幽蓝的宝石。她忽然很想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可曾想念过她。 无意识的,她又去看那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正在凝视她。 他似乎一直在凝视她,眼底有淡淡的担忧。 这次,刀无暇没有动。 动的是刀冽香! 她一把揪起百合的长发,劈手两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百合的脸颊顿时肿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贱人!”刀冽香冷喝,“你很喜欢脱衣服勾引男人对不对?好,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脱个干净!” “刷——” 百合的衣裳被刀冽香扯成碎片,顷刻间,只剩下艳黄的抹胸和底裤! “不!” 百合惊恐地蜷缩起赤裸的身子,嫩白的娇躯在春日的夜里瑟瑟发抖。 刀冽香冷哼:“还有些零碎,一并脱了吧!” 伸手向百合的抹胸抓去! 如歌只觉有一口热血向喉咙冲! 握紧拳头便要急喝—— 空中飞起一件黑色衣裳。 轻飘飘越过众人头顶,罩在颤抖恐惧的百合身上。 百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它紧紧裹住全身,泪水,疯涌在黑色的衣襟上。 刀冽香震怒! 凤目圆睁向大堂右边角落瞪去,见一淡眉细目男子仅着中衣,神情不卑不亢,百合身上的黑衣显是他掷来的,不禁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妹子!” 刀无痕却突然止住她的呵斥,白胖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向刀无暇递个眼色。 电光火石间,他已认出了那淡眉细目的男子正是玄璜! 玄璜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烈火山庄。 当今世上,所有人都听过一句话。 人间烈火,冥界暗河。 烈火山庄坐稳白道的第一把交椅,暗河组织则是绿林黑道的龙头,两股势力明争暗斗数年,发生大小战役七十八起,双方共死亡七百二十六人、伤一千九百一十八人、失踪一百四十五人。 然而,十九年前暗河组织却忽然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任何动静和消息,一夜间在江湖绝迹。 烈火山庄从此也再没有对手。 几年后,烈火山庄就等于天下武林。 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共有三个弟子。 其中二弟子玉自寒,甚少在江湖上行走,识得他的人很少,天下无刀城的鸽组收集到有关他的资料并不多。 玉自寒,二十二岁,自幼双耳失聪,双腿残疾,常穿青衫,容貌温润如玉,左手一枚羊脂白玉扳指。相传他有六个随仆,青圭、赤璋、白琥、玄璜、黄琮、苍璧,其中,玄璜与黄琮为世人所多见。 刀无痕正是认出了玄璜。 *** *** 品花楼。 静悄悄。 乐师忘记了奏乐。 宾客忘记了呼吸。 他们或兴奋或好奇或担心地等待着情势的变化。 刀无暇一振锦袍,玉面露出喜容,几个大步便行到那雕花木桌前,对木轮椅中的青衣清俊男子,一揖到地,朗声恭敬道: “天下无刀城刀无暇见过玉公子!” 话未落,他便觉不妥,这玉自寒是个聋子,如何听得他说些什么,恐有不敬之嫌。但如何与聋子沟通,一时间又想不出好法子,竟有些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