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束阳光透过树梢照进窗口,有风,树叶在枝头上轻轻地摇动,我却看着窗口的树一动没动。那是一棵白蜡树,叶子已??黄了,如果仔细去看叶片,会发现那种黄不同于银杏的金黄,而是介于红与黄之间的一种颜色。 这座城市虽然离北京很近,却还没怎么被雾霾侵袭,即使到了秋天,天空依然湛蓝如洗。 只可惜,公安局问讯室的窗口太小,从我的角度,看不到蓝色天空。 坐在我面前用电脑做笔录的是一个身材微瘦的中年警察,他的声音浑厚稳健:“事发前有过争吵,??先动的手?” “她。” “请仔细描述一下当时动手的情景。” “我在阁楼等朋友,她ó?面走来,一见到我就à?住我的背包带将我扯回椅子上,说????” “说什么?” “骂人的话。” “她为什么会骂你?” “不知道。” 警察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个动作让他脸上有了清晰的沟壑,他的语气也随之加重了几分:“南小姐,我们有权请求你D?助调查。” “????” “对方骂了你后,你们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我静默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我,心里知道此刻我的犹豫会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却还是小心地斟酌了一下,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人捷足先登。 “是我!”站在问讯室门外的常蔬颖忽然风一样冲进来,抢在我前面说,“我认识那个女生,她管不住自己的男朋友,却说什么别人勾引他,当他是??啊!前几天到我们学校闹过事,现在又来欺负我朋友,我泼她有什么不该。” “??让你进来的,现在问话还没轮到你,出去!”警察锐利的眼神像一把匕首飞向常蔬颖,颇有几分声色俱厉。 常蔬颖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警察继续转向我:“你们用酒泼她了?” “是。” “你那个朋友泼的?” “不,是我泼的。”这一次我答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 “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问话吗?” 我摇了摇头。 一个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条醒目的新闻——十八岁女大学生于清吧阁楼被烧伤,生命垂危。地点是:雪人清吧。下面有几张照片,虽然眼睛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女生的大致容貌,是个还算清秀的女生。 我记得她,我们第一次照面是一个星期以前,是以一种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方式。 我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又断断续续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四点左右警察停止了问话,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啪嗒啪嗒声。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你先出去,把你朋友叫进来。” 我在他们指定的房间等了一会儿,见一个年轻一点的女警察走了进来,我抬头问了一声:“我朋友呢?” 我刚说完,就看到跟在女警察身后的常蔬颖,她快步走到我身边,问女警察:“笔录也做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女警察说:“恐怕还不能走,先不说烧伤事件中至目前为止你们犯罪嫌疑最大,在公共场合滋事打架,警方也有权对你们进行行政拘留。” 常蔬颖挑眉:“你说清楚,什么滋事打架?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我在一旁à?了à?她,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了。 大抵是这个动作让常蔬颖误以为我胆怯,她轻握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手心有些汗湿,可她对我说:“没事的,南??,你别怕。” 我点了点头,回握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了什么,说:“来,把你手机给我。” 我从包里摸出手机,并没有什么防备,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 “给Professor景打个电话。” 听到这个名字,我猛然一惊,飞快地将递过去的手机夺过来:“不行。” “为什么?”她见我反应奇大,满脸错愕。 我紧紧地握着手机,说:“他最近很忙,不会有时间管我们的事的。” “我看你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进公安局了吧!”常蔬颖摊了摊手,“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 我摇头:“我不知道。” 就这样,我们面面相觑地坐着,到后来两个人都有些精神萎靡,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女警察过来通知我们:“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来不及高兴,因为她说完这句话,我最害怕的事情就发生了—— 一个面容冰冷气质出尘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公安局大厅,他身材修长,神色沉静,常蔬颖率先看到他,欢喜地站起来喊道:“南??,是Professor景,Professor景来了。” 