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承和用的那间办公室在四教七楼的走廊尽头。 办公室不大,实用面积就十个平米,放着三张办公桌和两台电脑,还有一排档案柜,锁着全学院团员同学的团籍档案。门口挂着“外语学院团委”的标识牌。 这学期,陈廷除了是我们的俄语老师外,还是我们学院的团委副书记。别小看团委这个地方,小到学生会的杂事,大到推优入党,都是团委一手操办。 慕承和如今就占着这间办公室。 我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恶狠狠地问:“老师,你要我扫哪儿?” 慕承和放下课本和文件夹,“其实没多少事,你把垃圾倒了就行。” 这么简单?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将垃圾筐里的塑料口袋拢在一起,屁颠屁颠地提去扔了。我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用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察觉到我回来以后,他盯着屏幕的眼睛没有动。 “回来了?” “嗯。”我点头。 “发个弹音给我听听。”他一边打字一边说。 对于这个任务,我自然是欣然接受,洋洋得意地秀了下自己的成果。 他的手指停下来,转过头看我,笑了,“学得挺快嘛。” 我不屑地扭头,“全靠我聪明。” 他说:“值得表扬。” 我开始沾沾自喜了起来,“那是。” “上次考试,我就想你肯定是个好孩子,只是误入歧途了,所以才没把你报上去。”他突然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考试…… 他居然记得那件事,而且还记得我,难怪对我阴阳怪气的。 “哦,原来你就是那位巡考员老师啊!”我故作吃惊状,免得他以为我故意装着和他不认识,还暗地里数次诅咒他。 “我还以为,我化成灰你都认得呢。” “哪有。”我心虚地说。 他很正经地凝视着我,良久后淡淡地说:“今后可一定要好好学习了。” 我望过去。他那副浅色的瞳仁,幽暗中透着沉静,很像一副淡墨的山水画。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是我不对在先。 作为一个名牌大学的学生,而且思想上积极追求进步的我,居然考毛概也作弊。被他逮到虽说有点冤枉,但是罪证确凿,无可反驳。他老人家没有举报我,而是就到他那里为止了,让我继续以清白之身在大学校园里学习。当了我的俄语老师后,知道我有发音缺陷,一直监督鼓励,言传身教。而我不知恩图报,还怀恨在心。 “怎么了?”他问。 “老师,我对不起您,以前不能体会您的用心。”我良心发现,感动备至。泪眼婆娑地一抬头,发现他不知不觉地离开座位,站起来,已经走到我跟前。 “没关系,你理解我这种为人师的心情就好。” “嗯。”我决定和他和解。 “同学,”他低下头来对我盈盈笑道,“难得你终于体谅到老师苦心,那你去把这办公室的地给拖了,然后擦门、窗、柜子和桌面。”他指了指四周,柔声补充,“要是可以,把窗帘取下来,拿回寝室洗了也行。” 语毕,又回到桌子前继续摆弄他的电脑。 我顿时错愕,一时间消化不了他刚才下达的那些命令。 “同学——”他尾音上扬,“还不快点,过了十点四教就关电闸了。” 同学!同学!又是同学! 要知道,我最痛恨别人叫我同学。 大学里不流行喊美女帅哥,一般称呼都是“同学,如何如何……”,“同学,你怎样怎么样……”,一般我情况下我就忍了,但是要是遇见哪个男生多喊几次,我就要发毛。 偏偏慕承和整天同学长同学短的,若不是碍于师生情面,我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开始白霖他们都不理解,我为什么如此反感这个纯洁而又亲和的称谓,当后来某一天无意中将我的名字倒过来念,才恍然大悟。 因为小学老师的一次口误,“同学”二字变成了我的专属绰号。这两个字,一度成为我中小学时代的心理阴影。 慕承和却跟故意似的,诚心挑起我的伤心事。一般情况下,他对我的称呼不外乎三个:同学!课代表!以及课代表同学! 瞪着他的背影,我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两斤肉下来。 回忆起他的所作所为,我真想问他:“老师,你出门上班时忘了带人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