我心里一惊,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事后,我问常蔬颖是不是背着我打的电话,常蔬颖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手机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号码,不然哪会问你要手机。” 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百思不解,后来想,他这个人向来神通广大,我实在不该以为我搬进宿舍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这个树叶开始凋零的秋日午后,我被常蔬颖连à?带拖向大厅那个身影走去,明明没有几步,却觉得走了很久。 警察问话的时候,我内心确实觉得迷茫,但也只是迷茫,然而面对他却让我慌了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星期以前的那件事——事情起源于我不久前交的一个男朋友,叫程风,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哪一个聚会上加微信认识的。他给我变魔术,后来我们从魔术谈到人生哲学,又从人生哲学谈到他家养的波斯猫。由于相处时的漫不??心,一直到交往了半个月之后,我才知道他另外有女朋友。 那个叫宋幼菱的女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风风火火跑到学校来兴师问罪,于是这事在景之行那里也就瞒不住了,他将我叫出去,语带薄??:“南??,你解释一下。” “是你说让我和男同学谈恋爱的。”我咬了咬嘴唇,昂着头像个女战士一样故意顶撞道。 “没错,但是要谈恋爱你给我找个正常的,这种混混可靠吗?他就是和你玩玩,不是真心对你的你看不出来?” “真不真心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南??,你再这么堕落下去,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回北京!”他忽然雷霆震??,样子颇为吓人。我记忆中的他总是温柔中带着洒脱。我忘了,他除了是我的教授之外,还有很多身份,他还是一个能登上音乐节舞台唱摇滚唱到让人疯狂呐喊的人。 “我不用你管。”我强作镇定地争辩道。 “闭嘴。” “????” “你以为我很闲,很想管你?”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刚说完这句,桌上的电话就适时响了,我一眼瞥过去,就看到上面醒目的两个字——茵茵。 几乎是不自觉地,我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的黑眸像起了风,眼神变得锐利,看得我身子不由得一缩。 “你当然不想管我,也没时间管我,我看你还是先接电话吧,你前女友看起来有很重要的事。”我还是ó?上了他的眼睛,故意把“前女友”和“很重要”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他看我的样子像看一个怪物,接了电话说:“茵茵,我这边有点事情,晚点打给你。” 他声音很轻,可是转向我时,却判若两人:“南??,你们宿舍有镜子吗?你真应该照一照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认识你自己吗?” 我执拗地挑着眉:“您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孤僻、寡μ?、笨拙、懦弱、胆小、窝囊????还是,你也觉得我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心理变态。” 说到这里,我忽然涌起一阵伤感。是啊,我本不是这个样子。 他似乎被我问住了,静谧的黑眸里有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一闪而过,过了很久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我姐夫薄清渊的号码。我声音突然温软了一些,可态度依旧强硬:“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我打给你姐夫;第二,马上和这些人撇清关系。你可以自己选。” 这是他第一次搬出我姐夫薄清渊来压我,我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他见我瞬间偃旗息鼓没了声,大约觉得这招管用,可我觉得好笑。??来他Professor景也知道打那张叫“薄先生”的牌。 可那是他的底牌吗?如果是,那么这一次,他又会怎么做? 此刻,紧张、焦虑、恐惧充斥在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隐约之间,我又觉得有些期待。 02 后来,我依然记得那天关于他的所有细枝末节,比如他穿了驼色的呢子衣,系了一条格子羊绒围巾,走在飘着黄叶的路上。 他没有发??,只是在我埋头向前走的时候,指着另一个方向对我说:“南??,这边。” 我想起女生们私底下评论说Professor景声音最好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特别是说英语的时候。 是的,他温柔说话时,音质低沉又清透,像琴,或者某种古乐器。 而当我慢下来和他à?开距离的时候,他又放慢脚步,缓缓回头等着我走近。 这个过程中,常蔬颖一直都在和他解释:“Professor景,那个女的被烧伤的事真的和我们没有关系,要怪只怪她自己倒霉。” 景之行默不作声地à?开车门。我想他是对我失望了吧,失望了才会连生气都不愿意。 思及此,我连忙用眼神示意常蔬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她总是曲解我的意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Professor景,你不要怪南??,南??是为了袒护我才说酒是她泼的。泼酒的人是我,但是真的,我一泼完就和南??离开了,??能想到她会被烧伤。” “我知道。”他忽然开口,声音像乐器一样清冷好听。 “你真的相信我们?” “你们是我教的学生,你们是什么品行我最清楚。” “Professor景,你真好。” “话虽如此,你们在宋幼菱出事前和她有过争吵,泼在她身上的是易燃物,这对你们十分不利。” “那怎么办?那些警察不会又来找我们麻烦吧!”常蔬颖担忧地说。 “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找律师给你们提供一些法律方面的意见援助,到时你们如实回答即可。其他的事情律师会帮你们去处理。”车里很暗,说这话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也许是想起他曾用那双手抚摸过我的头,也曾于混乱中牵着我,让我的灵魂靠了岸。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想起这些我忽然不再那么慌。 抵达学校之后,景之行说:“还没吃饭吧?” 常蔬颖连忙点头,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啊,一天都没吃饭,现在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 “跟我来。”他带着我们走向了公寓的方向。我有些错愕,想起两个月前我还住在那里,那时,他对我说:“病好了,你搬回宿舍住吧!” 我一愣:“为什么?” “你已??大三了,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了,你应该做你们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比如和男同学谈谈恋爱,住在我这里会有很多不方便。” 我眼眶一热,心里痛得要命,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次回到这所公寓,不过短短两个月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时间段饭店也没什么吃的,”他像解释似的说,“我帮你们下点面条。” 见常蔬颖错愕的眼神,他说:“很快。” 他不知道常蔬颖其实不是错愕,她是一时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居然能吃到男神Professor景亲手下的面条。 而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曾有过那样的场景,厨房里烧着水,亮白的灯光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教我酿酒。 那时我站在他身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是现在????我坐在客厅里想,心里的妄念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呢? 没过多久,他端了两碗面条出来。白的面条,上面卧着黄的鸡蛋,撒了绿的葱花,往上冒着热气,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常蔬颖夸张地把鼻子凑到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香。” 景之行没有说什么,灯光和食物让他的面容温暖柔和了几分,他的目光清浅,似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说:“吃吧。” 03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们被传话去景之行办公室。 路上常蔬颖猜测道:“应该是律师来了吧。” 我随口“嗯”了一声。 “不知道Professor景给我们找的律师是???”她满怀好奇地说。事实上,我能理解这种好奇——景之行在我们这帮学生心里有着超然地位,因此他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碰到这种棘手的事,他能找人出面,期待值能不高吗? 我相信他找来的人会是个狠角,嘴上却有些漫不??心:“是??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你没看过TVB那些刑侦剧吧!一个好的律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立于不败之地,多难的官司都能打赢。” “可那是电视啊。” 正说着,就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常蔬颖走在前面,伸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熟悉的“请进”的声音,她率先走进去,我跟在后头,和她一起跟景之行打了声招呼。 我们学校和大多数普通大学一样,拥有教授职称的人才有资格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这算是对他们专业能力的一种肯定。作为学校特聘的英语教授,景之行绝对有这样的资格。 办公室不大,只有二十几平方米,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办公桌,桌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电脑、文件夹和一些办公用品,还有三张木艺沙发椅围着一方小茶几,桌上有一套崭新的茶具。 最长的那张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景之行把我们带到沙发前时,我看到她拿着茶具在泡茶,一双白皙匀称的手,左手食指上戴了两圈环形戒指,更衬得那双手美了几分。 景之行为我们作介绍:“这是穆文茵穆律师,她会向你们了解宋幼菱事件。” 她把茶盏里的茶一一倒到小茶±?里,动作缓慢,优雅,接着放下茶具,收回了手,我也顺着这个动作微微抬眸看去,看清她脸的那一刹那,最本能的反应是,逃。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同意了常蔬颖的话——是的,律师是??,有区别! 此刻,我们面前那个涂着复古口红,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在身后绑起,慵懒中透着惊人美艳的女人——穆文茵律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还有一个小名,叫茵茵。 常蔬颖反应快,忙说:“穆律师好。”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见我半天没动静,很是有些无语。 穆文茵脸上带着μ?μ?的笑容:“南??,还记得我吗?我们吃过饭的。” “嗯。”我听到自己略显沉闷的声音。 “你们都别站着,过来坐。”她指着自己坐的沙发旁边的位子,招呼我们。 常蔬颖挪了两步,却也没好意思坐到她旁边去,而是就近à?着我挤到了一张短椅上。 “我和景,还有南??的姐姐都是朋友,因此你们不要紧张,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我就行。”说实话,她说话非常友善,笑起来也很好看,一点也不像我印象中那些干练、冷口冷面的律师,可是不知为何,我心底却无法对她产生一丝好感。 “我听我姐说过你,但不知道你是律师。”说这话的时候,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景之行,他的面容波澜不惊,仿佛置身事外。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实际上暗藏深意,言外之意是“你是专业的吗”。 穆文茵是聪慧的人,果然,她听出了我的若有所指,说:“放心,我是职业律师,出国之前在国内有一家小小的律师事务所。”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不语的景之行忽然插了一句:“你们知道美国有个叫枪炮玫瑰的摇滚乐队吗?” 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会在这种时候提起毫不相关的话题的人,所以郑重地摇了摇头。常蔬颖也说不知道。 果然,他接着说道:“穆律师以前在政法界的绰号与这个乐队同名,也叫枪炮玫瑰。”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十分惊诧,因为这还是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提到摇滚。 我不敢肯定摇滚在他生命里的比重和分量有多少,但他拿这个出来作对比,我能听出语气里欣赏的成分。 穆文茵是多么精明的人,自然听得出景之行为她帮腔。只是在她听来,这话里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使她看他的目光温柔得有点情意绵长:“你还记得这事。”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摇滚乐队,但是‘枪炮玫瑰’这个名字也太好听了吧,而且听上去就很厉害。”常蔬颖这种很少夸人,特别是夸女人的家伙此刻竟露出了略有些崇拜的表情,也难怪景之行会偏袒穆文茵。 “南??,你怎么满头大汗,不舒服吗?”景之行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这句话让穆文茵和常蔬颖同时看向了我。 大概我当时气色确实有点差,穆文茵用手轻轻拍了拍一旁长一点的那张沙发,热切地说:“南??,你们那张椅子坐两个人有点挤,坐到这边来吧!” 我闻言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双腿,手放在腿上,身子却一动没动,尽量让自己坐直。 “我没事,穆律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好,那开始吧!” 04 我和常蔬颖相继把在公安局陈述过的那些话又陈述了一遍——那天在那个清吧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离开清吧之后两个小时的去向。 穆文茵双腿一直往内侧斜收着,以一个十分优雅大方的坐姿坐在那里,静静地听我们说话,没有中途打断我们。景之行就坐在他的办公桌的后面使用电脑,那台白色宽屏的电脑一体机几乎挡住了他的面容。从我和常蔬颖的角度几乎无法看到他的任何表情。 或许他并没有在意我们这边说话的内容,可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这里,以一种任??也无法忽视的方式存在着。 在我们说完之后,穆文茵才提出第一个问题:“离开清吧之后,你们坐公交车去了滨海路的一家美甲店做指甲,这期间你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是” “是的。”常蔬颖几乎和我同时答道。 “我说的‘在一起’指的是,你们都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人离开过。”穆文茵看向了我的手,很明显,常蔬颖的手指甲上贴了水晶??了花,而我的没有。不过,这个细节在陈述的时候我们就解释清楚了,常蔬颖去做指甲,我只是陪同。 可是她的目光让我的手不自觉地缩了缩,戴在手腕上的珠子也跟着这个动作轻轻地滑动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她真正看着的是这串珠子,这是一串藏传佛珠。 我身体不好,住在景之行公寓里的最后那段时间,他将它戴在我手上,μ?μ?地说:“戴着能镇心安神,对病人有些好处。” 不久后我病好了,搬出了公寓,可是这串珠子我一直戴着,??也不让碰。 可是此刻,穆文茵看它的目光里有审视的成分,让我不由得有些不舒服。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办公桌的方向,那电脑后面的人,依旧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情况。 一旁的常蔬颖轻声提醒道:“那天你是不是中途去过一次厕所?” “是的,我去过一次厕所。”我顺着她的话对穆文茵说,这是之前陈述里没有刻意提到的事。 “时长?”穆文茵问得极为简洁,可是我还是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想了一下说,“应该不超过五分钟。” “好,”她一双美丽的眸子从我手上离开,定在常蔬颖身上,“后面的问题我建议由你来答。美甲店是否为你们常去光顾的熟店?店名叫什么?” 我沉默,常蔬颖回答道:“第一次去,店名不太记得了。” “做指甲的时候,店里有几个人,她们都是店员还是有其他顾客?” “美甲店很小,一开始只有两个店员,后来我们做完快要走的时候来了两个顾客。” “能找到那家店吗?” “应该能。” “走吧,去找找看。”她忽然站起来,或许是穿了高跟鞋的??因,我这才发现,她个子比坐着时我目测出的还要高。 她没有征询我们的意见,转向电脑后面的景之行:“景,你开车还是我开?” “下午没课,我送你们。”景之行也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就连常蔬颖这样粗线条的人也感觉到了,在车上的时候,她用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我,我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这个女人到底是???她和Professor景的关系应该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也真难为了她这个时候一颗心还在八卦上,我为她这种无时无刻不在的八卦精神折服。 我把她的字从屏幕上删掉,打出一个“前”字,不由得一顿,输入的符号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闪得我十分烦躁,我迅速删掉,重新打上: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输完之后,我看了看前面,发现他们从天气聊到了音乐,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才拿过去递给常蔬颖。常蔬颖看得很快,又迅速地打了一行字给我:我只是觉得她应该是Professor景喜欢的类型,你不觉得吗? 这一来一回,还真有点在课堂上老师眼皮子底下传纸条的感觉。我看着那行黑体字,和那个不大不小的问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抬头打量了一眼坐在斜前方的女人,从我的视角只看得到她小半边侧脸,和微微蓬松又恰到好处的卷发鬓角。 她长得好看是事实,常蔬颖说的也是事实,但我不愿意附和这个事实,所以,也没有再打字,把手机还给了常蔬颖。 车子很快就到了滨海路,常蔬颖声称自己是个路痴,我方向感也不强,好在有景之行这种自带GPS的高人在侧,我们对附近街景和建筑特征稍加描述,找到那家美甲店并没有用多久时间。 如我们之前所说的,这是一家很小的店子,只有半个门面的大小,我们一行人走进去,本来就不宽的店面就显得拥挤起来。 店里正好有生意,两个店员都在忙碌,以为我们是来做指甲的,看了看景之行,又看了看穆文茵,大概是很少看到这么美丽的客人,所以脸上很快就绽开一个很大的笑容,招呼我们坐。 常蔬颖见她没留意自己,走过去伸出手说:“我的指甲就是在你们这边做的,你还记得吗?就是上个星期天。” “记得。”店员一眼就看出眼前的指甲是出自自己的手艺,她又看了看正站在玻璃柜前随意观赏摆出来的指甲片样品的穆文茵,以为是常蔬颖引来的生意。 常蔬颖说:“你记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店员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下午三四点。” 常蔬颖说:“三点五十分,那个时候你们两个坐在吧台看一部韩剧。我们做完指甲到五点一刻才走。对了那韩剧叫什么?” 店员觉得这个顾客的聊天方式有点奇怪,但提到看韩剧她很自然地点头,说是《屋塔房王世子》。 常蔬颖满意地点头,拿出手机按了一下,说:“你能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吗?” 店员走到吧台找出一张名片给她,常蔬颖拿着名片走向我们,把手机递给穆文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个手机里存了一段录音。穆文茵也露出满意的表情,如果说当时她递一个手机给常蔬颖,说“你过去找她聊聊你们当天来这里的时间”时,我还有点不解,现在完全清楚她的目的了。 那店员见我们要走,在身后喊道:“你们不做指甲了吗?” “你先忙,我们下次再来,说不定会有事来请你帮忙。”常蔬颖说。 走出指甲店,穆文茵对我们说:“记住,如果警方再传你们问话,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保持沉默并且及时打电话通知我,我会帮你们处理好的。” “嗯,好。” 指甲店旁边有一家花店,花店的门口摆着大束的捧花和花篮,姹紫嫣红,煞是好看。穆文茵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里面,里面摆着不少小盆栽,她停下来,对我们说:“你们先回学校吧,我有几句话想和你们教授说。” 常蔬颖说:“好啊好啊。”说着对我眨了眨眼,脸上写着“我就说他们关系不一般吧”。 我们识趣地离开,走了不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还站在花店门口。穆文茵个子虽然在女生里算高的,却也只是刚过景之行肩膀,这样的两个人站在街上,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也许是因为出了一点太阳,我觉得在外面站久了眼睛有些涩涩的。 耳边吹来了风,吹来了穆文茵对景之行说话的声音:“景,有件事我上次就想问你。” 景之行似乎沉吟了片刻:“嗯?” “我送你的那盆罗密欧现在还留着吗?” 走到转角的我微微一僵,自己绊了自己一跤,还好常蔬颖及时伸手扶住了我。 “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她在我耳边说道,“有Professor景和穆律师在,就算那些警察找我们,我们也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了。” 我仿若没有听到常蔬颖的声音,喃喃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 (未完待续,若喜欢请支持实体书~)